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哪有无缘无故的恨
一个时辰后,国公府的马车回来了一辆,是送四小姐回府的。蒋氏和李云桐不见踪影。
“发生什么事了?”李云兰刚踏进自己的闺房,便看见等候多时的两位姨娘,问话的正是她的生母甄姨娘。
李云兰随手关上了门,脸色神秘。
片刻后,她便将事情的原委道出。两位姨娘的脸色无疑是幸灾乐祸的。
“这个三小姐运气怎么这么好?”甄姨娘啧啧称奇。
五小姐想毁她的容,她躲过了,蒋氏想坏她的名节,她又躲过了。
薛姨娘却觉得三小姐似乎有些不简单。
这些年,有谁能在蒋氏身上讨到便宜,结果三小姐一回来,她就连栽了两个跟头,真的只是因为运气好吗。
“不过老爷夫人也太狠了,沈六公子的名声都烂到家了,他们竟然想把三小姐配给他。”甄姨娘又说道,“也不知道三小姐能逃过几回。”
李云兰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她心里生了后怕,同时也十分好奇。
“我瞧着父亲平日里对女儿们都还不错,却为何对三姐这般狠心?”她忍不住问道。
甄姨娘和薛姨娘对视了一眼,眼神悠长。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薛姨娘老神在在的叹道,又问:“你可知先夫人是哪一年生下三小姐的。”
李云兰摇摇头。
“成婚的第五年。”薛姨娘扬起五根手指。
“按照府上家训,嫡子出生之前,通房小妾都是不能怀孕的,
而且老国公管教甚严,当时国公爷身边除了正妻,只有一个叫晚娘的通房,二人自幼相伴,感情甚笃,晚娘许是仗着这份情谊,竟然私自停了避子汤,在国公爷和先夫人成婚的第一年就怀了身孕。”
“什么?”李云兰倒抽一口冷气。
薛姨娘笑了笑,继续道:“老国公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国公府,他命人堕了晚娘腹中胎儿,又将她发卖出去,国公爷当时羽翼未丰,明着不敢忤逆,背地里却又将晚娘买回来,在外面买了一处宅子金屋藏娇。
这也就罢了,可没多久藏娇的金屋着火,晚娘被烧死在里面。”
李云兰再次倒抽一口冷气,旁听的甄姨娘拨弄着指甲,看似无意其实也在细听。
“火灾一看便是人为,老国公一生磊落,自然没人怀疑他,那罪魁祸首的帽子就扣在了先夫人头上,她不承认也摘不掉,他们就这样貌合神离的过了几年。
后来先夫人终于怀孕了,她九死一生生下三小姐,身子还没恢复,国公爷就从外面抱了一对龙凤胎回来。
天可怜见,本以为苦尽甘来,结果却迎来当头棒喝,国公爷居然又养了外室,孩子都两岁了。
当时老国公已经过世,没人能压得住国公爷,他居然还要把这两外室子记在先夫人名下,当成嫡子嫡女养。”
说到这里薛姨娘自己都被气笑了。
“先夫人可能就是这样被气死的。”甄姨娘幽幽
接了一句。
“谁说不是。”薛姨娘叹了一口气,“我倒是佩服她,有血气的很,不但拒绝了国公爷的要求,就连三小姐的名字也不愿与那个外室女为伍,单独取了容安。”
李云兰已经听呆了,大姐和二哥的身世在府上一直是不能提起的禁忌,虽然她也知道他们是外室所出,却不知道这背后的因缘,一时间只觉得遍体生寒。
………
到了傍晚,国公府的另一辆马车终于回来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除了灰头土脸的蒋氏和李云桐,还有面色铁青的镇国公。
一行人去了春熙院,很快便有婆子来请容安。
容安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
“小姐……”紫苏和阿蛮满脸忧心的上前,今天这事比之前的还可怕。
容安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们没事。
一路跟着婆子去了春熙院,刚跨进门厅,便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进入正厅,容安看见镇国公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蒋氏低头站在一旁,而李云桐则跪在正中间。
“父亲,母亲。”她上前行礼。
镇国公和蒋氏的眼神一齐向她射来,锐利的像一把剑,想把她剖开来看个明白。
容安挺直了脊背任他们打量。
半响,镇国公才开口道:“今天让你受惊了。”
容安宠辱不惊,不卑不亢道:“父亲,女儿说过愿意回晋阳。”
这带了点脾气的回答令镇国公的脸色更加阴沉,他低斥道:“我也说过此事不要再提。”
“可是
……”
“没什么可是,今天就是一场误会。”镇国公打断她,“你母亲素有贤名,怎么会做出那种勾当,那沈六向来荒唐,他的话怎么能信?”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刚刚他去西陵侯府捞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必须咬紧了,决不能松口,否则国公府的声誉就完了。
