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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乐宝视角: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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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说她要出门办事,送我去喻姨家住几天。

  她说乖乖很可爱,可以陪我一起玩。

  我一向不爱跟别人玩,年纪小的、年纪大的,我都不喜欢。周围人多一点,我就想找个小角落安静地待着。

  来的时候阳光明媚。

  妈妈走时天空阴沉了下来,我站在窗边,望着她的车影被远处天际的阴云吞没。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担心。

  感觉妈妈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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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御园这几天,我见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

  原来:

  爸爸下班回家,妈妈会去院子门口接他。

  爸爸会带小礼物,会买妈妈喜欢吃的水果和小蛋糕。

  傍晚的时候,他们会一起散步。爸爸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妈妈给他分析,排忧解难。

  夜里,妈妈给孩子洗澡,爸爸就哄宝宝睡觉。然后他们俩一起离开婴儿房,回了主卧一起看电影。

  我站在楼下。

  意识到这是乖乖的爸爸妈妈。

  我贪婪地偷窥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很羡慕。但是我明白,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把能给我的一切都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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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御园待的时间越长,我越忐忑。

  喻姨送我去上学,老师讲课的时候我总失神。校长因此联系了世叔,说我是不是自闭症的病还没好,要不要回家密切注意一下。

  我请假了。

  没再去学校上课。

  为了让我开心,喻姨的那条爱宠糕糕经常陪我玩。乖乖只要醒着,也咧着嘴咿呀咿呀逗我笑。

  我却没什么心情。

  那天早上下起了大暴雨,我被雷声吓醒了。我怕打雷和闪电,每次这个时候,妈妈都会推开房间的门抱住我,拍拍我的背,说:“乐宝不怕。”

  我抱着小枕头下床。

  想去找喻姨。

  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一楼客厅的对话声。

  世叔告诉喻姨:“温小姐在公海给阿御挡了一枪,子弹击穿了她的身体,昨天从国际医院转出,刚刚抵达榕城中心医院,现在人躺在重症监护里,性命垂危,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我不知道大人说这句话的感受是什么。

  那一刻。

  我只觉得世界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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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医院是半小时后,世叔开车,喻姨陪着我一起来的。

  我太担心了。

  没有跟喻姨世叔道谢,拼了命地往icu跑。

  隔着厚重的玻璃,我看见妈妈躺在冰冷的床上,旁边都是亮着光的仪器,她的手背插着针管,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扒着窗户,定定地杵在那。

  身体好像不会动了。

  我想替妈妈受伤,如果躺在里面的是我就好了。

  原来,苦痛不会因为人能吃苦就消失,反而越吃苦,吃的苦就越多。从我有记忆开始,漂亮的妈妈就一直在吃苦。

  我已经七岁了。

  我也可以吃苦,如果天上真的有神明,我想乞求他把这些苦难都给我,我是男子汉我可以扛住。

  让妈妈从这间冰冷的小房子出来。

  把妈妈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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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着无菌服在icu守着妈妈。

  像平时她给我讲故事那样,给她讲童话故事听。

  我不爱说话。

  也不喜欢跟同龄人玩。

  但是我心里什么都知道。

  妈妈带着我从芬兰来到榕城,除了给我治病,还想给我上户口。她把我上在爸爸的户口上,带我认识了喻姨世叔,林姨和西故叔。

  她在为我铺路。

  虽然她这半生满是荆棘,却拼尽全力为我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我有了很多东西。

  有爸爸,有爸爸的朋友。在学校,所有小朋友都不敢大声和我说话,老师以及校领导都得对我客气礼貌。

  爸爸带我出门参加宴会。

  那些长我十几岁的公子哥们,都点头哈腰地跟我套近乎。五六十岁的老总们,都亲切地问候我一句:“小少爷。”

  如今我却很想念,妈妈送我上下学的日子。

  不是很富裕。

  但妈妈会牵紧我的手过马路,她会做最好吃的饭菜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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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偏爱小孩子。

