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盘道
掌柜符晴对这群恶煞并不陌生,他们是尚沐县的团练成员。
由于朝廷派驻关外的兵力有限,为了协助抵御外族劫掠,所以特别准许边民武装自己,组织地方团练。
早期团练,确实能有效抵御外族入侵,起到自我防卫作用。
但天高皇帝远,一支武装力量存在的时间长了,倘若缺乏监督力量制约,往往容易变成据地称王的军阀或兵痞。
带头的恶煞名叫“夏多布里昂”,人称“夏多将军”,是女真人与汉人的混血,薙发结辫,身长八尺,孔武有力;年少轻狂的他,从一年多前开始,就经常带着团练兄弟们在尚沐县一带到处横行,欺压百姓,凌辱弱小。
这群恶徒三五成群出没,见了漂亮的姑娘就上前胡乱摸头抓手,如果姑娘发出高声喊叫,他们甚至会当众推倒女子,撕扯女子的衣裳,凌辱女子。
有时更会直接闯入农家,将主人打得鼻青脸肿,将妇女推倒在地,不管妇女哭喊着“主人救命”,就在众人面前玩弄女子的身体,妇女的惨叫声只能不断回荡。
曾经夏多将军看上一名年轻貌美的新娘,便命令手下将新娘家的男主人打得半死,将新娘押上楼去。
新娘的哭喊声和恳求声此起彼伏,但都被夏多将军的怒吼声盖过。
等夏多将军从楼上下来时,新娘已变成他的战利品和玩物,新娘一脸惨白,眼神呆滞,似乎连哭喊的力气也失去了。
一个母亲曾经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跪在夏多将军面前恳求,说要用自己的身体代替女儿。
夏多将军大笑,说既然如此,就带上母女两人一块儿玩!
母女两人的哭喊声和惨叫声直击人心,但夏多将军却似乎觉得这是件天大的乐事。
夏多将军带领下的这群兵痞,犹如地痞流氓,横行乡里数月,让百姓天天提心吊胆。
他们的恶行简直无法数计,无恶不作,连最基本的礼仪、廉耻之心也丧失殆尽。
他们只知道利用自己手中的武力,为非作歹,欺压天下。
这群人的存在几乎让这片土地变成了生灵涂炭的地狱,百姓们日夜生活在痛苦和恐惧中。
他们简直是人间恶魔,以欺压他人为乐,令人发指。
此时的夏多布里昂横眉立目,双目带着嚣张的神气斜视四周。
他那剃得齐整的头颅两侧各据三根长辫,辫子乌黑油亮,一直垂至腰间。
他生得魁梧高大,肌肉虬结,虽已过四十岁,但他的体魄却丝毫不像是这般年纪该有的样子,依旧充满着青年般的活力和爆发力。
然而他脸上已有些许岁月痕迹,却掩不住那股凌人的傲气,那是一种习惯于踏踏实实践踏他人的傲气。
此时他嘴角挂着一个蔑视一切的讥笑,仿佛天下的人和事物在他眼中都渺小可笑。
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暴戾之气,仿佛是一个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习惯性地耸着肩膀,像一只随时准备扑食的兽。
但他内心的恶毒却远超过这外表的凌人和傲然。
他享受践踏他人的快感,享受控制别人生死的感觉。
他虽然按耐不住要横行霸道,却也心里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会以此为乐。
夏多将军身后跟着十二名壮汉,个个都高大魁梧,面目凶神恶煞,一看就是些惯于斗殴打架的地痞流氓。
这些人本就是以暴力为乐的流氓,刚刚去一个教书先生那里讨赌债,把那个可怜的先生痛打了一顿,打得半死不活的。!
他们刚打完人,正准备各奔东西,立刻有马仔来报,说如梦晓夜来了三个外地人,看上去很富有,应收是肥羊。
马仔劝夏多将军先别急着散伙,赶快带人去店里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这群小弟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们就等着这种能痛快出手的日子。
夏多将军一声令下,这群流氓地痞们立即跟着他蜂拥而去。
“唷……这不是下夏多将军吗!”符晴掌柜赶紧冲出柜台,用一种既体面又不得罪人的口吻,企图拦住夏多将军和他身后那一队人。
作为一个生意人,符晴知道怎样招呼这些寻衅滋事的歹徒,才能化解麻烦。
“将军您带兄弟们来喝酒吗?”
符晴心里虽暗暗紧张,但语气和笑容都很得体,一个典型的生意人所应具备的模样。
“我这就去帮您开包间,您请稍候……”符晴赶紧说道。
没等符晴老板说完,夏多将军已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提到跟前,右手的拳头在他眼前比划了两下,这副强横跋扈的架势,一看就是要找茬生事。
夏多将军放声大笑,但那笑里却丝毫没有笑意:“甭劳驾符掌柜您嘞,老子可不是来喝酒的!”
