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公子等我
琉月齐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在啃噬着你的身体，四肢渐渐变得无力，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
越来越弱，仿佛在述说着，生命的流逝，不可挽回。
他眼里的世界渐渐变得灰白，周围的一切景物，都不再富有色彩，然后慢慢的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但是，不包括那个女孩儿。
他还能看到他的清儿，以及她脸上前所未有的慌乱之色。
她在害怕……自打认识清儿起，琉月齐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害怕成这个样子！那是一种在天地将倾时的茫然无措，在希望破灭只剩绝望时升起的无尽恐慌。
看着清儿逐渐失去色彩，他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的恐惧。
这是当初刚穿越过来被巨蟒吞下之时都没有出现过的恐惧，那时他只是异界来客，而这次……
他好像，再也看不到清儿在她面前胡闹了，再也看不到小白姐鼓着小脸在他怀里撒娇要抱抱了，他好像……要失去这些了！
这些看似简单，实则珍贵的……他想保护的东西。
都不再有了。
又过了一会，他甚至连那一丝恐惧都感受不到了，因为脑子里的一切都在飞快的消散着。
可到了最后关头，也不知他哪来的力道，那本已无力的手，轻轻抬起摸到那只正在颤抖着的好似无处安放的小手，然后捏在手心。
“清儿，清儿……别怕，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
楚京，结束了一天修炼的白夜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趴在了绣床上，抱紧了身边的小被子。
“小齐小齐……等久了吧，尾巴给你……”
一边用脸蛋蹭着一边探出尾巴一层一层地卷了上去。
“小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不然，不然这都一个半月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小齐……我真的好想你，你快回来吧……”
可就在此时，白夜倾突然感受到心口一阵剧痛传来，这感觉就好比那颗跳动的心脏，生生被人剜走一般！
白夜倾捂住心口，喷出一口鲜血，洒在床头，染红了那床被她当作琉月齐的被子，也染红了缠绕在上面雪白的狐尾。
下一刻，那双空灵的好似能保藏万物的眸子突然失去了焦距，整个人的气息慢慢萎靡了下来。
等到灵儿察觉到不对，跑进屋时，白夜倾已经是昏死了过去。
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
……
看着面前彻底没了声息的琉月齐，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刚刚还理智分析，高谈阔论的琉月齐，现在已经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尸体。
远处，拎着韩羽刚刚走近的玉珠捂着嘴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男人……就……就这么死了？
骗人的吧！
正扶着虎妖站起身的妖女看到这一幕也是直接僵在了原地！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达天灵。
因为那只箭……表面上射死了琉月齐，实际上将她二人的生机也彻底斩断了！
她能感觉到，那个跪坐在尸体旁边的瘦弱的小女孩……她要疯了！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琉月齐握住了清儿的小手，她现在已经疯了！
此外，真正让她感到绝望的，并不仅仅是那个小女孩，而是那只箭的出处……她知道！
昆仑的人死了，整个楚国都会引起轰动，他们这两只在死亡现场的妖怪，就算侥幸没有被清儿所杀，也根本承受不了昆仑的雷霆之怒！
天神当道！三大圣地就是整个凡间的主宰，没有人敢如此挑衅圣地。
而圣地的怒火谁来承受？根本不会是射出那只箭的第三境修士，而是在场的他们二人！
因为……他们是妖！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虎妖，突然感到有些……心疼。
替他感到心疼。
原来……人与妖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和平共处！一片真心换来的只能是背叛和……舍弃！
她突然感到有些累了，眼里充满了倦意。
或许……能和他一起死在同类的手里，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结局呢……
比死在那些恶心的人类手里，要让人舒心千倍……万倍！
“滚！”
跪坐在原地的少女吐出这么个字。
“大姐！”玉珠一急：“这两妖是杀害公子的帮凶！不能放走他们！”
这位平时古灵精怪的丫头此刻也是接受不了琉月齐死亡的事，此刻已是双眼通红，泪水就要涌出。
“让他们滚……”清儿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如同第一次那边的平静……好像面前死的根本就不是她最珍爱的那个人一般。
