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顽童时代之钻到另一个世界去
“3哥,我要吃小葱。”我1走进里屋,炕上玩耍的4弟看见小葱,伸手喊着。
我从拿在手上的3根小葱中,抽出1根给了他。
可他非要两根。跳下炕,满屋子喊着、追着我跑。
正在屋里做针线活的姐看见了,1只手揪住我的肩膀,另1只手从我手里又抽出1根递给4弟,接着扇了我屁股两巴掌,直着嗓子喊我:“你有没有1个当哥的样儿,不知道让着弟弟,白跟你叫哥了?”
我生气地站到姐姐眼前,“我手里就3根,给他1根还不行吗?”
“不行!弟弟小,不懂事,你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姐边说边把我向旁边拨拉1把。
我1屁股坐在当屋地上。
想想平时,姐、大哥、2哥都偏心护着4弟,心里倍感委屈。小什么小,不就比我小几岁吗!你们就是护着他,不待见我,那好,我走!
我单手拄地站起来,发狠地把手中最后1根小葱和葱笛扔到立柜顶上,转身走进东屋,摘下挂在屋顶上的半篮子熟红薯干。红薯干大块的有巴掌般大,小的如手掌心,支棱着不好装进褂子兜。提着篮子走进爹的木工房,找到斧子,再找来1块木板垫在底下,把熟红薯干剁成拇指肚大小的块,装满两褂子兜,毅然决然地走出家门。
往大队的东南洼方向走,爹说过我是从那边地里捡来的。
我正在偷着读爹收藏的线装《西游记》,虽都是繁体字,上下句对照着,也能大致读懂书上的意思。时时读着渴望着,有神仙把我接走,去天上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怕被街坊邻居的叔叔、婶子们看见问缘由,更怕让干活回来的爹撞见,我专拣偏僻的小胡同、小道走。边走边回想着去年7夕节晚上,姐带着我趴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紧贴地面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的事,还回想起姐当时对我说的话:“有外国人住在咱脚底下,只要跺跺脚,他们就能听见,有洞通着另1个世界呢。”边想边打定主意,要找到1个树洞、1个石洞,或1个土洞,钻到另1个世界去,让打我的爹和姐找不到。我永远过着能吃得饱、穿得暖,逍遥自在的日子。
东南洼盐碱地里没有石头,阴森的坟地里倒是长着成片、粗大的杨树、柳树、柏树和枣树,满树头的柳絮杨花,被风1吹,像鹅毛大雪般起舞飞扬,颇有些仙境的感觉。
在坟地里仔仔细细搜查了1遍,没有找到树洞,有些失望。向4周看看,发现不远处有个如同炮楼的破窑,里面亮着金光。也许那儿是洞口!我立刻兴奋起来。
向西开的窑口1人多高,烧砖后留下的红彤彤的窑壁已经暗红色,还起了碱,不时掉着土渣。阳光穿过坛子口形的窑顶,直直地照进来,像孙悟空为唐僧划出的金箍棒圈,圆圆的,亮亮的。
我找了块砖头,沿窑壁敲了1圈,除落1身土外,没有找到有洞口的任何迹象。
有些渴了,饿了。
在窑外红荆墩上掐了1小把嫩红荆尖,回到窑里躺下来,又从兜里掏出熟红薯干。嚼着红荆尖,吃着熟红薯干,咸咸的红荆汁和熟红薯干的甜味融合在1起。这种特殊的味道,逐渐让我忘记了生气,忘记了幻想。瞅着窑顶上不时飘过的云彩,洁白松软得像刚弹的棉花,1团1簇,飘到窑顶上,窑里暗下来;飘走了,又亮堂堂。
我想家了,想回家。
没胆直接回家,只好走进学校。因为有1次爹骂了大哥几句,大哥说离家出走,爹1下子把饭桌掀了,“走吧,走了别回来,回来打折你的腿!”。
教室里只有4个同学,都趴在课桌上睡午觉。我又嚼了几块熟红薯干,没事人似的,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干爷走进教室摇醒我,连拉带扯把我弄回家。
回家后才知道,姐、2哥和干爷、干娘他们,已经找遍了整个大队。爹给队里买农药还没回来。
姐红红的眼圈里满是泪水,却笑着跟我说:“瑞僖,饿了吧,快吃饭吧。”
娘蒸了1锅白面包着红薯面的包皮花卷子,大人的拳头大小。我1口气吃了4个,又在水缸里舀了半碗凉水,“咕嘟、咕嘟”喝下去,跟娘和干爷说:“我上学去了。”
