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三路大军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从白山黑水和大漠荒原中走出来的鲜卑人已经成为一个人口众多、实力强横的族群。早在东汉末，鲜卑人的实力就已经异常强大，一代天骄檀石槐只是初部整合了鲜卑各部，建立了一个架构比较原始的国家，便让东汉寝食难安，连番战败之下不得不主动提出要与檀石槐和亲，以平息干戈。可能当时东汉朝廷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么一个人口众多、骁勇善战，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凶悍气息的族群，已经成了汉民族的心腹大患，它所带来的威胁远远超过了匈奴人和羌人。

　　幸运的是，檀石槐在大败汉军的四年之后便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庞大而松散的草原帝国。他统一鲜卑各部的时间还太短，大多数鲜卑部落只是仰慕他的品德、才华或者敬畏他的军事才能，才听从他的号令，聚到一块过日子的，而他的儿子不管是个人魅力还是政治手腕、军事才能，都远远不及他，根本就撑不住场子，那个庞大的、令东汉朝廷战栗的草原帝国随着他的逝去，很快也烟消云散了，鲜卑人重新分裂成一堆大大小小的部落，彼此之间为了争夺草场、水源、牧群打得不可开交，东汉王朝得以松了一口气。而整个三国和西晋，长达一百年的时间里，鲜卑人都维持着这种四分五裂的局面，无力对汉地发动有威胁的攻势。虽然他们中间也出过步度根、轲必能等等英雄人物，试图恢复草原帝国的荣光，但不管是能力还是实力都远不如檀石槐，被曹魏轻松拍死。

　　那个强大得令的肝颤的草原帝国似乎真的已经烟消云散，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这只是假象。

　　在过去一百年时间里，鲜卑人都在积蓄力量，磨砺自己的爪牙。在西晋跟匈奴、羯胡等蛮族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鲜卑人已经开始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仅三五万人马便席卷河北，直接扬了邺城的段部鲜卑，屡屡将匈奴汉国打得丢盔弃甲的拓跋鲜卑，都在向汉民族发出警告：

　　一个空前强悍的对手正在走上擂台！

　　事实上，两晋南北朝这天崩地裂的三百年时光里，汉民族的主要对手一直都是鲜卑人。段部鲜卑拉开了鲜卑人深度介入中原事务的序幕，石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消灭，然后便迎来了比段部鲜卑强悍数倍的慕容鲜卑，慕容家的绝代双骄几乎横扫了整个北中国，哪怕是在自己陷入低谷的时候撞上了苻坚这个异数，被灭了国，也能卧薪尝胆，暗暗积蓄力量，待到前秦在淝水战败，马上露出锋利的獠牙，与羌人联手一举要了前秦的命，重新复国，直到刘老虎北伐，攻破广固城，才算是终结了这个老对手。

　　然后便迎来了比慕容鲜卑更强悍的拓跋鲜卑。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每个政权都面临着一个大难题：开创者再怎么雄才伟略，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儿子有自己这样的能力。一个持续数十年的政权，开头那两三个皇帝能力还可以，越往后越垃圾，而能力一旦跟不上，就只有被人一口吃掉的份了。刘宋、南齐、南陈，莫不如此。可偏偏，拓跋鲜卑是个异数，从拓跋猗卢到拓跋什翼健，他们的领袖能力一直都相当强，到拓跋跬复国建立北魏后，他们跟开了挂似的，拓跋硅、拓跋嗣、拓跋焘、拓跋濬、拓跋弘、拓跋宏……无一不是文武全才、雄心勃勃、目光长远的厉害角色，这样的角色出一两个就不得了了，他们一口气出了六个，把把都是豹子，这谁受得了？刘宋、南齐都让北魏压着打，气都喘不过来，直到南梁韦睿在钟离大发神威，一举粉碎了北魏二十万大军让北魏元气大伤，南北这才攻守易势。

　　但南梁也没能笑到最后。北魏崩溃后，宇文鲜卑又蹦了出来，以一帮武川穷小子为班底，一路涉血而行，建立了西魏、北周政权，一步步统一了北方……

　　你说这是啥运气？这天崩地裂的三百年里，整个中国变成了一座可怕的熔炉，汉人，鲜卑人，羌人，羯人，匈奴人，丁零人，氐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丢进这座熔炉里，无数英雄人物，无数精兵劲卒，帝王将相，还有亿万平民百姓，都被绞得粉碎，他们的血肉，他们的魂，被混合在一起，不分你我，最终铸成了三百年后华夏的最强之躯。没有鲜卑这个凶悍而坚韧的对手，没有这三百年的血与火，从曹魏后期便走上了岐途的汉民族还能不能有隋唐时期的刚烈勇武，还能不能成就大唐这样一个梦幻般的盛世，真不好说。