黄鼠狼和虎妖都愣住了。
她难道不是爱极了这位公子吗……公子死了，她不应该发疯似的大杀四方才对吗？
怎么……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们还在疑惑，却见到清儿慢慢地俯下身子，轻轻地趴在了琉月齐的尸体旁边，紧握着琉月齐那只手，未曾松开。
这蛇妖的心好像也跟着死了……
女妖顿有所悟，但是她现在却并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开心……反而是有些难过。
同为妖怪，她深知，想找到这么一个愿意为他全心全意去付出人类……太难了！
而这个人，就这么死在了她眼前……真的比杀了她要难受无数倍！
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带着虎妖离开。
她一直都是这样，能活绝不轻易去死！
待到两妖离开之后，玉珠含泪上前，看着趴在琉月齐尸体身边的清儿，只感觉心里阵阵绞痛。
“大姐……你要振作啊！你要是出事了，谁来给公子报仇啊！”
这八年，他们看着大姐一路走过来，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能出现一个让大姐放下仇恨，寻到生活希望之人，他们也是开心的啊……
能高高兴兴的活着，谁愿意沉浸在对过去的仇恨之中呢？
大姐跟公子在一起，或许会导致他们的复仇大计无限期的延长……但是这种延长跟大姐的幸福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这八年……大姐过得太苦了啊！
可是……现在……这份希望就这么没了！
身陷黑暗深处的人，循着那一丝亮光挣扎向前，眼看着就要脱离黑暗，投身光明……可光明就这么散了！
彻彻底底的散了！再不会有任何光亮出现，哪怕是一丝……
“玉珠……你也走吧……把韩羽带回去……”清儿没有去看她，只是闭着眼感受着琉月齐尚未散去的体温：“那是公子拼了命也要救回来的人，不能让他出事……”
“大姐！你不要这样子！”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奔涌而出：“公子若是活着，肯定不会希望看到你是这个样子！”
“玉珠……”清儿缓缓抬起头，之前那双泛着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是充斥着无尽的悲意和委屈。
“公子死了……难道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看到清儿这副样子，玉珠心都碎了，哭喊出声：“大姐……大姐……”
“你走吧……”清儿垂下脑袋，无力地说道：“我想跟公子单独呆一会儿……”
玉珠带着仍在昏迷的韩羽离开了，林间终于只剩下清儿和琉月齐两人。
清儿就这么趴在琉月齐胸口，任他渗出的鲜血凝固在她碧绿的衣裙上。
让原本如同青莲一般的清儿增添了一抹凄美。
她抬手抚着琉月齐苍白的面颊，如玉的小脸竟是也变得有几分苍白。
“公子……清儿好没用哦……”
“清儿不能帮公子报仇了，清儿不想再花时间去找那个凶手了……但是他逃不掉的，大小姐会抓到他的……”
“只是，清儿不能亲自给公子报仇了……因为，没有公子的世界，清儿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吧……清儿太软弱，只能当公子身上的一条小蛇，离了公子便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若是连公子都不在了，清儿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公子……等等清儿吧……清儿马上就去找你，不论在哪里清儿都要作公子身上的那条小蛇……”
“清儿再也不想一个人被丢下了……再也不想……”
“公子……等我……”
……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王诗诗被劫走，还涉及到妖怪作案，昆仑收到消息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可是当琉月莹霜率领一众昆仑弟子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那种内心空落落的感觉，无比真实！
她立马扫视现场，没有见到琉月齐的踪影，平时有如冰山般面不改色的她史无前例地露出了一个无比慌乱的表情！
“这不可能……他身边有清儿跟着……不会出事！不会出事！”
她这般安慰自己，想静下心来，可那颗心儿却是跳动得越来越快！心悸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霜儿？你怎么啦？”
一行人中，一位之前没有见到的身穿白衣的女子缓步走出，她头上带着白纱制的斗笠，下垂的白丝掩去了她惊世的容颜。
可当身前的琉月莹霜转过头，女子白纱之下绝美的面庞顿时露出一个无比吃惊的神色！
琉月莹霜她……哭了？
自打这丫头上山以来，就以倔强清冷的态度示人，还从未有人见过她掉泪的样子，包括她这位老师！
“东……东方老师……小齐……小齐他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
琉月莹霜颤抖的双手扶住东方月晓的肩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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