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骑兵
第207章 骑兵
“俞大帅,末将此次奉命出征,先后在东山湾、宫前湾、铜山城大败贼军。虽然未能擒斩贼渠郑芝龙,但已将贼众逐出福建,且先后击毙贼将钟斌、曾五老,斩首一千三百四十六级,特来向大帅交令。”
三天后,厦门城总兵行署的签押房中,林海大声对俞咨皋复命,引得福建众将纷纷侧目。
“甚好!林千户初战告捷,虽然未竟全功,但也足以扬我军威,本帅定会向朝廷请功。”俞咨皋说着又道,“只可惜那郑贼溜得太快了一点,否则我大军一到,必然要这贼子授首。”
“末将能侥幸取胜,一赖大帅虎威,二赖许把总所部杨禄、杨策等将奋勇当先。此战斩获之首级,末将不敢贪功,全凭大帅和许把总处置,末将绝无二话。”
林海顺手就把首级全送出去了,这玩意可以用来升职,但对如今的他来说毛用都没有。如果能领赏钱的话还有点用,不过海盗的人头不值钱,且如今东事吃紧,这人头赏多半是发不出来,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算了。
这番话顿时就引得签押房内众人一阵骚动,一个个都对林海投来感激的目光,毕竟在座的基本都是俞咨皋心腹,大帅本人已经是升无可升了,这好处还不是落在他们头上。
尤其是杨家兄弟更是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平心而论他们在这一战中勇则勇矣,但起到的作用并不算大,没想到林海还特意强调他俩的战功。
从总兵行署出来后,杨家兄弟对林海千恩万谢,许心素也在一旁赞道:“贤侄方才这番话说得极妙,有老夫在,俞大帅也定然不会亏待贤侄的。”
林海闻言笑道:“小侄是真不要那人头功,浙江那头兰叔已经在替我运作升官之事了,倒是六老、七老一直是劄委,这回怎么着也得把六老的实授给落实了。”
许心素点头道:“这个自然不消贤侄多说,都在老夫身上。”
许心素闻言道:“贤侄是担心干系腊人?”
“千真万确!”吴国毅也十分兴奋,“此马大多产自泉州府晋江县,福建官兵都叫晋江马,属下问过几位福建武官,说是此马虽不如北地大马,但比起广马来还要略胜一筹。”
“不,不,小侄和干系腊人关系好得很,过阵子就把之前说的那几個神父给送到中左所来。”林海摇摇头道,“我是打算收服更多的土人村社,有朝一日直接从陆路去端了郑贼的魍港老巢,省得这厮老是窝在海湾里教人无从下手。”
“是,总座!”吴国毅于是把他写就的条陈递了过去,“首先是战马,末将方才说了可以先用晋江马,以免在东番大量倒毙……”
“哦?竟有此事?”林海闻言也微微动容,骑兵的关键在于战马,东番最大的问题就是湿热环境不利于养马,这点让他十分头疼,也是他迟迟没同意组建骑兵部队的原因之一。
“属下请求留在福建招兵买马。”吴国毅说着又道,“属下也是前几日才得知,福建也有本地马种,虽不如北地大马健壮,但也可堪一用。更关键的是,此马就在泉州沿海之地生长,料来应当能适应东番的气候。”
“从东番陆上进攻,这倒也是一招。”许心素拈着胡子沉吟道,“既如此,就照贤侄说的办罢,若是那郑贼再来福建进犯,还请贤侄尽快前来会剿。”
历史上郑芝龙曾在天启七年底攻破厦门城,斩杀了许心素,林海不知道当时俞咨皋是否在城中,如今看来历史应该已经改变了。
所谓广马其实不光是广西马,而是包括了滇马在内的各类西南马,用作轻骑兵战马是完全没问题的。
吴国毅听出林海的疑惑,于是道:“确实如此,就是此马繁殖力较低,数量稀少,所以不如广马有名,除了福建本地人很少有人知道。”
事实上晋江马的平均肩高在125cm,比蒙古马略差,但比起这年代的瑞典战马还要强上一点,不过这个林海就不知道了。
马政这玩意就像造船木材一样,先解决有无问题最重要,毕竟古二爷手下战马的肩高也就十一掌到十三掌之间,被神罗将领嘲笑为瑞典驴子,结果不还是在三十年战争中大杀四方。
“好说,好说……”林海沉默了一瞬,忽然又道,“俞大帅若是要回福宁州,还请许三叔定要设法让他留在中左所,小侄唯恐那郑贼忽然杀来,一时救援不及。”
听到这话之后,林海方才放心一点,福建官兵虽然是不济事,但以俞咨皋的能力和谨慎,加上他之前上的那个守城方略,他相信郑芝龙几乎是不可能攻破中左所的。
“战马之事我同意你的意见。”林海接过条陈道,“先说说编制、兵源、装备这些。”
林海又道:“如今既有俞大帅在此坐镇,小侄那两百多名战兵是否可以撤到淡水去了?”
