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殇
深夜,夜凉如水,风雪飘落。
钟爱的心始终悬着,辗转反侧,敲开林惜朝的房门让宋伊陪她去王后的寝宫。
林惜朝一脸阴郁,卧室橘黄色的灯光将他整个人的轮廓打得分明冷峻。
“一起去。”
沉黑锐利的眸子淡淡扫了眼钟爱,做出了决定。
“你现在的身子不好动。”宋伊皱眉。
“她,也是我的姑姑。”
男人眼睑微敛。
宋伊只觉得怪怪的,却说不上什么。
钟爱被林惜朝刚才那计眼神看得双腿发软,幸好荣锦扶着她的腰间,稳了稳心神:“我去找辆轮椅。”
“王后的寝宫也大,去了可以先安排惜朝休息。”
宋伊望上男人坚毅的眸色,只好勉强同意:“好吧。”
“对了,钟爱——”
喊住了她。
“我、我姑姑——”说道这两个字,宋伊还是觉得别扭,声音低了下去,“她会好的,对吧?”
“......嗯。”
“会的。”
钟爱默了片刻,胡乱应道,拉着荣锦往外走:“我去拿轮椅。”
宋伊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耸了耸肩,打开衣柜为男人挑选衣服。
男人只是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
如墨夜色下,热烈的红梅开得如火如茶,肆无忌惮,将路道渲染得愈发妖娆危险。
路上的积雪,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宫人来清扫,以便维持道路的通畅。
另一边,白濯独身站在宫殿门外,一身暗沉阴冷,四周的寒气都不及男人身上的十分之一来的冷!
宫外,碰上了慌慌张张地一直在王后身边伺候的宫女:“钟医生,不好了,王后身下又大出血了。”小姑娘急得眼泪直掉,浑身颤抖。
钟爱一听,松开荣锦的手飞奔进去,荣锦不悦地挑了下,抬头跟了上去。
有医生去了,小姑娘仍是不敢耽误,向着白濯的宫殿跑了过去。
宋伊只觉得胸腔中被一股寒流袭击,将她身体的所有温度抽走,四肢僵硬发麻:“林惜朝——”
男人扭头盯着她:“会没事的,伊伊。”
吐出来的白雾晕染了眼前的视线,男人头一次恼恨自己的鲁莽,以至于现在连双肩膀都借不了她。
“真的?”
男人点了点头。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宋伊勉强稳住了情绪,推着男人继续前进。
她会没事的,钟爱的医术是可以信得过的!
血不够的话,可以抽她的!
想到这里,宋伊越走越快,刚清扫的地面不消一会儿又堆上薄薄一层的积雪,一个不慎,轮椅的前轮“嘶——”地打滑,宋伊伸出两手去抓,谁知左手猛地一疼,下意识地放掉。
哐——
林惜朝连人带轮椅狠狠摔在了路面。
宋伊跑了过去,将男人从地上扶他坐了起来。
月色下,男人嘴角和脸皮磕破,流出淡淡的血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伊心头一疼。
“伊伊——”
林惜朝凝视着她:“我没事。”
“别难过了,赶紧过去。”
“嗯。”
重新将林惜朝安置上轮椅,等到双手抚上推手时,宋伊才发觉自己早已精疲力竭。
幸好,离盛娆的宫殿没多少距离。
到了大厅,钟爱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哽咽道:“王后,想要见你。”
“......”
见就见吧,她这是什么死人语气!
宋伊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踏了进去,垂下的十个手指都在颤抖。
“阿离——”
盛娆见到宋伊,眼睛亮了亮。
她现在的这番模样,和宋伊见到的任何时期都不一样,温润得完全没了脾气,一点都没有以往那般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疏远感。
“阿离,哥哥要是看到了你,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白绛告诉她的时候,她半信半疑,可是一看到她的这双眼睛,就全信了。
提到她的父亲,宋伊有些无措,死死地捏着衣角,好似这样可以抵消掉她心头的慌乱。
“阿离。”
“嗯。”
“盛家的官司,不要打了。”
宋伊模糊地望着她,竟不知怎么回答。
盛娆虚弱地笑了笑:“好吗?”
“......好。”
她不打就是了!
气氛沉默了下来,盛娆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开口。
“我生前,很喜欢一株花,可我想不起它叫什么名字了。”
“什么季节开花的?”
“忘了。”
“颜色呢?”
“也记不清了。”
“那我也不知道。”
如实应答。
“那,可有人曾记得你的喜好?”
她可以找人去问。
盛娆眼神微暗,摇了摇头。
宋伊欲言又止,想要开口喊一声“姑姑”,告诉她,她认了盛家的这个祖,认了她这个亲姑姑!
