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深水湾商宅有六千多平,各个子女各享一幢,以内外走廊与主栋相连,又有大小不一的花园、湖泊喷泉、园林造景、宴客会所……构成了庞大而座落有致的建筑群,商家子女虽然成年后仍居住于此,但由于走动起来很远,日常起居中,兄弟姐妹间并不怎么互相打扰。
半夜三更看到一身白的商明宝,商邵第一反应是,见鬼了。
他刚从书房练完字出来,穿着居家,一副正准备休息的模样。
商明宝身上荡着睡裙,小腿光着,头发蓬乱,泫然欲泣地喊他:“大哥……”
不用说,听语气就知道她来者不善目的不纯。
商邵的管家林存康陪同在她身边,彬彬有礼而略含揶揄地说:“三小姐说,忽然做梦梦到少爷,十分想念。”
这个鬼话天上地下估计只有说出口的她本人才信。
商邵果然一分感动也没有,眼神示意康叔退下,语气四平八稳地问:“什么诉求?”
商明宝扭捏一会儿,绞着手指:“我想下山去兜兜风。”
年纪小没人权,她住得离父母的居室最近,苏菲又不在身边,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自己开车下山。
商邵练完字心情很好,耐心也上佳,看了眼时间,零点四十分,不算太晚。
想到她刚跟男朋友吵过架,便答应道:“去换衣服。”
商明宝大喜过望,转身小跑两步后,不忘回身叮嘱:“大哥,记得开电跑,声音小。”
她跑得飞快,抄近路回自己的小别墅,快速画了个小淡妆,将头发梳顺,又冲去衣帽间换衣服。
翩跹急躁似蝴蝶。
拉开玻璃柜门,鬼使神差地,第一眼看到了温有宜送给她的睡衣。
她从纽约带了回来,一直装在行李箱里,数次想穿时,都觉得脸红面热。
其实它只是性感,并不色情,但因为带上了成人礼的意味,商明宝不敢随便穿。
衣架一阵碰撞,水滑的真丝料质柔软地滑了下来,笼在商明宝的向上舒展的掌心与腕口上。
衣帽间的静染上香味,香氛在水晶灯下如雨丝弥漫,商明宝套上这件斜襟束腰睡袍,足尖在纯白色的长绒圆毯上转了个圈,让那阵香的雨落在她身。
这之后,她挑出一件夏款风衣,将睡袍藏在了里面。
下楼时,商邵已在驾驶座抽了一支烟,又闭目养神了许久。
耐心即将见底时,终于听到脚步动静,他掀开眼眸,将小跑而来的商明宝自上而下扫描一眼:“……”
商明宝也跟着:“……”
商邵:“耍我?”
商明宝啪地一下双手合十:“对不起!”
商邵用他日理万机的大脑运载了半晌,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怎么,你在香港还有个男朋友?”
商明宝:“……”
为免他反悔,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扣上安全带一气呵成,两手紧紧抓着带子:“是斐然哥哥来了,你不许出尔反尔!
”
商邵一字一句:“我只答应了带你下山兜风。”
“去春坎角兜风也是兜风!”
即使是商邵(),也在此刻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哪里?
商明宝小小小小声:他订了大姐的酒店≈hellip;≈hellip;
绮逦娱乐及酒店集团是从商宇集团中拆分出去的独立业务(),经营娱乐场及度假村,现全权由商家长女商明羡onica打理。
春坎角绮逦是集团的新旗舰,自开业以来便成为行业标杆,刷出了香港艺术型奢华酒店的新标准。
向斐然会预订到那里,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车厢内,诡异沉默蔓延。
“都怪你,如果你早点提醒我,我就不会跟他吵架,他就不会退掉纽约的机票改飞香港,就不会定在大姐的酒店,你也不用半夜三更送我下山了……”
商明宝觉得自己好有道理,可是在商邵面前又根本不敢大声,气势微弱地说完后,求道:“你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商邵:“……”
造孽。
夜深人静,电动轿跑自路灯光影下驶下山路,破着海风、潮雾与霓虹灯,一路前往春坎角。
商邵没陪她下车,商明宝也完全没有要他相送的意思,上车时有多果决,下车时就有多快。
砰的一下甩上车门后,还是商邵降下车窗叫住她,问:“什么时候回来?”
