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不信


医院内禁止吸烟。

林惜朝指间的一支香烟已快要染到尽头,深黑如夜的双眸,透着寥寥烟雾,清冷盯着窗外,一言不发,却令端着烟灰缸的祁少白依旧压迫感十足。

咽了咽口水,劝说道:“抽的够多了。”

烟灰缸里有着三四个烟头。

他一向自控极好,可一旦遇上病房里的那个女人,尼玛,什么自控、自制通通都是过往云烟!

男人将手中的烟头戳灭在烟灰缸里,嗓音沙哑:“好好的胃,大出血。”

“这事儿,你有什么头绪?”

祁少白眼皮子敛了下来,耸肩道:“我能有什么头绪?”

话音刚落,林惜朝微微眯起了眼,意味深长地移开了视线:“你对她有成见。”

呃,他是有那么点。

当然,祁少白还没那么蠢,直接给捅出来,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一脸真挚地望着男人:“怎么会呢!”

“在我心中,大嫂就是她,她就是大嫂!”

生怕林惜朝不信似的,祁少白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剥白心迹,就差拿把刀子挖出自己的心来掂量掂量。

只是他越说怎么脊梁骨上的阴冷窜地就愈发厉害?

一抬头,男人灼灼地盯着他。

祁少白瞬间耷拉下脑袋,双手投降:“别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

“你背着我,做了什么?”默了默,林惜朝不动声色道。

他一心虚,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便会捏着衣角来回摩挲。

祁少白浑身汗毛都冷得竖了起来,心提到了喉咙间上,几乎快要跳出来:“我、我能干什么?”

“退一步说,就算我想干什么,她一个少尉,我这不是鸡蛋碰石头!”

他就阴损了那么一次而已!

“送你八个字。”林惜朝双眼慢慢染上了危险气息,在祁少白望眼欲穿下,冷冷开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呃,从严的后果严重吗?”祁少白右眼没骨气地抽搐,男人眼风扫来,立马狗腿地改口,“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哎,这里是医院,不要抽烟!”赵菁从病房内出来,走廊上弥漫的烟味呛得她连连咳嗽,神色恼怒地走向尽头的两人,语气恶劣道,“祁少白,有本事去病房里面抽!”

无辜躺枪的祁少白嘴角抽了抽,哪只眼睛看到他抽了!

他端着烟灰缸就说明他抽烟了?愚蠢的逻辑!

“你那是什么眼神?”赵菁逮着了他的一个白眼,义正言辞,“房门一开,烟味儿还不得进去。”

“你安的是什么心!”

“......”

憋屈地摸了摸鼻子,他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里面怎么说?”林惜朝淡淡插了进来。

赵菁像被泄了气的皮球,快速地瘪了下去,揉了揉隐隐跳动的太阳穴,头疼道:“做了透镜,在她的胃子里发现了一个白色的成团状的东西。”似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赵菁顿了顿,脸色愈发地难看,“初步判定,它是活的。”

“......”

“检验报告,我拿了一份给韩洋,他的判断更准点。”

“做手术呢?”

“不知道。”赵菁眼神黯然,摇了摇头,“现在,不太好说。”

“胃出血的部位,就在这东西下面,想来她吞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初初得知宋伊被送进了医院,一股强烈地不安地预感从脚底板窜到脑门上,立马飞奔了过来。

隔着透明的玻璃,里面的人儿安安静静地躺在雪白的大床上,黑发瓷肤,面容苍白清淡,毫无血色的薄唇微抿着,似乎昏睡过去都不是很安稳。

她当即毛骨悚然!

宋伊的脾气,用目中无人未免过了点,却是极其飞扬跋扈!

她什么时候低过头了,什么时候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了?甚至连盖在她身上的那层单薄的被子,都令人产生不堪重负的感觉!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知情?”

呵,他这个丈夫做得还真称职!

林惜朝沉默了很久,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越过赵菁推门进了病房。

祁少白还没有从震惊中抽离出来,什么情况?

“她会死吗?”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泡沫。

赵菁深深倒抽一口凉气,眼睛微湿:“我不想她死。”

“......”

“对了,宋伊右脚裸是怎么受伤的?”

呃,这个......他还真的,是清楚的!

