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死眠厅堂的复苏节
凶灵骑士头盔上的红光双眸微微黯淡，闪了两下，他很清楚伊莉雅是在敲打他什么。
“在下必将铭记，绝不敢重蹈覆辙。”
“很好。”
伊莉雅点点头，随即不再管单膝跪地的斯卡曼德，而是朝死眠厅堂生活区走去。
斯卡曼德听到她的脚步声渐远，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就在他打算对空气行礼道别，离开死眠厅堂的前一秒，悠远空灵的嗓音传来：
“随我来，凶灵骑士。”
斯卡曼德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抬头望向伊莉雅离去的方向，发现她背对着自己站在走廊附近，却不再继续迈步。
好像是在等在下……
两秒后，他起身行礼说道：“……遵命，艾斯特大人。”
伊莉雅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背对他，继续优雅前行，而斯卡曼德迅速跟了上去，保持着三米的距离跟在身后。
走入生活区的范围，斯卡曼德心中五味陈杂，仍是亦步亦趋。
最终，伊莉雅停在了卡尔的书房门前，当然现在这房间也算是会议室。她推开门径直走入，不转头地对背后的骑士说道：
“进来吧。”
“是，艾斯特大人。”
得到许可，斯卡曼德这才跟随进入书房，只见书房内他之前从交易区买回的会议桌，今天特意被披上了洁白的餐布，灵境特产的水果与灵能币替代了人间宴会的珍馐，摆盘优雅；
而这特别晚宴最显眼也是最格格不入的一道菜品，是中央的那道牛肚荷叶烤鹅，还微微冒着热气……
亡灵是不需要进食的，尤其是这种人间的食物，伊莉雅也是如此。
斯卡曼德早没有嗅觉了，但他本能地觉得这道维德复苏节特色菜品，必然正散逸着浓郁的香气。
他不由得出神，只觉恍然如梦——成为亡灵前，这每年都会出现在复苏节晚宴上的菜品，此刻竟令他感到落寞。
成为亡灵后，人间的一切也随之去了。
一如他的家族与理想。
伊莉雅坐在她的席位前，她看向一动不动的斯卡曼德，指着自己对面那个摆有餐具的位置，淡淡说道：“落座吧，斯卡曼德。”
斯卡曼德僵硬地扭头，沙哑回道：
“艾斯特大人……在下不配。”
“坐吧，今天是复苏节。”伊莉雅语气平淡，看不出情绪，“虽然我们都不算人类了，但有些事物，却能让我们铭记当下的意义。”
“……在下遵命。”
斯卡曼德落座，却没有动眼前的餐具，而伊莉雅则无喜无悲地切割起烤鹅，优雅送入口中，小口咀嚼着。
没有饱腹感，却有幸福的滋味。
咽下后，她放下餐具提点道：“这是主人今天送来的，是他嘱咐人间的朋友特地烹饪的佳肴，你不吃，很失礼。”
“艾斯特大人……在下的头颅已经和头盔融为一体……”
“自己切块，用本源吸收掉便是。”
尽管那样依旧尝不到风味，也对本源补充毫无意义，斯卡曼德还是顺从地切下一块烤鹅放入盘中，用本源笼罩并将其吸收。
这是奇妙到甚至有些荒诞的晚宴画面——绝美的少女和盔甲斑驳的亡灵骑士对坐于长桌，少女小口品味，而骑士将盘中菜品化为光点，再吸入体内。
食不言，倒有种别样的和谐氛围。
一眼百年，艾斯特家的叔父与侄女，他们第一次共同度过的团圆佳节，竟是在百年后的亡灵世界……
他们的家人早已尽数死于苏尔之手，艾斯特家早已消弭于历史长河。
一百二十年后的复苏节，死眠厅堂的长桌，最后的两名艾斯特对坐用餐，犹如历史名画。
或许谁也没能料到，这对叔侄，竟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各自抵达了不老血脉的彼岸。
多么讽刺……
斯卡曼德这样想到。
他又吸收掉一块烤鹅，朦胧地回忆起——这道餐点他曾尝过王室宫廷的，尝过艾斯特家的，但早已忘了味道；
而眼前这道，他根本尝不出半分味道，却觉得美味到令他想要落泪……
伊莉雅…在下的侄女。
对不起。
生前享誉维德，却又一无所有，对家人的义务不曾履行哪怕半分。
在下是个不称职的叔父，但是……
谢谢你。
“艾斯特大人……”
“嗯？”
伊莉雅抬头望向他，只见斯卡曼德握了握掌心，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串精美的黑宝石吊坠，恭敬地双手呈向她：
“这是在下……买回的。祝您复苏节愉快，祝您每天都可以快乐幸福……艾斯特大人。”
凶灵骑士的语气谦卑至极，声音微微颤抖，似是生怕被拒绝。
伊莉雅放下餐具，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手中的黑宝石吊坠，又看向他深深弯下的脖颈。
“斯卡曼德，你有心了，多谢，那我就收下了。”
“是，这是在下的荣幸……”
斯卡曼德的语气忽然轻松了好多，他为这个时刻已经犹豫挣扎太久，几乎要放弃了，此刻伊莉雅没有拒绝，而是很快收下，无疑让他卸下一桩心头重担。
他把双臂伸得更直了些，等待侄女取走这份迟来的礼物。