商明宝:“……明天?”
商邵将车窗升了回去,两指赶小孩儿似的抬了抬:“注意安全。”
绮逦管理严格,注重客人隐私,未经前台登记过的客人是无法上到客房楼层的——但老板家族自然除外。
商明宝叫过当晚轮岗值班的最高级管理层,给他亮了身份证。
前来接待她的副总吃了一惊:“三小姐……?”
“嘘。”
商明宝安排着:“给我开个房,别的不要多问,不准告诉onica,否则我在她面前说你坏话。”
副总:“……”
前台给她开了行政套房,将房卡双手递给她。
商明宝拿了卡,“还有。”
副总洗耳恭听。
“2024那间客房的客人,你明天找个机会告诉他,他中了奖,房费全额退还,同时享受终生免费的绮逦入住资格。”
“……”
副总欲言又止。
商明宝略一反思:“太假了是不是?”
副总疯狂点头。
商明宝大发慈悲:“那就先退房费,别的以后再说。”
没有人知道,电梯没上行政楼层,而是在高级客房的那一层便停了。
门铃声响起时,向斐然正在阳台上抽烟。
这座背山面海的度假村在排行榜上高居首位,绮逦的名号他也确实如雷贯耳。
一晚房费抵上他飞往纽约的一张经济舱机票,可算一掷千金。
只是今夜夜色如此浓郁,海面黑沉,偶尔有船灯和浮游生物的荧光闪烁,倒没什么景致可看。
听到铃
()声,向斐然在玻璃圆几的烟灰缸上捻了烟,拉开阳台门回到房间。
打开门的瞬间,她的香味告诉他,她是她。
商明宝的头发乱了,合腰抱他,仰脸,像要确认他的真实。
玄关灯太亮,照得脸庞生热,目光也热。
她伸出手指,在向斐然锋折的五官曲线上一一轻轻触过,摸到喉结时,被他一把捏住了掌尖,“接吻吗?还是先聊。”
问是冷冷沉沉地问了,但不等商明宝回答,就将她压到了穿衣镜上,垂下脸,掌心的温度在水银镜上濡出湿热的水汽。
商明宝踮脚想凑上去亲他,向斐然将唇移开了,垂下的目光不露分毫声色。
“……”
她抿咬唇,眼里委屈。
“就这么哄?”
向斐然垂敛着眼眸,“不怎么行。”
商明宝更怯地望着他,说:“机票改签费好贵呢。”
“没改签,直接退了。”
“为什么?”
向斐然目光平静似深潭:“不确定你什么时候能哄好我。”
被他这样盯着,商明宝不住地往镜子上贴。
香港热是热,但室内冷气总像是不要命,镜子像冰,商明宝贴着,从身体深处渗出抖。
她鼓起勇气,手掌隔着t恤攀上他的肩,滑抚向他坚实的背,又做了一次亲吻他的尝试。
这次向斐然没躲开,任由她的唇贴了上来,但无动于衷,没给回应,眼神藏在深垂的眸底,漆黑的一片。
商明宝徒劳一场,脚也不踮了,沮丧委屈和难堪交织着,变成一股耍赖的撒娇:“你亲我一下……”
男人掌心下的镜面已是一片潮热水雾,但他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冷:“就这点招数,是怎么有自信一定会哄好我的?”
真要被她的大言不惭气笑。
什么好好写论文不要分心,什么等她回纽约……等她回纽约的那天,黄花菜都凉了。
他不允许他们之间有隔夜的架。
商明宝鼓了一下脸颊,“本来想回纽约时请你坐直升机的。”
向斐然蹙了一下眉,像是没懂:“什么?”