许心素点头道:“贤侄勿忧,郑贼退兵之后,朱都爷已有严令,让俞大帅仍在中左所坐镇,直到那郑贼授首之日。”
“那倒不算是大问题,目前我们需要的战马也不多,将来要扩大骑兵部队,肯定还得在北边有养马之地才行。”林海说着又道,“把条陈拿过来,你先简要说一说你的思路。”
“你是说晋江马比广马还要强一些?”林海听了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广马在宋朝可是被大规模用作战马的,晋江马若是比广马更强,为何在历史上寂寂无名?
林海闻言笑道:“国毅好性急,不是说让你回淡水后再说吗?还要让财务司配合你做一下预算。”
回到军营之后,吴国毅第一时间过来找他,兴冲冲地拿着几页纸道:“总座,这是属下关于组建夜不收军的条陈,请总座过目。”
“总座之前说过夜不收军大约两百人左右,属下认为以目前陆军部的兵力,差不多也够用了。”吴国毅说着又道,“这两百人可以分为两哨,一个步哨,一个骑哨……”
“等等,你是说夜不收军仍有步兵?”林海闻言有些意外,哨探向来是以轻骑为主,吴国毅又颇有些骑兵情结,他没料到竟会提出这样的建军方案。
“没错,北方五骑为一塘,南方十骑十步为一塘,这是军中通例。只因南方多山多水,岔路又多,必得二十人一塘方可,其中必须要有步兵。”
吴国毅说着又道:“何况骑哨要能上战场,至少还需要一两年时间,若是有一步哨,也可先解陆军部燃眉之急。”
“你说的有理……”林海闻言若有所思,他想起了后世欧洲的猎兵,果然让吴国毅上个条陈来激发自己的思维还是很有益处的。
只听吴国毅接着又道:“关于兵源,属下以为步哨可以从猎户中招收。福建多山,猎户到处都有,这些人都惯于在野外行走,只需从中挑一些身高体壮、又会开弓射箭的,稍加训练即可成军。”
“伱继续。”林海听得频频点头,一边打开吴国毅的条陈,一边示意他接着说。
“骑哨却要麻烦一些,有道是穷文富武,民间会骑射的要么是将门子弟,要么就是出身士绅乡宦或富商大贾之家,肯定是不愿意来东番从军的。属下以为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么会骑马,要么会射箭,优先招会骑马的,驿卒、马夫之类的都可以。”
吴国毅说着又补充道:“骑兵首先要会养马,马都养不好,别的就无从谈起了。不过光是会养马骑马还差得远,没有一两年功夫,想在马上开弓是难于登天。”
<div class="contentadv"> “国毅不妨把思路打开一点,难道就没有更快捷的法子?”林海闻言笑着道。
“总座说的是三眼铳?那也得双手脱缰才能点放,没有半年功夫都够呛会使。”吴国毅看林海仍是笑而不语,接着又道,“莫非总座说的是弩骑兵?若是用短弩的话,提前上好弦倒确实可以一手控马一手射击。”
林海顿时就被整无语了,你娘的弩骑兵都出来了,这都多少年前的老古董,在明末搞这玩意不是穿越者之耻吗?
