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现形
听他口风松动,上方传来李秋晴与素心的双双低呼,显是惊喜难抑,慧真师太也甚是喜慰,道:“多谢长老慈悲相助,贫尼感铭肺腑。”
“哐当”一声,上空投下一束微弱的亮光,冷风飕飕,一条银丝悬着铁盒,从那直径不足一尺的圆洞缓缓垂了下来。
许宣心中剧跳,知道逃生的机会来了,大悲就算有通天之能,也绝无法一边为慧真诊脉疗伤,一边继续这般压制自己。当下凝神聚气,静待时机。
大悲道:“慧真大师言重了,慈航剑斋对敝寺恩德深厚,贫僧若能报得万一,也不枉了这六十年的修行,只恐德薄能鲜,有负重托。”说话间,那系着铁盒的银丝已悬到了头顶,他抬手伸指,缠绕住丝线。
银丝嗡嗡震动,金光晃漾,忽明忽暗地照着大悲的脸庞。
他“啊”地低呼一声,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待要说话,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沉吟探查。过了片刻,脸色忽白,又渐转通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眸精光闪动,又惊又疑又怒。
上方突然银光晃动,似有人持镜反照明月,将月光折射而入。一道刺眼的金光登时沿着那丝线直贯地底。
“叮!”
那银丝末端的铁盒突然弹开,光芒四射,万千萤火虫似的发光物喷涌而出,围着大悲和尚嗡嗡乱舞。
许宣猝不及防,被刺得酸泪直涌。大悲在黑暗中待了数十年,被这强光所照,更加睁不眼。
“哧哧”连声,缚在许宣身上的丝茧纷纷松脱。
他心下大喜,正待发力反制,铁盒内悬空浮起一颗光球,折射着月光,映照着大悲四周的万千萤火虫,炽芒轮转,更加幻丽夺目,难以逼视。
大悲和尚紧闭双眼,须发乱舞,扭曲的脸容涨得通红,闪掠过愤怒、恐惧、悲哀、愁苦、狂喜、贪婪……种种古怪而又矛盾的神色,双手也跟着不住地颤抖,十指忽曲忽直,忽而握拳忽而合十,忽而探爪交叉,青筋暴起,像是在反复挣扎。
许宣大奇,虽不知端倪,但也能猜到这光球必有古怪。心中一动,凝神曲指,朝怀中隔空一勾,流霞镜登时冲脱而出,与那光球交相辉映。霎时间霞光万道,满室姹紫嫣红。
大悲和尚“啊”地一声大叫,猛地睁开双眼,张大嘴,狰狞而又恐惧地瞪视着流霞镜中所映的光球。五官虽无变化,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容却被霓光波映得凶暴无比,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许宣汗毛倒竖,隐觉不妙。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当”地一声响,似有什么摔碎在地板上,接着又隐约听见惊呼四起,慧真师太颤声道:“是你!果然是你!你……你就是当年盗走玄武骨图、害死观照大师的敖无名!”
许宣心中剧震,大悲和尚也似被雷霆当头劈中,张口结舌,满脸肌肉抖动,急速变幻种种古怪的神色,突然“呼”地振臂站起,纵声狂笑道:“不错!我是敖无名!我是敖无名!我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九头龙王敖无名!”
铁链绷直,金光怒舞,整个人都似被地狱的烈焰焚烧起来了。
还不等许宣回过神,“轰”地一声狂震,炽光爆射,气浪排山倒海似的迎头拍来,又接连撞击在囚壁上,炸涌成十倍、百倍的狂猛冲击波,他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直涌,登时晕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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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中,有如被山岳覆轧,百骸欲裂;又像是坠入了万顷波涛,憋闷欲爆。也不知过了多久,压力陡消,许宣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却见顶上的洞口已经关闭了,那颗光球却仍悬在半空,萤火虫飞旋乱舞。
咫尺之外,一人歪着头,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心中一凛,本能地挥掌朝那人拍去,“当啷”一声,右手却被铁链紧紧箍住,只能移动尺许。低头望去,却见自己须发又长又乱地垂在胸前,身着破旧不堪的僧袍,双手双脚俱被铁镣箍住,猛吃一惊。定睛再看那人,不由大叫一声,骇怒交迸,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那人青衣葛巾,腰别柴刀,左手握着流霞镜,笑吟吟地半蹲在地,满脸神采飞扬,赫然正是他自己!
霎时间闪过一个恐怖又不可置信的念头,朝那流霞镜中望去,镜中的“自己”白眉长须,果然已变成了大悲和尚!