“请你坐直升机,看曼哈顿夜景,自由女神像,哈德逊河,金融区,布鲁克林大桥,帝国大厦。”
商明宝仰眸认真地说。
向斐然冷漠的一个字:“土。”
商明宝问:“土吗?我想了好久呢。”
手却从他身上的撤了下来,窸窣一声后,她抽开了白色风衣腰上的蝴蝶结。
被她捂了一路的香此刻被释放出来,争先恐后的,被她体温氤氲得浓郁的。
向斐然目光一顿,停在她穿粉色睡袍的身体上。
这是条短款睡袍,但盖住了腿根,斜襟束腰的款式。
商明宝系得松垮,交叠的衣领荡着。
商明宝穿着这样的衣服,跟他一本正经地道歉:“斐然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让大哥给你打钱,不应该跟你发脾气,不应该不接你电话不理你,不应该说你不知
好歹——唔!”
还没说完的话变成一声惊呼,她被向斐然抱起——是竖抱的,并着双腿,上半身倒折在他肩上。
面对这样的她还装君子,确实是不知好歹了。
睡袍本来就够短,此刻更显得不够用。
缠藤而生的白色枝朵缠枝成连绵的蕾丝,向斐然指节一勾,直接将它整个剥了下来。
商明宝蓦地瞪大了眼,为他的强势和流畅。
客房的主灯没开,只余几盏筒灯点缀,照在墙上如山影,昏黄色的,令商明宝肤色如蜜。
绮逦的床品是独一份,支撑力强而垫层柔软,商明宝被扔上去时,闭着眼天旋地转。
她被向斐然沉默的高效惊得心脏一抖,意识到他今天恐怕是要来真的。
“斐、斐然哥哥……”
商明宝吞咽了一下,瞳孔很圆。
向斐然也定了一定,俯下身,挨近她,呼吸落在她面庞。
“亲我。”
他不带语气的两个字,不似祈使句,是陈述句。
商明宝足跟抵着床单,目光已失去明亮,半阖了下来。
唇瓣抿了一抿后,她以肘支起半身,仰起脖子亲上他。
根本不用她支撑一秒,刚唇瓣相贴的一秒,她就被向斐然欺身压了回去,陷回被子和软垫上。
忍了一晚上,坐立难安了一晚上的心情,都在这个强势凶猛的吻中落袋为安。
商明宝闭上眼,感到杯沿被压下,灼热湿润的触感她不陌生,还很喜欢,紧闭的双眼不知道写的是难忍还是难耐,随着他的快慢轻重,睫毛簌簌地抖。
丝绸般的床单湿滑得承不住力。
昏昏沉沉了,在他的娴熟中,似乎听到叹笑一声:“到底是谁哄谁?”
也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安全措施。
听到塑料薄膜被撕开的声音时,商明宝的心脏攀到了嗓子眼。
很简单的人,买的这种东西也是无色无味的,不带任何功能,但这个尺寸的确实不好找,跑了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士多店。
商明宝的唇瓣被吮得很红,唇角伤口凝了一点暗红色的痂,被刚刚接吻的津液濡湿,看着花似的糜烂。
向斐然忽然揉上这伤口,问:“家里人问了么?”
他不提还好,提了,商明宝怪起他来。
“问了。”
温有宜问她是否对高原气候不适应,干燥上火。
商明宝还能怎么说……支支吾吾地默认了下来。
温有宜便让她补维生素,同时吩咐厨房晚上炖了降火护肝的汤。
商明宝一五一十地说了,惹向斐然一声轻笑:“那降火了么?”
“……”
向斐然目光温柔且意味深长:“看上去没降。”
商明宝没耳听,耳廓很红。
那阵窸窣拆封的声音停了,向斐然盯着她双眼,眼眸一片清明:“没喝酒,要喝么?”
“……”
商明宝已经发晕了,脑子里全是迷雾,像上考场——但没复习的那种。
“要么?”