  我的心愿成真了。

  床边的心脏监测仪依然还有波纹,滴滴滴地响着。妈妈又动了一次手术,终于在一个月之后转入了vip病房。

  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植物人苏醒的几率很小。”

  没有关系。

  妈妈只要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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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放学就来医院。

  病房里有书桌。

  我做完作业,就打温水给妈妈擦手,捧着书给她讲故事。

  有一天我去到医院。

  走廊上有人打了起来,是我熟悉的人。一个是爸爸,另一个是我喊了多年的舅舅。他们殴打着对方,下了死手地狠打。

  从他们愤恨的话语中,我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枪是舅舅开的。

  为的是枪杀爸爸。

  当时妈妈就在爸爸身旁,她用自己的身体替爸爸挡了这枚子弹。

  舅舅怒斥爸爸:“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试探,就不会有这次公海的行动。暖暖不会去公海,也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就为了从她嘴里听到一句爱你,赔上了她的一生,你就是这样爱她的!傅承御,你根本配不上她的感情——”

  最后舅舅被击倒了。

  倒在地上起不来。

  是他开的枪,他握着手枪扣动扳机,射杀了自己的妹妹。

  “……”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医护人员拉开他们俩的时候,白净的瓷砖上到处都是血迹,两人伤得都不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舅舅。

  有次听喻姨提起:

  舅舅去自首了。

  法院那边还在整理他自己提交的证据,准备给他量刑。但是,出庭那日判决发生了改变,因为他精神出现了问题。

  他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爸爸交代人严加看管,不准他踏出病院半步。

  我偶然间听医生说,舅舅得病是因为他被困在心理阴影里走不出来,人就疯了。他说他应该听暖暖的话,回去f国,老实本分地工作,赚取干净的钱——

  他说他亲手枪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这个他在世界上仅有的亲人。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心悔过,两年后去看他的时候,是随爸爸一起去病院领取他的遗物。他死了,医生说是自杀。

  理由不清楚。

  他的遗物并不多,就一本翻到页面破损的老相册。

  里面都是妈妈的照片。

  还有他们兄妹俩的合照。

  从妈妈十四岁到她出事前的二十九岁,十五年的时间,厚厚一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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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愈发沉默寡言。

  学校里的活动一概不参加,得空了就去医院照顾妈妈。

  爸爸也是。

  他结束工作就去医院。

  父子俩性格差不多,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就待在病房里,静默坐着。护工说:“进到房间里很是胆怯。”

  说是气氛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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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妈妈沉睡的第三年,也是我和爸爸第三次去南山祈福。

  一步一叩首。

  三年来都是如此。

  到山顶寺庙已经是傍晚,我们求了两个平安福。如往年一样,拿回去放妈妈床头。

  回榕城的路上。

  林叔叔开车,我和爸爸坐在后车座。

  车厢里特别安静。

  我喜欢这种静,没人打扰,不跟外界接触。但是林叔叔不喜欢,他好几次跟我吐槽,说我越来越像爸爸。

  他跟爸爸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压力大。

  现在我和爸爸一起出门,对他来说就是双重的煎熬。对此,我没发表意见,只问他,这份工作做得这么不称心如意为什么不辞职。

  他说:“工资很高。”

  -

  三个月后。

  榕城明月街的海棠花盛开了。

  天空被渲染成了粉白色,十分美丽。

  爸爸参加完我的家长会跟我一同离开学校,上了车,往中心医院方向去。

  车厢里。

  依然是林叔叔在开车。

  爸爸递了一个黑色的高定礼盒给我,说我成绩优异,给的奖励。

  我双手接了并道了谢。

  为了表示尊重,我拆了礼盒。里头躺着一支古董钢笔,是我前些天坐在病床床头,翻阅杂志时看到的那支,当时我多看了两眼。

  这时。

  林叔叔接了一通电话,对方还没说几句话,他激动得车都不会开了。转过头就喊:“先生,太太醒了!医院传来消息,说太太醒过来了!”