蒋氏也立刻委屈的哭起来,“容安,你要相信我,那沈六血口喷人。”
容安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并不意外,她不说话,只是漠然的看着,像看两个跳梁小丑。
镇国公又说道:“玉竹因为弄脏你的裙子被你大姐训斥,所以对你怀恨在心,本想推你下湖,结果误伤了嘉敏县主,她已经在西陵侯府被杖毙了。”
自从知道自己救上岸的人是嘉敏县主,容安就有些忧虑,嘉敏县主是裴宴笙的庶妹,也是他仅剩的亲人。
玉竹被杖毙一点都不奇怪,一个下人在裴宴笙的眼里与蝼蚁无异,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虐。
犹记得当年她姨母的死,世人都道是裴夫人失心疯跑出府,冻死街头,其实她的尸首被抬回来时,早已被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
想起那一幕,容安心中一阵恶寒,今生她根本没有想过找他报仇,因为斗不过的,可偏偏还是牵扯上了。
“至于云桐,她治下不严,也当受罚。”镇国公的声音将容安的思绪拉回。
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云桐,
就听镇国公说:“拖下去,杖责二十。”
李云桐垂着头没有求饶,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容安知道,这一定是在西陵侯府达成的协议,嘉敏县主落水受惊,光死一个下人怎么够,侯府和国公府的实力高下立现。
须臾,庭院里响起棍棒捶打肉体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叫喊痛哭声。
国公府的大小姐,从小连手心都没有被打过一下,现在却生生挨了二十大板,少不了皮开肉绽,半条命都要没了。
蒋氏低低的啜泣着,容安却是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待板子打完,李云桐也没了声音,容安这才屈膝告退。
她前脚刚走,镇国公便暴怒的将桌上一套上好的官窑茶具拂在地上,瓷器碎在蒋氏的脚下,吓的她一声尖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镇国公对着她咆哮。
这是他第一次对蒋氏发火,蒋氏愣在当场,既伤心又害怕。
但是镇国公早已无暇关心她的情绪,他只知道镇国公府的脸面今天被人踩在了脚下。
………
第二天在朝堂上,默默无闻十多年的镇国公成了焦点,可惜迎接他的不是褒扬赞歌,而是御史的口诛笔伐。
苛待元配嫡女,纵容继妻,嫡庶不分,霍乱纲常,一顶顶帽子扣下来,镇国公直冒冷汗。
更有甚者,有御史弹劾镇国公和沈阁老有不正当利益交换,进而牵扯出这些年来沈阁老买卖官爵的传闻。
镇国公和沈阁老跪在大殿
上,极力否认。
虽然没有当堂呈上证据,皇帝依然大怒,命二人回府闭门思过。
镇国公当天回到府上,便病倒了。
短短数天的时间,五小姐差点毁容,大小姐被打了板子,老爷也病倒了,府上噤若寒蝉。
两天后,容安接到一封密信,随后她便带着紫苏和阿蛮乘坐马车前往绿柳居。
到了绿柳居,她们进去绕了一圈,然后从后门离开,绿柳居的后门在一条民宅巷子里。
她们一直走到巷子末尾,停在一扇木门前,紫苏刚要上前敲门,木门便打开了,沈六的脸出现在门后。
“快请进。”他笑道。
这是一间一进的小院子,容安跟着沈六进了屋内,紫苏和阿蛮自觉的守在门外。
有些狭促的会客室里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她衣着素雅,长相秀美。
“这是内子,阿秀。”沈六笑着向容安介绍。
阿秀扶着肚子给容安行礼,“三小姐,您好。”
“阿秀姑娘好。”容安微笑着回礼。
“你们慢慢聊,我去内室休息一下。”阿秀出来只是见一下客,很快便体贴的回避了。
沈六请容安坐下,容安看着眼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又环视了一圈屋内朴素的环境,笑道:“沈公子真叫人意外。”
说起来也是缘分,几天前替他们抓贼的好心人居然是臭名昭著的沈六公子。
“让三小姐见笑了。”沈六笑的儒雅,丝毫不见传闻中的放浪。
“公子的名声可是自己
毁的?”容安直言不讳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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