他最后问了她一次。
商明宝惊醒过来,用力地摇着头,唇紧抿,眼眸惊惶,迫不及待地从他怀底下往外逃。
向斐然放她逃到了正好的位置,扣住她脚踝,温热的躯体重新笼住她。
“看着我。”
他沉哑地命令。
商明宝连吞咽也忘记,向斐然说看,她的目光便下意识地看向他。
向斐然面色冷静,但他牵起商明宝的手,隔着t恤,贴到自己的心口。
被肌理覆盖的坚实胸膛下,是快得、沉得不可思议的心跳,在商明宝的掌下跳动。
“听说在这个时候说爱很扫兴,”
他一瞬不错地看着商明宝,“那就让我的心跳说。
让它告诉你,你眼前的这个人为你心脏发紧,为你心神不宁,国际奥赛的最后一场没有让它跳成这样,你做到了。
我……”
他停了一停,唇角微微地上扬,似乎与过去某一部分的人生达成了和解。
“——爱你。”
商明宝瞳孔里眸光的流动停住了,像是觉得不可置信般,她呵笑着喘了很短暂的一声,热泪却瞬间从眼眶里砸下。
向斐然抬手抹过她滚烫的泪。
灯影的缘故,他的脸又明又暗,平静中有一股志在必得。
是的,他的能力与强大从不张牙舞爪宣于声势,只蕴在平静中。
他的虎口掌住了商明宝的下颚,唇贴于她耳边,嗓音低沉:“我要你。”
商明宝闭上眼,两臂交搂住他,迎向他的吻。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没了,她融化在他的掌心下。
温有宜送她的睡袍,纵然松得不成样子了也依然没有被解开的,此时此刻被他轻易地抽开。
他人生的不可思议,天降的礼物,寂寞归于山野前唯一的烟火,如此美丽,为他盛开。
下一秒,商明宝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倒吸气,眼泪哗哗得流。
刚刚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想骂人。
骂他:“……混蛋!”
向斐然不动如山,只反复亲她湿漉漉的掌心、眉心和眼睫。
他这么会吻,全情投入的,把所有知道的技巧都给她。
商明宝被吻得迷迷糊糊,不记得地球是方是圆,也不记得此时此地——直到向斐然的一滴滑下下巴,滴在了她皮肤上。
商明宝抖了一下,眼睫微抬。
她眼前的男人薄唇抿着,汗水打湿了黑色发梢,蹙紧的眉心下,狭长微挑的眼眸从交睫的距离中俯视她。
他牵起商明宝,让她掌心紧密地贴在自己汗湿的的脸颊上,一字一句:“babe,我会给你最好的。”
那是圣诞夜在西五十六街公寓告白的话,他永远都会记得。
所有一切最好的——包括他的身体。
商明宝还未意识到什么,便觉得脑中似有根神经一抽——
天灵盖要飞走了,痛的。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呼吸声,都很重,如果听力再灵敏点,还能听到男人的心跳。
他没给她呼痛的时间,深吻着她,调整角度,将瞬时的痛感磨为蔓延蚀骨的酸软。
商明宝抓着枕头的力道松了,睁开眼,透过眼泪里的光斑看他。
并不知道自己呼吸的节奏变了,从痛得发紧到呵出甜糜的香气。
沉溺着、忍耐着欲色的他,简直性感。
她把眼前这个清绝如山林晨雾的男人,自绝于一切名利和聚光灯的男人,涂染上了迷离的色、昏聩的影。
她很快又不能再看他了,因为在体内流窜的感觉是那么陌生,让她如海里的舟,被浪潮抛着,随时会失控。
她不得不紧紧闭上眼,抓住他青筋迭起的手臂,靠汲取他的温暖来确定自己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全然变了,从莹润的清亮,变为垫着沙哑的甜熟,昏沉酥麻中,还惦记着让向斐然不要看。
因为她觉得这种时刻的自己应该不太美。
但向斐然让她别躲,说:“宝贝,你好漂亮。”
那天,商明宝看到了春坎角海湾的日出,听到了电视机里的早间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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