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破城1
数十头骆驼缓缓迈动脚步，数十根粗长的麻绳绷得笔直，在它们的努力之下，那门巨大的火炮车轮慢慢转动，朝着一段已经被轰得千疮百孔但死活就是不肯倒下的城墙挪去。
为了让这个庞然大物挪得快一点，晋军的民夫用木料在地面铺了一条木质捷道，将车轮与地面隔绝开来。这段时间下了好几场雨，地面不可避免的变得松软，而对于这坨足有一万多斤重的铁疙瘩来说，只要一颗小石子硌住车轮，都能让它动弹不得，还是用木板铺设硬质路面好一点。
虽说大家都挺馋肉的，但也没想过要把这些骆驼活活累死好加菜。
北宫静站在一边，看着那巨大的炮管，惊叹：“真是个庞然大物啊！”
诸葛慧说：“这可是一万多斤重的大家伙，当然大了！”
北宫静拉住她那手背又多了好几道灼伤痕迹的小手，说：“小慧，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都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拿下许昌！”
诸葛慧说：“我是大匠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啦！”
羊绣指着已经安顿好了的那两门炮，有些期待：“这么大的炮管，开火时肯定是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吧？好想看看它一炮轰塌城墙的壮观场面哦。”
诸葛慧说：“许昌城墙太坚固太厚重了，想要一炮轰塌它很困难，不过多轰几炮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北宫静注意到了：“怎么啦？”
诸葛慧说：“这还是我头一回铸这种级别的巨炮呢！采用这么大的长径比其实很危险的，我都不敢打包票它会不会炸膛……”
羊绣：“……”
突然有点儿头皮发麻怎么破？这种级别的巨炮一旦炸膛，炮兵阵地上的人怕不是得被炸成粉啊？
较长的炮管固然可以提供更长的加速行程，大大提高炮弹的飞行初速，让炮弹弹道更加平直，更加精准……一句话，好处多多。唯一的坏处就是在发射药一样多的情况下，炮管越长，开火时承受的膛压就越大，所以千万别无脑堆倍径，不然它真的分分钟会炸给你看的。这些东西诸葛慧在长达几年的反复试验中已经研究透了，本来想保守一点，采用较短的倍径的，但是考虑到许昌城墙实在是坚固得不像话，哪怕是用上这等级别的重炮，也没把握在短时间内将其摧毁，所以只能冒险选择了长倍径，以提高炮弹飞行的初速，增加杀伤力。
至于由此会带来多大的炸膛风险……
唔……
开炮的时候让炮兵躲远一点，或者干脆在炮兵阵地附近挖段深壕，火炮点火后就跳进深壕里，应该会没事吧？
晋军并不知道这几门看似威风凛凛的巨炮其实危险无比，每开一炮都有可能炸膛，他们看着最后一门巨炮进入阵地，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来。这段时间他们可让许昌城那坚固得岂有此理的城墙给恶心了个够，前前后后光是炮弹就打出去了不少于两千枚，硬是轰不塌它，现在可算是有了能治它的东西了！大家伙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迫不及待的开始磨刀，只等巨炮轰塌城墙，立即冲进城去杀他娘个片甲不留！
段文鸯看着那几门巨炮，一个劲的直咧嘴：“我的娘，这炮也太吓人了！几炮过去，再坚固的城墙也得被轰成粉啊！”
裴悦叹气：“打从有了这玩意儿，先登之功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兰夏说：“不值钱才好啊！不值钱意味着要攻克敌军城池的难度正在降低，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几万人十几万人围住一座小城，打了好几个月，拼得尸山血海都无法将其拿下了！”
段文鸯和兰夏都用力点了点头，简直不能再赞成了。
王阳和郭敖也看到了那三门巨炮，不由得面色一变。
这段时间晋军针对城墙的炮击一直都没停过，一度在城墙上轰开了好些口子，是他们派人顶着炮火冒死将缺口堵住的。只是堵住归堵住，这城墙的防御能力正在被一点点的削弱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一直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轮炮火齐射城墙就要塌了！
看到这三门巨炮被骆驼拖拽到发射阵地，这两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骇。
王阳问：“洛阳那边有消息吗？”
郭敖有些艰难的摇了摇头：“没有。”
