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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143章 酒


第143章  酒

    刘叔和鲁伯返回大樟树下继续喝酒,一直喝到月亮从东山顶上升起。

    今天是农历五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的月亮格外圆,圆得如一面大玉盘,挂在东山顶上,挂在大樟树上,伸手就可摘下来。

    再过两天就是夏至,意味着炎热的夏天真正到来,接下去驴不到村除了午后偶尔会有一点雷阵雨外,基本晴朗干燥,是修缮老宅的最佳时机。

    朱獾手端一碗黄酒坐在主屋道地的石磨上,眼望那一轮圆月泪光莹莹,哽咽道:“太祖奶奶,过两天老宅的修缮工作就要正式开始,您在天有灵护佑老宅,让老宅早日重放异彩。”

    “孩子,太祖奶奶应该感谢你,感谢你为老宅付出那么多。”泪光中,月光下,太祖奶奶坐在石磨旁一边纺线一边和朱獾说话。

    朱獾放下酒碗,过去依偎在太祖奶奶的怀里,仰起头问太祖奶奶:“你每天纺线不累吗?”

    “劳作总会累,但能够衣被天下,最累也舒心,就像你,为了老宅,不是每天累成了狗吗?”太祖奶奶一脸慈祥。

    朱獾笑问:“太祖奶奶,你也知道累成狗这句话啊?”

    “哦,怪太祖奶奶说你的犬儿了呀?太祖奶奶知道,你的犬儿比有些人要聪明要忠诚要爱憎分明。”太祖奶奶停止摇动纺车,怜爱地抚摸朱獾的一头秀发。

    朱獾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纺车的摇柄,问:“太祖奶奶,我可以摇一下纺车吗?”

    “当然可以,以前这可是作为老宅主屋女主必须具备的一项技能。”太祖奶奶教朱獾纺线。

    纺车轮子飞快转动,朱獾手上的棉絮随弦子拉伸到锭子上,成为洁白的棉线,她兴奋不已,脱口而出问:“太祖奶奶,你就是传说中的黄道婆吗?”

    太祖奶奶笑道:“孩子,我怎么可能是黄母婆婆呢?她可是纺织之母,真正的衣被天下之人,我能够当面跟她学习纺织技术已是上天的恩宠。”

    “哦,太祖奶奶你是黄母婆婆的徒弟呀?那你是怎么跟她学的纺织技术呀?黄母婆婆来过我们驴不到村吗?她住在老宅过吗?”朱獾问太祖奶奶。

    太祖奶奶和蔼地回答:“黄母婆婆来我们驴不到村的时候还没有老宅呢,只有我的一间竹棚,她就在竹棚里教我纺线。唉,光阴似箭,这都过去几百年了呀。”

    “太祖奶奶,你当年那个竹棚的位置不会就是现在老宅主屋的位置吧?”朱獾想到什么?

    太祖奶奶眼望老宅主屋幽幽回答:“正是,不过还是竹棚好啊,如果还是一间竹棚,能惹出一代又一代的恩恩怨怨和情仇杀戮吗?”

    “太祖奶奶,老宅一代又一代下来,恩恩怨怨总是免不了,可怎么会有情仇杀戮呢?”朱獾不解。

    太祖奶奶叹了一口气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不是为了老宅的宝贝?”

    “为了老宅的宝贝?太祖奶奶,当时候那些物件还不能称之外宝贝吧?”朱獾问。

    太祖奶奶回答:“你说的那些当时候确实还不能算是宝贝,可那重八御赐了不少宝贝给我,后来重八的那些子孙逢年过节都会恩赐一些宝贝给我。还有那蓝玉,藏了很多宝贝在这里。”

    “蓝玉?老宅真的和蓝玉有关?”朱獾坐正身子问太祖奶奶。

    太祖奶奶沧桑的脸上忧心忡忡:“当然有关,老宅就是重八命蓝玉过来监工建造,虽然他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意欲造反,可他看中驴不到村的地理位置,认为老宅甚为安全,就将自己所有的宝贝全运到这里藏匿起来,引来一系列的杀戮,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现在还有杀戮吗?”朱獾问。

    太祖奶奶反问朱獾:“没有吗?”

    “你是指蓝玉柳?”朱獾再问。

    太祖奶奶回答:“不只是她,一个个的还在路上呢。”

    “一个个的还在路上?还会有很多人来?不会吧?老宅已经清空,过两天就要进行全面修缮,他们一个个的还来做什么?来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得逞。”朱獾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太祖奶奶说:“孩子,不要掉以轻心,他们会以不同的面目不同的身份出现,你怕是一下子无法识别,无法应对。”

    “太祖奶奶,请你放心,哪怕是丢了我的性命,我也会护佑好老宅。”朱獾意志坚定。

    太祖奶奶笑道:“孩子,你的命都没有了还怎么护佑老宅?记住,自己平安是第一位。何况他们并不是冲老宅而来,而是冲蓝玉藏匿在老宅的宝贝而来,你就不要太在意,钱财乃身外之外,就让他们相互去争夺吧,也好少一份杀戮。”