  我蓦地坐直身子。

  文字之所以会震撼人心,是因为它承载了人的思念和期许。

  我曾在梦里幻想过妈妈醒来的样子,从南山脚下一步一叩首拜到山顶,每走一步都会在心里默念:“神明保佑我的妈妈早日醒过来。”

  我哭了。

  几乎是听到那句话的下一秒钟,眼泪失控地落了下来。

  我刚过了十岁的生日。

  我自认为我已经很大了,不该流眼泪。

  会不会有点娇气?

  可是,在我转过头的时候,我细心地看见身旁的爸爸。他垂放在身侧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有点旧了的戒指,指尖正颤抖。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戴着眼镜。

  镜片背后。

  我看见他眼眸湿了。

  三年前,他和舅舅在医院打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动手。他打赢了,舅舅也被警方带走,但是——

  舅舅的话影响了他。

  我不止一次地看见爸爸夜里抽烟,一根又一根。

  我想,他大概也很后悔。

  如果他没有设计国际公海这个局,不利用这个局去试探妈妈的真心,那么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不存在公海的行动。

  妈妈也不会前往公海。

  她就不会遭受枪击生命垂危,变成醒不过来的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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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与三年前没有差别。

  还是一样明艳动人。

  这是我进到病房,看见她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的第一感觉。

  沉睡的时间太久,她的肌肉萎缩,一时还不能动弹。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很嘶哑,但她喊了我的名字,她说她一直都听得见。

  听见我给她讲故事。

  听见我在她耳旁偷偷地许愿,希望她早点醒过来。

  爸爸神情冷静地走了进来,他与医生在交谈,了解妈妈目前的情况。谈完这些事,他才走到床边,伸手抚了抚妈妈的脸庞。

  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全程面色不改。

  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之后喻姨和林姨他们都过来了,喻姨身怀六甲,孕肚已经很大了,马上要生了。她和林姨很感性,眼泪直掉。

  临近傍晚。

  所有的事陆续办妥,病房也安静下来。

  我本来是随着林叔叔一起出门,给妈妈买她喜欢吃的半熟芝士小蛋糕。到楼下时发现下雨了,我重新上来拿伞。

  屋内没有护工。

  仅卧室方向传来细微的声音。

  我走近,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妈妈坐靠在床头。爸爸紧握着她的手,他眼镜摘了,隔得远,我看见了他俊朗侧脸上的泪痕。

  他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哭。

  说的话我没太听清,因为他生不成调,说得断断续续,没有一句完整的。依稀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不断喊着妈妈的名字:“小暖。”

  爸爸的形象在我心里一直很高大。

  那一刻。

  我觉得他比我脆弱得多。

  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支离破碎。

  我懂了,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脆弱不堪的一面。爸爸的软肋和弱点,就是妈妈。他害怕失去,在他确认被爱,最幸福的那一刻却失去了爱人,痛感强烈。

  如今失而复得。

  性格再孤僻冷漠的人,心底的情绪也难以自抑。

  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大狗狗,她笑了,说:“傅承御,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你别动,我拿手机录下来……”

  没等她抬手,男人起身吻住了她的唇。

  亲密的接触没有半点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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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在医院养了半年。

  身体康复。

  期间,我听医生说妈妈的记忆完全恢复了。三年沉睡时间,没有进行过物理催眠,化学药物胶囊也没再服用,催眠效果完全褪去。

  至于记起了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也不过问。

  我只知道,妈妈现在越来越漂亮了,每天都很开心。曾经的压抑感和灰暗,再也没出现在她脸上。

  如释重负。

  精神上没有压力了。

  我感觉她逐渐变成了喻姨的模样,轻松自由,犹如阳光般耀眼的样子。

  对了。

  妈妈住院期间,喻姨也住进了医院。

  她生了一个特别美的小女孩儿。

  我去病房里看望喻姨的时候,瞥见了婴儿床里的小娃娃。她睁开了眼睛,澄澈的眸子里,倒映进我的模样。

  这一幕,刻入了我的脑海。

  我想我此生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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