对面那“许宣”看了看流霞镜,又看了看他,抿着嘴,肌肉抖动,似乎想要强忍着憋住笑,过不片刻,却又禁不住捧腹狂笑,翻身后跃,绕着他一连翻了十七八个筋斗,快意已极。
许宣又惊又怒,喝道:“老秃驴,你……你……”声音沙哑苍老,也已变做了大悲的嗓音。
“许宣”扮了个鬼脸,叉腰笑道:“老秃驴骂谁?”抬头看了看上方,似是怕被地牢外的人听见,朝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小兄弟,现在你成了我,我成了你,骂老秃驴就是骂你自己。你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绝不相信。”
许宣这两年来经历了无数奇事,却从未有过比眼下更离奇诡异、更让他束手无策的遭遇。忽然想起从前听许府食客说过的上古秘术,汗毛倒竖,脱口而出:“移神换魄大法!”
“许宣”做了个惊讶的表情,竖起拇指,笑道:“黄毛小儿居然有如此见识,了不起,了不起!”
许宣满嘴苦水,想到这和尚先前道貌岸然之状,更是愤怒、恐惧、焦急、屈辱、不甘、滑稽……交叠翻涌,怒极反笑:“老贼秃,你惺惺作态假扮慈悲宽厚的得道高僧,原来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可怜虫!敢情你闭关六十年是假,被囚禁不出是真。却不知你干了什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勾当,连金山寺的秃驴们也怕丢脸,才遮人耳目将你关在这里……”
心中猛地一沉,这才想起昏迷前大悲和尚狂笑的话语,失声道:“是了,敖无名!你……你真的是敖无名?”
那“许宣”大笑道:“我还以为你被贫僧的‘四空掌’打傻了,什么也记不起来啦。不错,敖无名就是大悲和尚,大悲和尚就是敖无名。”
见他目瞪口呆,更是得意,索性盘腿坐到他面前,笑道:“你定是认为金山寺的和尚擒住我之后,为了避免道魔各派寻上门来,才假意声称我已死了,却暗地里将我‘剃度’成大悲和尚,囚禁地底,是也不是?”
许宣心如乱麻,想起林灵素当日所说,摇头道:“不对,不对,林灵素说他当年在金山寺为僧时,在伏魔塔的佛像背后,发现了敖无名刻留的图谱、文字,清清楚楚地说明敖无名曾在此被困十年,还被金山寺的和尚挑断脚筋,震断经脉。后来他又在舍利塔里撞见了敖无名的尸棺,得到了逆鳞刀和司南珠。你若是敖无名,棺中的尸骨又是何人?难道是真的大悲和尚吗?”
敖无名哈哈笑道:“小娃儿,原来你和林灵素真有些瓜葛,那小子连这些也告诉你啦。嘿嘿,可惜他满口谎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躲进尸棺里,撞见的不是尸骨,而是我活生生的敖无名本尊……”
“六合棺!”许宣一震,脱口道,“难道……难道他是经由六合棺,误打误撞掉到这里来的?”
敖无名又竖起拇指,笑道:“聪明!小娃儿真聪明!林灵素这小贼虽是百年一见的奇才,但那时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娃,毫无根基,若能仅凭着我胡乱涂刻在石壁上的字谱,就能修成一身绝学,那岂不成了笑话了?”
许宣念头急转,道:“这么说他是在这儿拜你为师,学成所有本事的?”
敖无名晃了晃流霞镜,笑嘻嘻地道:“不然他又是从哪儿得到的这面镜子的?又如何传到了你的手里?这小畜生背信弃义,自然没脸说出真相,只好扯谎说是在舍利塔里得了我的衣钵,自学成才,修成一身神通。这等蠢话也能骗得了天下人,可见天下人全是该骗该杀的蠢材。”
他双眸中的恨怒火焰稍纵即逝,兴高采烈地道:“想不到贼老天开眼,这小畜生恶有恶报,吃足了苦头;我在这地底困了几十年,最终又叫他的徒子徒孙给救出来了,就连这面流霞镜也回到了我的手中……哈哈哈,有趣,真他奶奶的有趣!”纵声狂笑。
许宣虽不知究底,但听他语气,也猜得出对林灵素恨之入骨,想必当初这魔头收林灵素为徒,反遭其害,几十年来耿耿于怀。所以听说林灵素重回大宋,刺杀赵官家,才让法海顺藤摸瓜找上门来,将自己这“林灵素”镇回地底,清算老帐。等发现自己是个假货后,又以“移神换魄大法”金蝉脱壳,逃出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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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双更,第一更上午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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