    “太祖奶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呀?老宅就是您的老宅,我的老宅,只要是关系到老宅,我必须过问,我决不会袖手旁观,决不会任由他们在老宅胡作非为。”朱獾脱口而出,说完又赶紧补上一句:“不好意思,太祖奶奶,我不该说您是老糊涂,请您原谅”。

    太祖奶奶笑道:“孩子,奶奶就喜欢你的这一份率性,好吧,既然蓝玉藏匿宝贝在老宅,那这些宝贝就应该属于老宅。你等天亮就去喊刘叔和鲁伯过来,取出石磨下的那几坛老酒让他们喝下,他们会更好地帮你护佑老宅。”

    “太祖奶奶,他们两个老小孩就是太贪嘴,才会被那些人有可乘之机,我看请他们喝酒还是算了吧?”朱獾说完等了好一会不见太祖奶奶回应,睁开眼一看,面前空无一人,唯有月光洒在道地正中的那个八卦图案上,如梦如幻,令人不知今夕为何夕?

    刚才是做梦吗?朱獾仰望天空,圆月已斜,估计马上天亮,她从石磨上起来,去拿那只盛满黄酒的碗,一看碗在但碗内已无滴酒。

    “我没有喝也没有倒掉,碗里的酒去哪里了呀?难不成我做梦的时候打翻了碗里的酒?”朱獾伸手去摸石磨,石磨上只有露水。朱獾低头嗅闻,石磨上没有一点酒气。

    脑西搭牢,这碗里的酒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是两个老小孩进来偷喝了呀?不可能,他们虽然调皮如孩童,但不至于如此顽劣。朱獾四下张望,见照壁尽头有衣角飘起,明白了是谁捣的鬼?她没有表现出异样,拿起酒碗回屋。

    回到屋里,朱獾倒头便睡,这段时间她晚上必须保持充足的睡眠,白天才能精神百倍坐在老宅后门的门廊里监控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朱獾没有像往常那样先打开老宅后门,而是跳到斜眼婆家前的半截柿子树上朝大樟树方向高喊:“老宅有好酒,想喝的飞进来。”

    话音刚落,刘树和鲁伯就站在了朱獾的面前,朱獾跳下树桩,问两个老小孩:“真的那么想喝好酒?”“真真的。”“如假包换。”刘叔和鲁伯咽了几下口水,完全两小孩。

    “好,附耳过来。”朱獾向刘叔和鲁伯招手,刘叔和鲁伯一开始有些犹豫,相互低语:“不会是要责罚我们吧?”“不可能,昨天晚上不是放过我们了吗?”

    “你们两个到底想不想喝好酒?”朱獾跺脚,刘叔和鲁伯忙异口同声回答:“想。”

    “附耳过来。”朱獾再次招手,这下刘叔和鲁伯不敢犹疑,伸两个大脑袋到朱獾面前,身体还是和朱獾保持距离。

    朱獾压低声音对刘叔和鲁伯说:“去挪开那石磨,下面有好酒。”“真的假的?”刘叔和鲁伯双目放光,看看朱獾,望望石磨,将信将疑。

    “信不信由你们。”朱獾自顾自飞身上了主屋的屋顶。

    刘叔和鲁伯站在原地对视了一会,撸起衣袖走到石磨边。

    刚要动手,屋外传来马夜叉的声音:“你们两个老小孩拉屎拉半天拉不好?我得来打你们的屁股。”

    刘叔和鲁伯忙放下撸起的衣袖朝茅房跑,可惜茅房已经被拆除,两个老小孩手抓裤带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朱獾看得好笑,本想趁机戏弄他们一番,可惜时间不等人,过一会大家都会起来,吃过早饭就会进老宅来清理那些违章建筑的残存物,于是高声回应马夜叉:“两个老小孩去了东山晨沐,难不成你去东山打他们的屁股?”

    听朱獾这么说,刘叔和鲁伯当即重新撸起衣袖跑回到石磨边,两个老小孩这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一边,一运气一用力,抬石磨到一边,刚直腰想过去看看石磨下面到底有没有好酒?一个人站在了原来摆放石磨的地方。

    “哼哼,敢擅自挪动我家的石磨?招打!”马夜叉左右开弓手上的一把扫帚和一个畚斗分别向刘叔和鲁伯劈头盖脑打来。

    刘叔和鲁伯忙躲闪到一边,嘴上连声解释:“不是我们擅自挪动石磨,是仙子让我们挪开。”“对对对,仙子说石磨下面藏有好酒,藏有好酒呢。”

    “石磨下面藏有好酒?胡扯,这石磨放在这里放了多少年你们两个老小孩会不知道?怕是你们爷爷的爷爷的时候就放在这里,下面能藏有好酒吗?我只听我的公公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挪动石磨,否则会坏了主屋的风水,老宅的风水。”马夜叉不是一般的生气。

    “你嚷嚷什么?是不是生怕人家听不见?要不要我拿个喇叭站在这里替你喊呀?”朱獾坐在主屋的屋顶主脊上揶揄马夜叉。

    马夜叉抬头轻声细语问朱獾:“真的是你叫他们挪的吗?”