可舌头就像是打了结,嗓子里含了火舌一般灼热,好几次她咬到了舌尖,嘴巴里溢出几丝腥甜味。
“阿娆!“
门外,陡然响起白濯低沉的嗓音,仿佛有千钧力量压在了盛娆的心头。
盛娆呼吸重了起来,梦呓般念叨道,脸上露出堪称温柔的心满意足的笑意。
宋伊听不清楚,俯下身子侧耳去听。
她听了!
盛娆最后反复的那句话。
宋伊一时语塞,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十指下意识紧紧回握住她的。
然后,她看到,盛娆漆黑眸色里亮堂的火焰无声堙没下去。
啪——
门轰然倒塌。
男人每一步似乎带着呼啸的风声,锐利的瞳孔在看到女人安详的睡容骤然收缩。
“姑、姑姑!”
宋伊哭泣不成,她终于当了她的面叫了出来!
可惜,她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阿娆——”
男人脚步顿在原地。
抱着盛娆的身体,好一会儿,宋伊缓缓开口。
“你知道,姑姑最喜欢的花吗?”
声音轻得着飘,不着重。
“你知道姑姑这辈子宁死都不愿见的人是谁?”
“......”
“你知道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
宋伊双眼赤红似流着血,冷漠地看向身后沉默的男人。
“把她还给我。”
男人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盛娆的身躯。
“你、不、配!”
宋伊将盛娆护在身后。
心脏里似乎有什么隐隐让她兴奋着,似蚁虫般的啃咬让她不但感受不到蚀骨的疼痛,反倒生出了一股莫名地快意。
眼睛像是盛了火球,灼热逼人。
男人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手枪,缓缓对上了宋伊的额头。
砰——
枪声彻天,钟爱帮林惜朝清理伤痕的动作猛地一顿。
等回过神,被男人身上阴鸷的气息吓得漏了一拍!
萱舍
白颂儿毫无睡意,掀起被子从床上滑了下去。
“去哪里?”
司宣睁开了眼。
白颂儿头也没回,神色淡淡:“赏月。”
瞎诌了一个理由。
她不清楚孩子在司宣心头的分量是多少,只是那天,她放手一搏拿孩子做赌注时,男人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做了B超,验证她有了身孕,不顾天色,动用了权利,给他俩扯了一个红色的本子。
既然他这么在乎孩子,她流掉这个孽障,等于给了他严重一计。
只是,宋伊却并不领情。
白颂儿冷冷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时候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跌入山洞,有根绳子放了下来,即便是沾了血,也该紧紧握住不是吗?
走出屋外,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以至于雪从高空飘下,都比以往晶透绚丽。
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白颂儿没打算多做逗留,再待下去,她非得冻成冰棍儿不成!
“公主,等下——”
焦急的女声赫然传入耳里。
白颂儿抬眼望了过去,眼神深邃起来,眯了眯眼,望向微微泛着白意的天色,这才发现,有时候光看月亮,并不明智!
“请叫我,司夫人。”
“......”
天色蒙蒙亮,叶雅兰就开始不安分地在男人怀里拱啊拱,将被子拱得滑落了肩下,露出性感的锁骨和雪白的胸部。
她虽然一条绷带蒙眼,什么也看不了,可身边的男人眼睛可就毒得厉害,一丝不拉地将女人的美丽纳入眼底,大饱眼福。
叶雅兰本就粗线条,四周对于她来说都是暗黑的,只有摸到男人的身体,她才会觉得安心:“老白,我、我有点乱。”
“乱?”白止好笑地将她压在了身下,跟着嘴巴啃上了她白皙的脖颈。
叶雅兰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措词上:“我感觉,谁又出事了?”
“嗯,我有事。”
“你怎么了?”粉唇嘟了起来。
“我饿了。”
“......”
叶雅兰气鼓鼓道:“大清早的,不许耍流氓。”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病患!
“我这绷带,什么时候可以拆啊?”
整天戴着,讨厌死了!
“快了。”男人漫不经心地道,甚至带了点敷衍的意味。
只是叶雅兰听得不太分明,心头隐隐有些不舒服。
“啊——”
天,他竟然咬她那里!
叶雅兰浑身猛地一颤,忍不住大喊,将那点不舒服抛之脑后。
流氓、色胚、大混蛋!
“蠢货!”
叶雅兰傲娇地扭过下巴,三秒不到,软了下来:“要是我的眼睛早点好的话,我就能帮你认出杀死白妈妈的凶手了。”
“......”
白止无声笑了起来,眼底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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