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缘何在
“好贼子，你还结交鬼修——齐师姐？！”
雒原和楚涵玉，这一对故人重逢时那微妙的凝固瞬间，也被这一声吼打破。
年轻的苍梧女修抱着头刚骂了一句，就连忙收紧了舌头——见了地上身首异处的齐师姐，她哪还敢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跑。可魂伤未愈，惊魂落魄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楚涵玉身形一动，像一根绷紧的弦弹断。她拾起地上的剑抬手一掷，银光穿颈而过，女修再未发出半点声息，直挺挺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的杀意，让雒原心头一寒，话也只说出半句，“涵玉、你……”
楚涵玉恍若未闻，又来到最后一个苍梧女修身前。
“风、师妹，你我无仇无怨，我平日一向待你……”
话未说完，楚涵玉一掌劈下，雾林中再次归于凝寂。
雒原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凝神再望，眼前的楚楚纤影，的确他江湖路上的第一个伙伴。可扑鼻的腥风之中，却再也找不到当初共游江湖时的轻松与快意。
而如今，他也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一心侠义的少年。旁门邪术加身，斩罢邪徒恶鬼，他只是叹了口气，把未说出口的劝阻之言咽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
良久，倒是楚涵玉先问了出来。她真气已竭，浑身是伤，声音却依旧清冷疏远。久别重逢，话中也全无问候寒暄之意，倒像是一句不解的质问。
“说来话长……呵呵，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去了东海楚家么，怎么会在这？”
雒原笑了笑，气氛却莫名有些尴尬。记忆里那梨涡浅笑的少女就在眼前，二人之间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之墙，陌生而隔阂。
“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有伤在身，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跟我来。”
雒原顿了片刻，索性先不多说，认准了方向前头开路。
楚涵玉默默跟在身后，二人终于恢复了些许默契，一路无声穿林而行。
眼看前路越来越宽，双峰已落在身后，雒原抬头望了望，忽然在一处幽黑的水潭前停了下来。
四周黑雾越发浓厚，小潭水光浅淡，看上去只是一片避之不及的泥沼。雒原却松了口气，沉声道：“这水潭深处有一处缝隙，穿过去之后别有洞天，再隐秘不过——来，跟紧我……”
楚涵玉望着幽潭，轻声道：“我、不会水……你知道的……”
雒原一愣，随即道：“无妨，你屏住气息就好，我拉着你。”
说着，雒原上前一步，试探着，轻轻握住了楚涵玉的手。
这一握，似乎跨越了分别的时光和无尽的距离，让那个曾经不离不弃的伙伴又回到了他身旁……
…………
幽潭水下仿佛幽暗地渊，不辨方向。雒原紧握着冰冷的柔荑，凭着“记忆”摸索了足有半刻，终于成功找到了那处缝隙。
钻过去，又贴着洞壁游了数十丈，身子终于浮出了水面。雒原长吸了一口气，轻轻拉起楚涵玉上了岸。
借着一点不知何处来的微光，隐约可见一个岩洞，几处狭窄的岩壁，将之分割成几块。虽能呼吸，但洞中充斥着浓浓的浊气，几乎没有半点灵气——这秘穴虽然安全，可惜却不是个疗伤养气的好地方。
“这潭水中满是浊气，会掩盖灵机。我方才又用净衣符清理了血污气味，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了。这很安全，你放心吧。”
楚涵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多话。
“你肩上的伤，要不要我帮你……”
楚涵玉这才摇了摇头，她扯下半边衣袖，干净利落地裹住了肩上伤口，似乎早已经历了无数风霜历练，不再是当初那个做什么都会闹笑话的大小姐。
“涵玉，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了东海么，怎么会、进了苍梧派？她们、为什么叫你风眠？”
雒原生怕再尴尬冷场，连忙笑着追问起来，语气一如当初那个什么都要刨根问底的好奇少年。
楚涵玉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答道：“我是被带到了东海、楚家。但我娘早已亡故……他们看不上我，就把我撵了出来……我后来因缘巧合，得人举荐，参加岁考，入了苍梧派……”
“我不想再用以前的名字，就随便起了个名字叫风眠，就这样……”
楚涵玉含糊其辞，冷言淡语，雒原当然听得出，她压根不想去讲那些经历。
望云山庄上眼看着楚家老者带走涵玉，原大侠仗义上前阻拦，只是不满于其豪横霸道。但他并不知背后真相，以为楚涵玉从此归宗楚家，终归是入了仙门一脉，心中其实还有几分羡慕。
而如今看来，楚涵玉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会从一个温柔可人、天真无邪的大小姐变成现在这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想到这，雒原又一阵心疼，只恨当初太过弱小，没能保护住她。否则，二人一路经历那些曲折离奇的冒险、一起上玄山修道，又该是何等光景……
“那苍梧派她们为什么要追杀你？”见她不想多说，雒原生怕冷场，又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楚涵玉仰起头，无力地答道：“我放走了她们暗中管束的一个内门弟子……”
雒原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风月奴？”
“你怎么知道？”楚涵玉声音中终于有了些许情绪，转头凝望着雒原。
“嘿嘿，巧了。我正好遇见了她，那真是个十足的魔星……”雒原挠了挠头，“她既是内门弟子，为何要被管束，你又为什么要‘放’了她？”
“这、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放走一个弟子，找回来就是了，何至于要追杀你？”
“我也不知道……”楚涵玉喃喃道，也不知答的是哪一问，“或许是同情她，就想帮她一把。”
“人之一生，谁也不愿意总是被别人摆布……”
清泠之声，微微一颤，楚涵玉平复了情绪，似乎也有了某种决意。
“说说你吧，阿原，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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