    “如假包换,你快走开,踩坏了御赐的好酒可是杀头之罪。”朱獾小声回应。

    “杀你獾八仙个豆芽头。”马夜叉嘴上怼朱獾,双脚如触电一般迅即跳出石磨放过的地方。

    刘叔和鲁伯走到近前,仔细察看石磨放过留下的那个圆圆的印记,两人一对眼一点头,齐齐走到马夜叉身边问:“你公公可否说石磨下面藏有东西?”“他为什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挪动石磨?”

    “你们问我,我去问谁?他当时候不是直接对我说,是临去之前自己梦呓。要不你们去西山问问他?说不定他会告诉你们石磨下面到底藏没藏有东西?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挪动?”马夜叉没好气地回应刘叔和鲁伯。

    刘叔和鲁伯仰头问朱獾:“仙子,你是怎么知道石磨下面藏有好酒?”“现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你们两个老小孩啰嗦什么?想喝好酒就打开窖门自己下去取酒,不敢的话挪石磨回去给我立马闪人,棚子那边有人起来洗漱了。”朱獾有些不耐烦。

    刘叔和鲁伯对视了一会之后望向马夜叉,马夜叉向他们点点头,两个老小孩这才再次撸起衣袖蹲到那个圆圈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的一圈浮尘。

    浮尘拂去,露出一个石盖,揭开石盖,露出窖口。

    见下面果然有个地窖,马夜叉狐疑的目光望向朱獾。

    朱獾扭过头不看马夜叉,而是高声唱起:“我是九仙,我是九仙……”

    刘叔和鲁伯听朱獾唱“我是九仙”,放心大胆地下了地窖。

    走进地窖,刘叔和鲁伯彻底震惊,惊的不是地窖里的各种机关埋伏,而是地窖里藏着的各种名酒。

    其实如果不是刘叔和鲁伯功夫高,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挪开那只上面可以摆大席的大石磨。挪开大石磨还只是简单的第一步,拂去石磨下的浮尘有讲究,如果稍有不慎,浮尘就是武器,可以直接刮起窒息你。还有,揭开地窖的石盖更是需要懂得机关窍门,用力不均或者移动不到位,石盖自动翻转,不压死你就压你到地窖里,等于进了阴曹地府。

    站在地窖口,刘叔和鲁伯望着里面一排排一坛坛的明代名酒,对老宅对朱獾除了恭谨还是恭谨。

    有史料明确记载的明代七大名酒地窖里全有,而且上面全标注御赐印记。

    根据《本草纲目》和《食物本草》记载,明代有七种入药名酒,分别是【婺州金华酒】、【括苍金盆露】、【建昌麻姑酒】、【太平采石酒】、【山东秋露白】、【淮安绿豆酒】、【苏州小瓶酒】。

    顾清(1460~1528)在《傍秋亭杂记》中记载:“天下之酒,自内发外。若山东之秋露白、淮安之绿豆、括苍之金盘露、婺州之金华、建昌之麻姑、太平之采石、苏州之小瓶,皆有名。”

    【山东秋露白】因“色纯味洌”为明代七大酒之冠,也有人因“清香远达,色复金黄,饮之至醉”列【婺州金华酒】为明代七大酒之首。

    明代七大酒皆有其独特之处,【淮安绿豆酒】亦称豆酒,由绿豆和酿而成,味道沉厚。【括苍金盆露】水和姜汁造曲,以浮饭造酿,醇美可尚。【建昌麻姑酒】麻姑双料酒,玫瑰灌香糖,传说献与王母娘娘祝寿。【太平采石酒】因“采石江头月正弦,捉月台边酒满船”而闻名。【苏州小瓶酒】为明代七大酒之第七位,曲有红豆川乌。

    平时嬉说“饭可以不吃,酒必须要醉”的刘叔和鲁伯望着面前满地窖的御赐名酒,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呆愣愣站在地窖口迈不开步。

    马夜叉左等不见刘叔和鲁伯从地窖里出来,右等不见刘叔和鲁伯从地窖里出来,心中焦急,满脸忧虑仰头望向朱獾。

    朱獾坐在老宅主屋的屋顶主脊上见马夜叉这个样子,感同身受。

    朱獾自己其实更为焦虑,更想知晓地窖里面到底有没有好酒?

    梦中太祖奶奶对朱獾说,挪开石磨有好酒,她将信将疑。刘叔和鲁伯挪开石磨后有个地窖,她比刘叔、鲁伯和马夜叉还要吃惊,难不成梦中太祖奶奶说的为真?

    至于地窖里藏的到底是不是好酒?朱獾心中还是七上八下。两个老小孩那么长时间不出来,难不成地窖里藏的不是好酒而是什么伤人物件?两个老小孩被中伤了?或者藏的果然是好酒,两个老小孩开心得不能自控,畅怀喝了个烂醉如泥?

    朱獾想到这里从屋顶上飞身而下,唤一只细犬和一只猪獾蹲守在地窖口,自己拉马夜叉进了地窖。

    进入地窖之后,朱獾、马夜叉和刘叔、鲁伯一个样,望着满地窖的酒坛子呆愣愣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先出去挪回石磨。”朱獾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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