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吃人


  

和尚大师抬头,望向他。

张校尉也回头看着他,略有疑惑。

门突然被推开,朱夫子大步走进来:“几位,既然已经结束画押!那不知我现在是否可以带小徒离开?”

乔县丞有些诧异:“朱贤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对私塾蒙生这么热情,为何对这周大顾独独宠爱有加?”

朱夫子望着憨厚的周大顾,想起当日离别时候的场景。

幼时,家贫,无书可学,记得当初离开府学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跟当日的周大顾一样。

这个憨厚的小子,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

那日,离别时的夕阳,是他逝去的青春。

朱夫子叹息:“这孩子太像我的,骨子里的倔强像,对师长的尊敬像,最像的还是愚笨的努力。”

“十九岁未入境,如今只是去两界山走上一圈,就得镇国诗词眷顾,成为入境书生!”

“这一点就更像我了!”

乔县丞在朱夫子担保书上,重重按上自己的大印,丢给他:“拿着,快滚,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夸徒弟,暗抬自己!不要脸皮!”

朱夫子右手高抬,一道微风,将那张担保书,送到他手中。

他大笑拱手:“多谢兄长,不打扰你们商讨政务,告辞了!”

朱夫子快步出门,周大顾很有眼色地跟在夫子身后,落后一步,踏出大门。

张校尉望着周大顾背影,微微低头颔首询问身旁和尚:“大师,周家书生刚刚可有说谎?”

“没有一句谎话!”

“可不知道为何,我心里还是对他怀疑的紧!大师,你说有没有人能骗过您的他心通?”

和尚大师双手合十:“曾有一位西域番僧骗过了,我家主持的他心通,但是那番僧看过,世事艰苦,识得人间百味!年已两百岁有余。”

“而周家书生这个年纪,不应该有这般感悟!”

张校尉摇头:“那他会不会不是周家郎君呢!”

乔县丞大笑:“朱夫子都说是他徒弟,难道他还能看错!”

张校尉无奈点头:“希望如此吧!那我们就如实上报!结果如何都等着上面人定夺!”

乔县丞旁敲侧击:“校尉,不知道上面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张校尉更是无奈摇头:“这件事牵扯到,赵相家二公子,具体如何,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朝廷也不止派出我们前来勘查事情的真相,我们只需要将我们知道的上报,剩下的事情,就让上面的人来烦心吧!”

三人微笑以对。

“那咱们?”

“饮酒!”

“大师方便去醉花楼?”

“哎!我把衣服脱下,就只是一个脱发的浪子,为什么不能去花间饮酒!”

“哈哈哈!同去!”

“同去!”

朱夫子在前,周大顾在后。

夕阳西去,又是一天的结束。

县衙门口的长道上,担夫与小贩同行,行人在店门口驻足。

朱夫子故意慢上一步与周大顾平行,他望着身边的学生,庆幸他的归来:“大顾啊!当日你的离开,让我一直后悔不已,读书本来就是育人,我怎么能因为一时喜恶放弃一个学生。”

“当日之时,是我的不对,请你原谅我!”

周大顾连忙闪到一边,不敢受朱夫子一拜:“夫子,您是对的,当日之事,让我成长不少,若不是您,我恐怕现在也不会又这般奇遇!”

这份感谢,周大顾是真心的!

朱夫子点头:“你能如此,我就很开心了!王员外的事,我会在一旁帮你周旋,你也能减轻些重量!”

他望着夕阳下的小徒弟,回想起自己当年的样子,倍感欣慰:“你母亲早去,如今父亲也不在了,旁无亲友,一家的重任都落在你的身上,轻松不得,以后要照顾好你自己!”

“还有,你家妹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你不知道当初你出事,她有多么着急,一个要照顾好这么一个小姑娘,你现在的年龄还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人不搀任何心思的对你好,是多么大的一件幸事。”

周大顾点头道谢:“多谢先生,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我妹子的。”

“王员外的事,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当然,还有一件事求教夫子!”

“说!”朱夫子抚须微笑,望见以前不懂事的学生,现在好学,他自然是开心的。

“敢问夫子,什么是入境,我现在虽然入境,但并不清楚,我现在的状态,而且我感觉,现在的我跟之前相比,确实强上不少,但这份强大,只表现在体魄上,看不出儒生,跟武夫的区别啊!”

朱夫子点头:“这件事倒是我疏忽了,一般儒生开悟后,都是在童生试后入境,到时候会有会进入县学,系统地学习这类的知识,这样吧!”

“你将家里的事解决后,来私塾上课,我到时候给你细细讲解!”

周大顾点头:“多谢恩师!”

朱夫子对他的称呼十分满意:“另外,你要解决王员外的事,就不能只解决王员外!”

周大顾拱手低头:“求夫子教我!”

“王员外人品差,他一旦看上的事情,就必须要得到,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跟县衙主簿,县丞之间的关系!”

“你可知道,这县衙之中,谁事最大?”

周大顾跟在朱夫子身后开口回答:“自然是县令最大!”

“在官面上确实如此,只是人世间有很多事,都不会按照明面上的道理进行!”

周大顾听到此处,腰身更低,更加诚恳,做事做人的知识可比做学问的知识,难获取的多了!

而,这为官之道,更是他的短板,他有商人思维,却从来没有为官格局。

朱夫子指着百姓:“这些人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县太爷,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明白,面前的人就是县老爷,所以那些捕快,小吏,就已经是他们能见到最大的官了!”

“县老爷要想当最大的官,必须要有最大的管!”

“而,县衙里,你所认为的最底层,就是管!”

“蔡县主簿跟县丞都是本地小吏升上来的官员,而县令跟县尉都是从吏部下派的!”

“你想要动王员外就必须与主簿对垒,这是官面上的难!”朱夫子抚须,他很欣慰今天能说出这些,哪个读书人没有想过当官,若不是因为当年的一些事由,现在他也是官老爷,能显摆显摆自己心里为官之道,也是一件趣事。

当然,他内心并不相信,自己这位小徒弟,能摆平王员外。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舍了面子,也要保下周大顾两人!

“对你来说,这还不是最难的,我大赢朝,以孝治天下,你父亲已经去了,你还未及冠,也未成亲,不算是一个成人,你妹子的婚书是你们村长同意的!”

周大顾点头:“我叫他三爷爷,他跟我爷爷是亲兄弟!”

“这就对了,现在他是你们最大的长辈,你父亲不在,从大赢律法来说,他是有资格决定你妹子的婚姻事!”

“王员外跟你妹子的事,有情,有法,在大赢是正常,正确的好事!”

周大顾开口:“可,我妹子不愿意!”

朱夫子长叹一声:“这个社会,可不讲愿意不愿意!”

周大顾这才明白,这个看起来和谐正常的社会,跟血蛟谷没什么两样,横七竖八的裂缝里都藏着两个字……

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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