言罢,将符晴老板猛地一推,掠过他身旁。
夏多将军两只眼睛一个个扫视店内顾客,顿时整间店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怯生生地低下头不敢出声。
手下们跟在后头,时不时发出几声声嘲笑,跟在夏多身后就如围观一场好戏。
夏多将军大摇大摆地走到江茗禹的桌前,仿佛这就是他的地盘。
桌上摆着半桌未吃完的菜肴和两坛未尽的美酒。
夏多将军看到还有一个位子没人坐,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肆无忌惮地一屁股坐在江茗禹对面!
江茗禹本就因才饮的美酒有些醉意,迷迷糊糊间,只觉一阵阴影遮蔽了眼前,等回过神来,夏多将军的大块头已占了自己对面那张椅子。
那张椅子在夏多将军的体型下像是随时会塌陷下去,江茗禹看着不禁为那椅子捏了一把汗。
夏多将军那副嚣张的姿态和好整以暇的表情,让江茗禹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烦躁难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夏多将军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只觉得一股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喷薄而出,想要将眼前这个无礼之徒烧个精光。
江茗禹的拳头早已捏得咯咯响,恨不得立时就将这个无礼之徒揍个鼻青脸肿。
当江茗禹欲拍桌怒斥的同时,手却被图克斯洛按住,同时还使了个眼神,暗示不要轻举妄动。
江茗禹心头火起,又不得不按捺下来。
他知道图克斯洛暗示得对,对方带着这么多人来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
况且自己连对方的背景一无所知,此刻动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夏多将军虽然一副嚣张的模样,但他知道自己也要先盘盘道,看看是不是硬茬子!
他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江茗禹和李宣仁还有图克斯洛三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突然开口道。
“天王盖地虎?”(黑话:你们是哪来的?竟敢来到我的地盘!)
夏多的声音如同响雷,震得人耳朵生疼。
图克斯洛毫不畏惧,斩钉截铁地道:“宝塔镇河妖。”(黑话:我们没想惹事,若要惹事,早让你们沉入河底了。)
夏多将军一听对方懂黑话,眉头“刷”地一皱,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百姓,可能背后有人,于是嚣张气焰先自降三分。
他放缓语气,哼了一声,说:“既然是合吾,那就先递个门槛吧。”(既然都是道上朋友,那就报个名号,免得伤了和气。)
图克斯洛哼了一声,道:“非红非绿。并肩子,灯笼扯高一点,我们不过是黄草包子。”(我们不是走江湖的。朋友,高抬贵手,我们是没有财货的普通人。)
“哈哈哈哈……你们不是草黄包子?”夏多将军哈哈大笑,声音滚滚将四周的空气都震得波纹起伏。
夏多将军见对方不愿报名号,便接着调侃道:“瞧你们这一桌酒菜,一身穿扮,咱就真看不出来……哪里像黄草包子了!”
夏多将军企图尝试用其他方法,逼他们报出名号;但几番来回盘道,软硬兼施,他们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来路。
夏多将军将桌上的酒碗“当啷”一声砸在桌面,酒水飞溅。
他眼睛一瞪,不耐烦的喝道:“咱身后跟着这么些兄弟,你们也都看到了,要不……赏点锒儿,就当交个朋友。”(黑话:锒,钱财的意思。)
李宣仁下山后,进太医院前,曾在江湖上行医两年,懂一点江湖事。
他一听到关键字“锒”时,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从袖里取出一两银子,摆在桌上,推到夏多将军面前。
李宣仁笑着脸,很客气地说:“这位大爷,咱们交个朋友,这点小意思……请兄弟们喝茶。”
夏多将军拾起银子,掂量一下后,再问:“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呀?”
“关内,京城。”李宣仁回道。
李宣仁天真的以为,报出京城的背景,可让眼前这帮地痞知道他们京里有人,懂得知难而退;可却没曾想,夏多将军的脑回路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夏多将军的世界里,京城来的肯定都是富豪大款,他们如同肥水流油之人,岂能轻易放过?
夏多将军见那一锭银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露出好像见鬼了的表情。
他呲牙裂嘴,一声怒吼,将银子扫落在地,仿佛那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些没用的破铜烂铁。
“你们当老子是乞丐?!”
夏多将军一拳砸在桌上,桌板“嘭”地一响差点裂成两半。
他双眼充血,怒目圆睁,仿佛要将李宣仁等人吞入肚中......
“京城来的人给一两锭子?你们看不起谁?最少也得四十两!四十两白银,要不然你们谁也别想走!!!”
夏多将军喊得嘴唇青筋暴起,他那无知却嚣张的样子,连图克斯洛都忍不住心里翻白眼。
四十两白银,夏多将军自己也不知那能给他带来什么,他只是单纯地以为,京城来的人那么富裕,四十两对他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这时的江茗禹已经按耐不住了,不顾图克斯洛的阻止,酒劲上头,带着醉意,一个箭步站起身来。
江茗禹双目紧盯着夏多将军,眼神仿佛要将对方贯穿。
他脸色微红,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语气异常激昂的说道:“你们这群贼人,朗朗乾坤,公然勒索,简直目无王法!我就不信这个邪,岂能容你们得逞!”
江茗禹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他觉得这帮人实在太过分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如此谋财害命,简直是人间煞星!
