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归家
占喜归心似箭,多日不见阿爷,甚是牵挂。鸡鸣三声,天际将将泛起一丝清亮,她便起身准备烧水和面。
一如既往的肉饼配糙米粥,今次,她多烙了几张,准备带着给赵寅路上吃。想想又往纸包里塞了两张,这些没准还是他们的午饭。
天蒙蒙亮时,赵有才自门外归家,手里拎着竹篓,有些压手。
“叔儿,这大早的,进山了?”占喜见他衣上沾着晨露,赶忙拿来干巾帕给他擦拭。
赵有才拦下,指着地上的竹篓道:“里头有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稍后带去你二叔家。”占喜刚要反驳,被赵有才一个眼神堵了回去:“甭管之前在他家过的日子是好是歹,总算养过你们姐弟一场。今次你带了东西回去,一来可以堵住好事者的嘴,二来全了你们的孝心。往后你二叔他们再敢有歪心思,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
“谢谢叔,我明白了。”占喜十分感激赵有才对她的提点,于人处事上,她还有许多要学。
东西有些多,占喜索性拿了装野鸡野兔的竹篓用。六张饼馍并两壶凉白开,一壶加了糖,一壶没加。加了糖的是给赵寅喝的,没味的占喜和虎子喝。起先,占虎也闹着要喝过两回,被占喜斥了几句才没敢接着要。
她时常告诫占虎,做人做事不可贪心,自己有多少本事,得多少东西。放纵欲念,只会害人害已。贪婪败德行,往往在无声无息中侵蚀人的善良本性,懒惰人的思想,最后招来祸端累及全家。
赵有才和赵寅对他们有大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特别是对赵寅。占虎问她为什么,占喜只笑笑道往后你就知道了。她还告诉占虎,开年要同赵寅成亲的事,小家伙那日皱眉跟在身后窥查良久,行到笨拙到赵寅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占虎慌乱地回到占喜身边,思忖半晌,颇为谨慎地点头道他允了。
占虎似一夜之间成了小大人,将占喜的嘱托牢记心里。一路走来,他坐在赵寅肩头,又是给他擦汗,又是伸手喂食。时不时的问一句:可累了,我自个能下来走。见赵寅摇头,他便再次心安理得地坐在宽厚的肩处,晃荡着短腿观赏山间美景。
同样的路径,占喜的心情与来时截然相反。她不再惧怕谁,因为赵寅会保护她。
日光趋盛,三人到时,皆热得满头满脸的汗。经过那棵老榆树,便到了占老二家。
门房紧闭,上头铜锁半合的扣在上头。占喜走近,挨着窗子朝里看了看,见有人影晃动,她过去敲了敲门。
“阿爷……阿爷,你在家吗?”
“谁啊?”
说话的是方桂兰的儿子,占福顺,比占虎长了两岁。他趿鞋过来开门,见是占喜,瞠目惊疑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门半掩着,占福顺堵在门缝处,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意思。
“你们来找爷的,爷不在家吗?”
占福顺撵人似的挥挥手,不耐道:“不在不在,家里就我一人。”他随手关门,还想继续歇觉。
占喜从赵寅怀里掏了颗糖块出来给递过去,“阿爷去哪里了,你告诉我,这个就给你吃。”
饴糖于他们来说可是好东西,难得吃上一回,还是吵着闹着争来的。占福顺当即吸溜口水要来夺,占喜指尖一合,没给他抢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刚起,不过昨吃夜饭的时候,听他说要去田里了割黄豆。”
占福顺只是孩子,心思没坏到他爹娘那个份上。平日里虽学着他娘那幅刻薄相,对着他们姐弟冷嘲热讽过一番,倒也没做过出格的事。占喜拿糖块逗弄一会儿,便抛给了他。
“定是在山坳的那块旱地里,我们过去吧。”
占老汉果在,喉间呼呼的似破败风箱,发出暗哑的声音。身上的短衫早已湿透,微佝着身子割地里的黄豆杆。
“阿爷!”
“阿爷……”
占老汉缓慢直起身,眯眼看去。只见一高两矮身影,逆光走来。待人近了,他皱褶横生的脸上,涌出狂热的笑意。
“喜儿……虎儿……咋来了。啥时候到的,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占虎坐在赵寅肩头直扭着身子要下来,赵寅小心放下他。占虎瞬间如倦鸟归巢般,跌跌撞撞地扑进占老汉怀里。小脸仰起,直盯着顶上苍老的面上瞧。
“阿爷……”
“哎……哎……好啊,回来好。走,跟爷回家,爷拿好吃的给你们吃。”转头的功夫,才想起忽略了赵寅,“哟……姑爷,可对不住,光顾着看这俩小的,倒把你冷落了。走走走……家去,喝口茶缓缓。”
“先不忙,爷。我们今日就来看看你,顺道帮着把地里的豆子收了。您歇会儿,”占喜拿出竹篓里的水壶给占老汉,“爷,喝口水润润。剩下这些,交给我们,您看好虎子,别让他跑没了。”
地里的黄豆才收了半垄,占老汉哪里肯让他们来弄。忙上前阻止,叫占喜拦了回去,“您只管坐着就是,瞧您孙女婿,多大个儿。别看他细皮白肉的,力道可大。百八十斤的野猪,他就扛就扛起来,好悬没给我吓傻。”
“嚯……好……好。那我就歇歇。”
占老汉天不大亮就出了门,朝饭也没吃,紧赶慢赶地也只收拾这么些。占老二,他看一眼都来气。自己地里头的活,都不想干,还能指了过来帮他收豆子。
“对了,爷,您朝食吃了没。虎儿,把篓里的肉饼拿出来给爷尝尝。对了……爷,赵叔晨时给了我两只野鸡,说拿了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占虎拎了纸包出来,占老汉又塞了回去,摆手道:“吃了吃了,爷吃过了。留着姑父吃,老大的身量,食口定也好。”
占虎自顾拿出肉饼喂到占老汉嘴里,“爷吃……可香哩。”
终是谗虫作祟,占老汉殷红着老脸一口一口的吃起来。精瘦的肉从口腔里漫开,不像是猪肉。虽然他也好久没吃过猪肉了,但那个口感他记得。
“喜儿,这啥肉啊,真鲜。”
“野兔肉,寅哥就爱这口,家里腌了好多,每日都给他烙两张。”
地头缺水,叫毒日晒裂成道道口子。占喜拿了刀具割豆杆,赵寅则扛了锄头跟在她身后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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