那铁链,就是他挑选的工匠制作的。秉持着让宋伊远离林惜朝的伟大宗旨,他可是特特选了一处质量稍次、价格实惠的铺子。

一步步地走上前,又慢慢地上了床,男人半跪在床沿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女人愈发小的脸,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伊伊。”喃喃道。

男人嘴角缓缓上扬,又淡化了下去,薄唇呈现冷硬的姿态。

没人可以将你从我的身边带走,哪怕是你,也不可以!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韩洋在自家老婆电话连番轰炸下匆匆赶来,找一本书耽搁了他不少的时间。

“她是中毒了。”

语出惊人,赵菁错愕:“血液检测是正常的呀。”

“是蛊毒。”

“白色的应该是还没有孵化的蛊虫,这种虫卵被排下的那刻,饲养者以鲜血每日喂养至三个月,蛊虫视为蛊主。一旦被喂入他人的体内,蛊虫对原始血液的欲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如果没有得到,就会咬破宿主的胃子,之后心肝脾肺肾,都有可能。”

祁少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讪讪道:“小说看多了吧你。”

下蛊?

呵,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

“这本书,里面有明确记载。”扬了扬手里的书,书页破破烂烂的,首页上的大字都磨掉了几个。

韩洋面色如水,只是在望向赵菁愈发惨淡的小脸上时,还是变了变。

“有办法吗?”祁少白单手摸着下巴,神色复杂。

“书里只是淡淡提了一句,中蛊者非癫即死!”

“......”

宋伊再次醒来时,四周黑压压一片,窗外的月色和星色似乎都没办法透进来。她昏睡之前最后的镜头,是林惜朝冷漠彻骨的脸色。

“醒了。”男人低沉略显疲惫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宋伊这才察觉自己的身子落在他的怀里。

心当即漏了一拍,宋伊没说话,咬着唇静静望上他沉寂深邃的脸庞,眼眶下投着淡淡的阴影,光洁的下巴冒着青青的胡渣,整个人看上去颓废生冷。

她睡了几天?

“你睡了三天三夜。”颓然地扯了扯嘴角,林惜朝笑得疏远淡漠。

那是她鲜少看到的一面,即便他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他也会藏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宋伊眼睁睁地看着他眼底慢慢翻滚着噬人的恨意,像是临近沸点的热水,汹涌沸腾地泄了出来,林惜朝突然俯下身,贴着她的唇,捏上她的下巴逼她和他对视,“就像是被人勒住了喉咙悬在高楼上,失去了所有的支点和平衡,而你,就是那只手!”

“只要稍稍一松手,我就狠狠地摔下去!”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摔死你,我只是想要离婚!”

她不清楚这次吐血的具体原因,但多少和司宣给她喂的蛊毒有关。

“不得不说,嫁给你,是我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

她不是没有偷偷做过检查,只是当时的片子什么都看不出,她也就松了戒心。

直到被司宣救了,她喝了他的血,身体的不安和燥热才渐渐褪去,她就清楚,她完了!

而这个月,司宣寄给她的血袋,她没有喝。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给你取代慕容的机会,本身就是愚蠢的做法。”

“宋伊!”

林惜朝心里的怒意和盛火直往上窜,逼得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又忍不住用力了三分,低吼失控道:“闭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生生忍下痛楚,宋伊无畏地瞪着他,面无表情,“林惜朝,至少我没有让你身败名裂,被万人骑!”

“什么意思?”林惜朝手指松了松,表情竟有几分呆滞。

什么意思?!

他还真有脸问!

“你托祁少白给我的地址,是一个窑子!”索性将话摊开了说,她到现在想想还是不可思议,当时她怎么就为了找这个男人傻傻地走了进去,她哪怕中途折了回去,没有发生后来的事,也好过这个男人给她悬着的剑狠狠扎进她的心上。

至此,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你进去了?”

“是,我TMD就是一个脑残,任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宋伊眸子发狠,趁着林惜朝一个懈怠,狠狠咬上了他的下巴,一秒没到,就松了口。

噗,扎死她了!

“我没有。”

男人好久才回过神来,眼底的暴戾消弭地干干净净。

“没有什么?”宋伊没好气地揉着嘴巴。

“我没有托祁少白给你转达任何纸条,我更没有将你骗进窑子,我只想将你骗上我一个人的床!”

宋伊微微怔了怔,晒然失笑,眼底爬上一丝凄然。

她信或者不信,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这次,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她不想拖累他!

“我不信!”

晒然笑了笑,宋伊眼角红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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