图克斯洛见江茗禹醉意未消,又是性情中人,生怕他惹出大麻烦来。
他连忙出言阻止,想让江茗禹坐下,然而江茗禹却不以为然。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图克斯洛做出反应,夏多将军的一名小弟突然扑上,一记狠绞便将江茗禹摔倒在地。
小弟拳脚乱顿,“砰砰”声不绝于耳,江茗禹痛呼连连,却无处躲避。
图克斯洛见状怒火中烧,皇帝可是下旨了,自己要贴身保护江茗禹的安全,若江茗禹出了事,自己可是要掉脑袋,搞不好还要诛九族的。
图克斯洛一个箭步冲上,脚底生风,一记飞踢正中小弟的胸膛。
小弟仰天长啸,如断线木偶般飞出老远,重重摔落在隔壁桌上,桌板“嘭”地一声碎成片片。
夏多将军眼看场子开始失控,就懒得走完先礼后兵那套了。
他大声怒喝:“那今儿个,老子就来教教你们关外规矩;兄弟们,给我上,往死里打!打到他们满地找牙为止!”
话音未落,夏多将军一个踹桌,桌子“咣当”一声倾覆,小弟们随之涌上,见谁打谁!
一声巨响之后,顾客们纷纷回头一看,只见桌子横倒,人仰马翻,一个两个都在拳脚相加。
顾客们见此情景,个个脸色煞白,一个个魂都要飞了。
他们连忙起身,急忙往门口奔去,生怕自己也遭此殃及。
桌上没吃完的饭菜和酒水打翻一地,付钱的银两仍在桌上,他们却是早已奔出了店门,连钱也不要了,只求逃出这见鬼的地方!
符晴和店小二见状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符晴没有拦阻逃出的顾客,也没敢劝架,这种场面他们已经见太多,已是家常便饭。
而是与店小二对视一眼后,先后躲进柜台里头。
这种场面早已见过太多,也知道反抗只会白白送命。
等闹剧过去,再出来打扫场子便是。
符晴掏出两个麻布袋,他和店小二一人一个,拼了命地往袋子里装银子。
能装多少是多少,眼下保命要紧,银子总能赚回来。
两人低头忙活,心情却是坦然无惧。
这家店他开了多年,遭遇打砸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家具和装修被砸坏再置办便是,反正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银子还能赚回来,可小命注定只有一条。
身为大内副指挥使的图克斯洛,自然身手不凡,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揍一双!
但江茗禹和李宣仁可就不同了,文弱书生的他们,他们平日里最多也只会书生意气,哪里见过如斗争场面般浴血的打斗?
两人要不是被打趴在地,要不是躲在桌子底下,就只能像鼠一样窜来窜去,躲在图克斯洛的身后,硬是不敢露出半点人影。
图克斯洛左挡一拳,右躲一脚,来来回回忙得不可开交,哪里顾得上江茗禹和李宣仁这两个软脚虾。
一旦图克斯洛被小弟们占了空当,这两个文弱书生书生立时就会中招,被拽出来就是一顿痛揍。
只能抱头鼠窜,拼命躲在图克斯洛的身后;只见分身乏术的图克斯洛,双拳难敌十三手,一旦被人逮着空档,江茗禹和李宣仁就会有一人被抓到,然后拖出去胖揍!
江茗禹和李宣仁叫喊连连,样子狼狈不堪。
江茗禹躲在桌底下,却还是中了一脚,他痛叫一声,却不敢出声,只得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缩成一团。
李宣仁想躲,却被一拳打中后脑勺,眼前发黑差点栽倒,他惊魂未定,一头冷汗,只能继续躲在桌子后面瑟瑟发抖。
两人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任小弟拖出来揍个痛快,一面痛苦呻吟,一面祈祷图克斯洛快些解围,否则今日真要完了。
图克斯洛眼看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索性把心一横,决定下狠手了!
图克斯洛出手如电,一招“金钩铁链拖”,一个小弟的手腕骨节啪啪作响,双臂猛地被拉至身后。
随后一记“太祖劈山腿”正中另一个小弟的下颚,顿时血流如注,血花飞溅,犹如溅出的鲜血狂欢。
小弟的脑袋歪向一边,像坏掉的木偶一样倒下。
原本出手还有所保留的他,瞬间变得刚猛起来;打陷喉结,掰折胳臂,踢断肋骨,踩断胫骨,是招招阴损,每一招每一脚都是要把人搞倒在地、半死不活!!!
夏多将军大怒,一声令下:“都给我上!”瞬时,十余人涌上图克斯洛,拳如雨点般落向他的全身。
图克斯洛一一化解,一招一式皆是致命,只听破裂的关节声、骨头碎裂声此起彼伏,小弟们像断线风筝般倒地不起。
本身也是习武之人的夏多将军,没料到图克斯洛竟能打出一整套太祖长拳!
他心里明白,眼下这十二名兄弟加上他自己,全部一起上,可能都还打不赢!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夏多将军,喊了一声:“撤!”话音刚落,还能走动的兄弟们,或抬或扛的把不醒人事的伤员带走,狼狈地撤出店里。
夏多将军临走时,还不忘蹦出一句狠话:“好你个京城狗杂种,我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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