王阳面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没有？”
郭敖说：“晋狗封锁得太严了，信使在往来途中需要穿越多道封锁线，十个信使出发，不见得能有一个活着到达目的地，我们跟洛阳那边的联系一直是时断时续……算一算，已经有七八天没有洛阳那边的消息了。”
王阳忍不住发火：“我们这边都火烧眉毛了，洛阳那边居然没有半点动静？孔苌他到底在做什么！？”
郭敖说：“他还在努力劝说匈奴人出兵支援，试图借匈奴人之力突破晋军的邙山防线。”
王阳忍不住嗤了一声：“孔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向匈奴人求援？匈奴人现在都恨不得我们死啊，就算是张仪、苏秦出马，也休想从刘聪那里求来援兵，难道他的口才比张仪、苏秦还强不成？”
郭敖说：“据说扼守邙山防线的是北宫纯。北宫纯乃当世名将，智勇双全，麾下又有数万精兵劲卒，以孔苌手头上的兵力，想要突破他的防线确实不容易。”
王阳颓然说：“许昌已经给围了两个多月，城墙被打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援后在洛阳按兵不动……难道是老天要绝我？”
郭敖默不作声。
沮丧归沮丧，王阳还是强打精神，抢在晋军开始炮击之前作了针对性的部署。他知道这段城墙肯定是守不住了，干脆将人全部撤了下来，在距离城墙三十步远处用木材修建了一道长达数百米的栅栏充当备用的城墙，鹿角、拒马枪、壕沟什么的一应俱全，塞门刀车也准备了好几十辆，就等着晋军轰塌城墙冲进去，然后利用这道木制城墙跟晋军决一高下。
北宫静也没让他等多久，火炮就位后，她下令宰猪杀羊，又从后方运来了大量蔬菜，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饭菜，将士们大吃一顿，还破例每人发了一两酒，让大家过了把酒瘾。等大家吃饱喝足了，她许下承诺：“斩首一级者赏五千钱，斩下王阳、郭敖首级者，赏五十万钱，连升三级，赐良田三顷，奴隶三十名！”
所有赏赐里，最让人心动者莫过于赐良田三顷，奴隶三十名。
李睿一手主导的改革中，土地收归国有和禁止蓄奴是重中之重。按照他制订的律法，所有土地都归国家所有，任何人不得侵占、买卖，国家有权对所有田地进行统一分配，以及在搞土木工程的时候有偿地征用土地。江东和岭南暂时没辙，但是在荆湘、江淮等地，这些政策已经全面铺开了，理论上一口人最多只能拥有十亩田，一个四口之家也就是四十亩田。放以前这点田地肯定是不够的，一亩田种粟，哪怕是碰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一亩收成顶多也就一百二十来斤，十亩田也就一千两百来斤，交了赋税后便去掉了一半甚至一大半，剩下那点哪里还够吃？要知道，在缺少肉食缺少油脂缺少副食的古代，一个从事体力活的男子一天至少得吃掉两斤毛粮，低于这个数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天天给服徭役的古人吃白粥榨菜对方就会对你感恩戴德这种鬼话，真要这样干，人家连你骨灰都能给你扬了。不过随着两年三熟制甚至一年两熟制、麦粟轮作等等新型耕作方式以及土化肥工艺、堆肥技术和各种农业机械的推广，粮食产量打着筋斗往上飙，以前只能产两斛粟的田现在能产五斛甚至六斛，如果种麦子，甚至能干到八斛去，翻了好几倍，一个四口之家得种好几十亩田才能填饱肚子这种情况正式成为历史。现在老百姓都不大喜欢开荒了，因为现有耕地产的粮食就已经吃不完，粮食种多了也卖不上好价钱，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四口之家四十亩田都可以轮作了，谁子才去整更多。
有钱人不能买田地，再多的钱也不行，一旦查出，轻则重罚，重则掉脑袋。有钱可以拿去开商铺，可以拿去办工厂，甚至可以拿去买条船跑海贸，反正就是不能买田地。平均一口人十亩田，这是条高压线，谁碰谁死。想要越过这条高压线，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功，立大功！
在古代，一顷田就是一百亩，赐田三顷，那就是三百亩，按目前的粮食产量，三百亩田一年得产多少粮食？如果拿来种更植钱的棉花、亚麻的话，又能带来多大的利润？不敢想，简直不敢想！
仅仅这一条就点燃了府兵们的热情，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放声狂吼：“大司马万岁！大司马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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