他没有敢看伊莉雅的表情，只是望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如悠久到风化的雕塑。
直到斯卡曼德听到空灵的嗓音裹挟一丝复杂笑意，传入耳畔。
“谢谢你，叔父。”
这一次，伊莉雅唤出这个称呼。
没有讽刺，没有重音。
斯卡曼德感受到，掌心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轻柔地消失了；
吊坠晃动，悠久回响。
……
今晚的香榭丽街17号，热闹异常。
厨房内，杰西烹饪出一道道美食，连摆盘都比往常精致了太多，而过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菲莉丝大小姐，也有模有样地帮忙打着下手，绝美的面容无比认真，不时虚心请教着杰西调味和火候的技巧；
而艾莲娜忙着将杰西烹饪的美食挨个端到餐桌上，米娅像个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一手拿一个玻璃杯——其实她也想端菜的，但被十五岁的艾莲娜姐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喏，这是大家一会喝酒要用的杯子，米娅端这个就好了。”
艾莲娜刚才是这么说的，她很宠米娅，别看她外表冷漠，时而毒舌，也还未成年，但艾莲娜其实很会带孩子，又非常细心——不直接拒绝米娅，而是给她适合的“工作”，以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而客厅的沙发上，约翰和劳伦抽着雪茄，相谈甚欢。
约翰按理说是应该帮忙准备晚餐的，但劳伦是卡尔特地请来的客人，卡尔又暂时不在，总不能让客人独自坐在客厅尴尬着，哪怕大家的关系其实都很亲密了。
“劳伦，以后不忙的时候多来坐坐，卡尔还和我谈过，你真的该朝前看了。”
“呵呵，我会的，约翰。”劳伦笑着应下，看向厨房，又看向两个小姑娘，不由感慨道，“我很羡慕，真的……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
“其实我们也不是想让你忘了你的妻子，至少我没这个资格。而且平心而论，那些事给了我，我现在肯定不如你。”
约翰叹了口气，又摆手说道：“算了，怪我，不该提的。艾莲娜总说早晚把我的嘴缝起来，别见怪。”
“哪的话，约翰，我不介意，而且我几乎要走出来了，你们帮了我太多，我总不能什么都指望你们。”劳伦拍拍约翰的肩膀，“对了，卡尔怎么还没回来？今天还要加班？”
“呃……算是吧，他应该是去取礼物了，估摸着就快回来了。”
“就是呀叔~哥哥呢？”
这时，米娅俏生生地小跑到了约翰面前，歪着小脑袋问道：“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下午还在家的！”
你哥去死眠厅堂了，送顿团圆饭，而且你那未曾谋面的伊莉雅姐姐给你准备了礼物……
但这话自然不能说，约翰也只是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说道：“就快回来了，别急。来，和詹姆斯叔叔问好，他是你哥的好朋友。”
“詹姆斯叔叔……复苏节快乐吖。”
米娅有些胆小地看向笑眯眯的劳伦，喏喏地祝福道，随后又挪了挪身子，抓住了约翰的衣袖。
“哎，真可爱，米娅，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呢。”劳伦笑呵呵地说道，“你知道吗，你像天使一样。”
“米娅有点认生，但很快就熟络了，别见怪。”约翰笑着揉揉米娅的头，对劳伦解释道，“这已经好多了，刚开始可怕我来着。”
“我怎么会见怪呢。”劳伦的眼神里满是喜爱，“这可是卡尔的妹妹啊……伯里克还在的时候，也就比她大一点，如果那孩子还在话，他们肯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或许还能订个娃娃亲，呵呵……我开玩笑的……”
劳伦的嗓音深沉而温柔，他深深望着米娅，目光中尽是思念和宠爱，仿佛将对儿子的爱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约翰从中听出了他的寂寞。
劳伦望着米娅那对和卡尔如出一辙的墨瞳，真的很难想象这孩子和卡尔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收养的妹妹。
她才这么小，稚嫩的面容还未长开，却已有了倾世之姿的底蕴。和她那个英俊到不像话的哥哥，简直太像了……
尤其是这对墨绿的眸子，这对兄妹的墨瞳宛如一汪不见底的清泉，都有着诱惑人深陷其中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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