　　不过，在李睿看来，苦难永远是苦难，并不值得歌颂。他没有能力也就算了，既然有能力，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情肯定要想办法制止。那上蹿下跳的匈奴人、羯人、氐人和羌人他当然不能放过，通通都要削一顿，甚至直接拍死，而暂时还没这么跳，甚至一直在充当着盟友的鲜卑人，也不能放过。

　　段部鲜卑可以继续作为盟友、臣属，只要他们保持目前的恭顺和忠诚。而野心勃勃的慕容鲜卑就必须拍死，拓跋鲜卑也一样！

　　尽管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目前仍是大晋的盟友。

　　北宫静暂时还不知道他的打算，倒是对他这个让鲜卑人出兵助阵的计划挺感兴趣。她说：“段部鲜卑倾尽全力的话，拉出三万突骑是不成问题的，而他们在过去几年里跟羯胡数度开战，死在羯胡手中的精兵劲卒不在少数，这个仇结得可大了，有机会的话肯定是要报复的，只要跟他们打一声招呼，不怕他们不出兵。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人口远比段部鲜卑多，能拉出的骑兵比起段部鲜卑来只多不少，就是不知道他们肯出动多少了。”

　　羊绣说：“还有一个问题：鲜卑人贪婪而嗜血，让他们出兵助战，他们一旦杀红了眼，很可能会四处劫掠、屠戮。北方本来就没多少人口了，再让他们屠上几轮，只怕整个北方将变成一片白地！”

　　李睿说：“派出军使监督他们，胆敢劫掠、屠戮汉人的话就给我记下来，回头再找他们算账！”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们屠戮、劫掠的是胡人的话，他就管不着了。

　　北宫纯问：“如果鲜卑人出兵助阵，你打算怎么用他们？”

　　李睿说：“简单，让拓跋鲜卑出兵与晋阳的晋军会合，向汾北方向推进；让慕容鲜卑和段部鲜卑向右北平进攻，威胁羯胡的后背。拓跋鲜卑的战场仅限于汾北，慕容鲜卑的战场仅限于右北平，段部鲜卑可以打到邺城，但不允许过黄河。”

　　说白了还是怕这些凶悍嗜血的鲜卑人见了血就发狂了，不受控制了，把他们限制在人烟比较稀少或者胡人众多的地方，免得他们跑到人烟稠密的繁华地带来一通三光，给自己留下一片焦土。

　　北宫纯说：“可行，就这么办吧。”

　　计划制订好之后，李睿立即上奏朝廷，请求册封祖逖为柱国大将军。

　　司马诠想都没想，立即册封祖逖为柱国大将军。

　　随后，北宫纯、北宫静、祖逖被进一步册封为兵马大元帅，各自统领一路大军。

　　左路大军由北宫纯统率，前出至荥阳，隔绝河北羯胡与河南羯胡的联系，防范匈奴汉国东出，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先发制人占领洛阳，将匈奴大军堵在豫西。其麾下有天威、横野、靖野三军，共计五万四千人。天威军主帅耿忠，横野军主帅唐蛟，靖野军主帅张宣，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

　　中路大军由北宫静指挥，负责拿下许昌，然后进一步肃清整个中原境内的胡人，其麾下有神武、常胜、骁果三军，神武军统帅裴悦，常胜军统帅兰夏，骁果军统帅段文鸯，也是勇猛绝伦的猛将。

　　右路大军统帅祖逖，负责收复青兖二州，击灭曹嶷，然后渡黄河北上将战火烧到河北。其麾下有苍云、淮西、定难、靖难四军。苍云军统帅由达奚焰代理，淮西军统帅李烈，定难军统帅桓宣，靖难军统帅桓彝，个个都是身经百战。

　　除去这三路大军之外，还有段部鲜卑、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助阵的人马，以及晋阳、关中、凉州这几路人马，通通都要投入到这场史诗般的大战中去，初步估算，此次北伐，晋军参战兵力将达到三十万之众。

　　自东汉建国以来，中原王朝就再没有发动过如此规模的战争了。

　　这是不折不扣的举国之战。

　　三十万大军，百万民夫，所消耗的粮食物资自然是天文数字，哪怕官仓里已经快让粮草撑爆了，也扛不住这样的消耗。李睿拿出的应对之策是加税，在战争期间，赋税加至亩产的五成，经商的税率也提高至百分之三十，直到战争结束为止。

　　农民表示接受良好。五成的税听起来很吓人，可问题是他们亩产四斛以上啊，交了五成自己都还有两斛多，吃喝完全不愁的。

　　亩产量翻了一倍甚至不止一倍之后，就是这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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