姐牵着我的手走到大门口,流着泪看着我走远……
干爷是我家的远房表亲。爹小的时候不会干农活,力气小也干不动大的农活,敦厚的干爷时常过来带着、帮着。干爷的儿媳妇不能生育,爹为了报恩,让我认了干亲,认他儿媳妇当了干娘。
下午放学后,我心有余悸地走进家门,像侦察兵1样观察着院子里的1切,终于透过木工房开着的木门发现了爹。爹正在幽暗的木工房里,稳稳当当地用刨子刨着木板。
凭此情景推断,娘和姐、2哥他们,没有把我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爹。要是爹知晓了,肯定是坐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1手拿着棍子或绳子,1手攥着烟袋抽着、候着我。高悬在心里的1块石头,总算暂时落了地。
吃晚饭的时候,我格外老实,更不敢看2哥1眼。娘和姐这关肯定过了,怕只怕耿直的2哥因为哪点看不顺眼,突然教训几句,引出今天的话头。
饭后,装模作样地坐在躺柜边翻看着课本,直等到爹娘睡下,大哥、2哥开始收拾作业本,我才敢轻手轻脚脱鞋上炕,脱衣钻进被窝。心里清楚,按照爹1贯现打不赊的做法,过了今夜,便1切平安无事。
1早起来,吃过早饭,1身轻松地上学了。
中午放学后,我1走进家门,4弟就蹦到我面前,从身后拿出两根小葱,高兴地对我说:“3哥,给你小葱!”
我刚想伸手去接,就听见身后传来“蹚蹚”的脚步声,爹从门外风1样地闯过来,照着4弟的后背就是1巴掌。
4弟1下子扑倒在地,浑身哆嗦着扔掉手里的小葱,左手使劲绞着右手,流着泪不作声。
爹拿起旁边的1把扫帚,气势汹汹地拍在4弟的后背上,狂吼着:“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什么不好学,却学着人家做贼,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种!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金辉婶子听到骂声,快步走进院子,“天豪哥,天豪哥,这是怎么啦?怎么把孩子往死里打?”
爹愤怒地指着4弟,“我1到街口,人家卖小葱的人跟我说,瑞儆和1帮孩子偷了他的小葱。这还了得,这不败坏家门吗?你说该不该打,该不该打?”
金辉婶子“扑哧”1声笑了,“我当是什么大事。我在那儿买小葱,看见1帮孩子是偷了人家半捆子葱,可你们家瑞儆没偷,是在地上捡了两根。”
爹余怒未消,“那也该打!别人偷牲口,你去拔橛子,有这么傻的人吗?不打不长记性!”略微停顿1下,厉声问:“挨了这顿打,记住了吗?”
4弟使劲绞着手,只是哭不说话。
我站在旁边,战战兢兢。
金辉婶往屋里推着爹,为4弟求着情:“记住了,孩子记住了!”然后,扭头对我说:“瑞僖,领着你弟出去转转,哄哄他。等1会儿你爹气消了,再回来吃饭。”
我伸手拽起4弟,牵着他的手走出家门。
4弟就是不出声地哭。
我发誓说:“不哭了,回头哥买1大把小葱,咱俩1块吃个够!”好哄歹哄,4弟才止住哭声,但死活不跟我回家。
姐听说后,出来找我们,蹲下来帮4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牵起4弟的手。
4弟好像觉得有姐护着就安全了,1下子变得听话起来,安安生生被姐牵着手回家吃饭了。
我坐在饭桌前,看眼因生气而吃不下饭、低头抽烟的爹,再看眼惶恐吃饭的4弟,心想,4弟人虽小,但心里装着小葱的事,装着我这个哥。我做哥的,也要为4弟做点事。
我连着3天,下午放学后,不直接回家,像个探地雷的工兵,沿着大街小巷的沟沟坎坎,寻找了1些烂铁,积攒起来背到大队联社卖了2分钱。在街上小贩手里买了1把小葱,又从家里拿了1块高粱饼子,招呼着4弟来到我们家西围墙外,1起靠在1棵斜枣树上,4弟1根小葱,我1口饼子;我1根小葱,4弟1口饼子地分着吃。
4弟高兴地1声1声喊“3哥,3哥……”
我1声1声“哎,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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