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石娘子
剧烈疼痛从额间传来。
漫天散落花瓣间她看着眼前妇人惊恐神情直直向后倒去。
“别跑！”
“快抓住她！别冲撞了前头的贵人！”
妇人倒地瞬间却伸手指向空中，大声尖叫：“孩子！”
凄怆哭喊响彻半空，妇人眼泪夺眶而出。
宋从安下意识爬起身想要去接，可这迎面一撞着实厉害，只觉眼冒金星，好半天都没爬起来，眼看孩子就要摔落在地，宋从安也顾不得许多，拼尽全力往孩子落地处爬去。
即便她接不到孩子，能落在她身上有个缓冲孩子也不会有大碍。
她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那一刻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阿弥陀佛！”
一黄色披着袈裟身影从天而降，男人一手行单掌礼，一手抱着孩子，国字脸两腮下颚骨突出，毛毛虫似得眉毛连在一起，目光看向眼前的妇人，似乎一旁宋从安根本不存在一般。
“石家娘子，还请随贫僧一道回去罢！”
“咳咳……大师！咳咳……你行行好……让奴家再瞧一眼便好，过了今日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君山了。”
了正低头颔首：“阿弥托佛！人死如灯灭，石相公已逝数日，这人世间早就没有石相公了，女施主还请放下执念罢！”
站在一旁整理衣裳准备离开的宋从安眼都直了，她打量着眼前的和尚：“敢问师傅是……”
了正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宋从安，知晓她就是让师兄破戒的女子，眉头越皱越深，后退一步声音冰冷道：“贫僧报恩寺维那了正。”
维那就是寺院管理僧众威仪，进退纲纪的，实际上就是寺院监察官，宋从安默默点头，不仅长得一副浩然之气模样，连性子都是一样刚正不阿。
可他这话一劝是想要了石君山媳妇的命啊！哪怕稍微婉转一点呢？
果然再看伏在地上的石家娘子，不仅猛一阵咳嗽，身体是不住颤抖，表情也愈发扭曲，好半天都无法直起身。
宋从安只怕她再次想不开，忙走上前蹲在她身旁轻声道：“石家娘子，我认识君山，他是个很好的人。”
石家娘子猛然抬头，眨眼瞬间，眼泪“啪沓”掉落：“姑娘认识君山？”
“我是宋氏生活馆的宋掌柜，一个月前石兄弟曾来我店中为你们女儿买驱蚊止痒膏。他说你们女儿还未满月被蚊虫叮咬的满身是包，两个小手手指肿得老高，他不忍心让女儿受苦，也不忍心让你未出月子便要照顾家人，便深夜出门做脚夫来补贴家用。”
石家娘子愣怔半晌，唇角不停抖动，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终究是捂脸痛哭起来。
其实后面那句话石君山并未说过，她不过是通过这两日石家娘子的话推断而来，此刻看来她是赌对了。
宋从安叹气：“人死不能复生，但死亡不是结束，遗忘才是……”
了正转头，目光看向凑在石家娘子身旁的宋从安身上。
“无论是亲人、爱人，还是朋友，无论生死两相隔，还是音讯少有如同陌路，那些曾经陪伴、关爱与快活都做不得假，即便后来他们离我们而去，可在这漫漫岁月里带过给我们的力量，都是真切存在的。若实在放不下，便将它珍藏在心底，逝者已去，可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好好生活，好好照顾你们的女儿，她还未过百日。”
石家娘子抬头，泪珠挂在脸上却是没有再哭闹，她默默看向了正手中还在襁褓里的婴孩，抿着唇角点了点头。
宋从安扶着石家娘子站起身：“娘子先随大师回去罢，一会儿我带上药去寻你瞧瞧。”
石家娘子紧紧抿着唇角，低下了头：“咳咳……可是奴家没有银子。怎好再劳烦宋掌柜。”她昨日也听说有人花银子买蜃碳之事，上千两的银子便是君山留下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够。再抬头方才舒展开的眉头又蹙起，眼神里满是担忧：“宋掌柜你脖子流血了……”
宋从安抬手一抹，绢帛外一阵滑腻，应当是方才动作太过剧烈，撕扯了伤口。
了正连在一起毛毛虫似得眉毛就没松开过，他看向宋从安：“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宋掌柜还是先去寻太医为自己瞧瞧罢！石家娘子之事我会处理妥当。”
“我这里不是什么大事，了正师傅千万将石家娘子安置好，再未确认之前，切莫让孩子与娘子呆在一起。”
……
卢书夜此刻正跟在了空、礼王和吴王身旁，看这些宫中来的贵人给病患们施粥。
他看着元子明那小子从面带微笑，到眉头紧锁再到忧心忡忡，一边施粥，一边安慰病患们不用操心，那种忧国忧民的样子出自真心，是完全伪装不来的。而一旁的吴王虽也是同礼王一样施粥，可一时叫人换面巾，一时叫人取水来洗手，便知晓一二。
而吴王妃在得知即便戴上面纱也有被秽气传染的可能，更是早早就晕倒在地，躺倒一旁休息去了。
陶禧悄无声息凑到元颢身旁，温声道：“少爷，侧夫人也来了。”
“夏氏？”元颢转身看了元澈一眼：“知道了，叫她在车里等着罢！”
陶禧得意地抬起头，语气轻快：“是！奴才这就去回侧夫人。”
元颢侧身，冲陶禧招招手：“回来！就说即便是戴上面纱也有被秽气传染的可能，叫夏氏在车里呆着千万别乱跑。”
小陶禧拍了拍胸脯，双手抱拳就是一礼：“明白！明白！少爷放心，陶禧一定办好。”
他如何不明白？少爷是怕夏氏瞧见宋姑娘会想法子为难她。
可他却想不明白，昨夜了空已告诉了少爷宋姑娘住在何处，可他家少爷硬生生在人家门外竹林里站了一晚上，好容易等到宋姑娘起床也未去打扰，直到卢神医去了才悄无声息躲了起来，压根不让任何人发现他去过。
陶禧一边感慨，一边快步上前，瞧见夏氏拱了拱手：“侧夫人，王爷说叫侧夫人在马车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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