“骑兵训练虽然费劲,但也不急在这一时。马上就要过年了,此时招兵怕是不易,国毅还是先回淡水去。”林海说着又道,“步兵和炮兵也需要改编,你先忙完这事再说。”
“是,总座!”吴国毅连忙肃容回道,他这几天一激动,倒把这事给落在脑后了,实在还是骑兵情结在作祟。
“去叫何百总来此罢,你和他一起过来。”林海把手中的条陈放在了桌案上,他感觉有些疲倦。
如果什么时候能专心致志地练兵打仗就好了,只可惜这对他来说注定只是一个奢望,很多时候一支军队的主将都不得不考虑许多军事之外的东西。
半盏茶功夫后,一身戎装的何瑛随吴国毅前来,林海开门见山道:“何公子,你被解雇了,从今日起,你不再是会友公司陆军部的人。”
“总座,属下想知道原因,属下自问并无失职之处……”何瑛闻言有些发懵,呆立了片刻后方才如梦呓一般说道,直到此时他的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一旁的吴国毅也十分惊诧,转头向林海看去,只见他面色平静地回道:“没什么原因,就是林某不想用你了而已。”
“到底是为什么?”何瑛仿佛没听清一般,忽然上前一步厉声怒喝,他素来都十分沉稳,这还是第一次在林海面前失态。
“你真想知道为什么?”林海屏退左右,只留吴国毅在场,盯着何瑛的双眼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因为你叔是广东总兵,你这样的贵公子林某用不起,也不敢用。那日在东山岛上,林某之所以用你守营就是这个原因。”
何瑛闻言顿时就像泄气的皮球一般,脸上的怒容霎时间烟消云散,一抹谁也看不懂的苦笑浮现出来。
自从舟山营成军后,何瑛一直生怕林海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但这一年下来,却很少有让他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的时候,想不到今日竟听到林海亲口说了出来。
林海接着又道:“何公子还有事吗?若是没事的话就收拾你的东西赶紧走罢,回苏州老家或是去广东都行,若是缺少盘缠,只管对林某言语。”
“不劳林千户费心了,何某这就告辞!”何瑛迅速恢复了平静,但林海仍能从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他内心的不平。
眼见何瑛转身离去,吴国毅终于按捺不住在旁边进言道:“总座……”
“国毅无需多言。”林海猛地一挥手打断他的话,“此事我已决定,断无更改之理。第二局暂由你直管,其余的事等陆军部改编时再说。”
何瑛大踏步离去,林海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其实何瑛是他心目中最佳的骑兵将领人选,只可惜他却不得不将其扫地出门。
在陆军部所有官兵里,要论马上武艺,何瑛应该是仅次于吴国毅。
吴国毅可以做到左右开弓驰射,何瑛虽然没有这本事,但也是有一手骑射功夫的,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在疾驰的马背上双手耍大枪,这比只会夹枪冲锋要难得多,对他这个年纪来说更是难能可贵。
当然,马上武艺还不是最主要的。有别于步兵将领在阵后指挥,骑兵将领一般都需要亲自冲锋阵前指挥,时常需要独自决定冲击时机和方向,所需的综合素质远比步兵将领要高。
简单来说,除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和战场嗅觉之外,还需要该莽的时候能莽,该冷静的时候冷静,既要爱兵如子又要视人命如草芥。
仅从这一点来说,何瑛的潜质比吴国毅更强,至少林海是这样认为的。
这天下午,何瑛独自一人在厦门城中的一家酒楼中买醉,一直从午时喝到黄昏,他也记不清自己究竟灌下了多少黄汤。
何瑛自幼就梦想着能在一支理想中的军队中服役——倒不一定要建功立业,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种生活而已。
舟山营也好,陆军部也罢,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这支梦想之军了,只可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何公子?你怎么有空在此买醉,军营里没事么?”何瑛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转身一看,原来是许一龙。
何瑛久在厦门驻防,许一龙这人颇会来事,知道他是何汝宾的族侄,所以时不时就主动来套近乎。
不过何瑛却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态度,许一龙也不以为忤,仍是孜孜不倦地拿热脸贴冷屁股。
“什么军营?何某明日就回苏州老家去。”何瑛早已喝得眼花耳热,不觉间潸然泪下。
许一龙见状大为动容,他还从没见过何瑛这副样子,连忙上前追问情由。
待搞清事情原委后,许一龙却更受震撼,他从没想到何瑛竟是如此看重这支军队,简直就像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否则何至于让这冷冰冰的贵公子一反常态地堕下泪来。
许一龙意识到这是一个跟何瑛拉关系的好机会,连忙道:“此事定有蹊跷,那林千户既是不肯用你,当初又为何要答应何总戎。若说是抹不开面子,今日他这般将你扫地出门,又为何突然拉得下脸来了?”
“嗯?你说什么?”何瑛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着许一龙。
“我说此事定有蹊跷,何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暂且住在寒家,兄弟早晚替你摸清缘由。”许一龙说着又道,“林千户素来最卖家父的面子,到时让家父出面说和一下,何公子定能重回林千户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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