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凭我
“小主……”
爱娜又轻语呼唤着，嗓音中满是恳求。
可维多利亚现在没有逃命以外的力气回应背后的爱娜，更是暂时不想搭理这个傻瓜。
宁静号上的炼金律卫一共有二十个，而当时出现在房间里，卡尔拦住的只有十四个。
剩下的六个，除了一个在舰桥操作室控制宁静号的，剩下五个都来追她们了。
而刚才，爱娜一边以一敌五一边保护着她，杀死一个，击伤三个，却还是为了保护她而生生用身体扑过来挡下一次攻击，又险之又险投下烟雾弹和迷尘弹，负伤动用最后的灵能带她逃跑，终于在跑出一公里左右后脱了力。
而负伤又耗尽灵能的爱娜刚才竟还打算独自留下，想以最后的牺牲为维多利亚争取多一点逃离绝境的可能性。
可一向养在深闺、往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超凡者都不是甚至锻炼跑个几圈就腰酸背痛的长公主，却毅然把软倒在地的影卫搀了起来背在身后，支撑着她的重量，背着受伤的爱娜义无反顾朝远处跑去。
她怎么可能丢下爱娜？！
影卫……这只是爱娜之于维多利亚最无关痛痒的身份。
她是维多利亚仍能在纽伦恶意中存活至今的理由，是她去明斯特前唯一能全身心信赖的朋友，毫不夸张的说——爱娜是她最重要的人。
舍弃爱娜独活，维多利亚做不到。
“小主，请放下我吧……你自己跑会快一些，树林已不那么密了，很快你就能到大路上……”
爱娜即使身负重伤被背在背上，她仍是提着力，不让自己的重量都压在维多利亚身上，她的语气虚弱却温柔，可她这好商好量的话语在维多利亚听来却是无比刺耳，叫她心头涌起一阵恼怒。
简直比教会背叛王室，律卫杀死他们的皇家近卫还让她生气。
维多利亚气得咬紧银牙——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德行！
一个要挡住十几个律卫给她断后，另一个要一边正面敌多还得给她挡刀，受了重伤还想以牺牲来发挥最后的余热……
为什么不更重视一点自己？为什么现在还要一再让她丢下她别管？就因为她维多利亚是个什么劳什子长公主吗？！
为什么现在她来保护爱娜、带她逃命，她就这么排斥！
这笨蛋影卫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省点力气别废话了吗！她哪能丢下她自己逃命去？！
而且娜娜还挣扎个什么劲，平时聪明的很怎么现在就变傻了？自己又不可能松手，她还一再废话、挣扎，她都快没力气了，挣扎得俩人一块摔倒爬不起来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尽管满肚子怨气和牢骚，维多利亚却清楚——她其实是在气自己没用。
累赘。
维多利亚第一次开始恐惧这个字眼，这次却没有那些汹涌的流言，而是她依据事实给自己贴的标签。
一阵晚风迎面吹过，浑身湿漉漉的她被吹得一阵哆嗦。
如果能跑出去，只怕也是要发高烧了……
呵，多娇生惯养的身子。
维多利亚一边发抖一边在心底自嘲道——离了象牙塔，没了保护，危急时刻仅仅是泡会水吹个风，多跑几步，这娇弱的身子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本能地跟她哀嚎抗议了。
她还背着她最重要的人的命啊，这万金之躯就不能分分场合，争口气吗？！
“小主……”
“娜娜。”
维多利亚这下不得不回应了，不然爱娜非要挣扎着掉下去了，那更耽误事。
“再跑一会我们就到大路了，别费口舌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也给我省点力气，我不想费力说话只为了反驳你，好吗？”
维多利亚嗓音嘶哑，喘息着粗气安抚道。
尽管很生气，可她的语气却是那么柔和，令人安心，就好像安慰生病的孩童那样温柔。
爱娜怔怔凝望背着自己逃命的小主，有些恍惚——维多利亚的脚步是那么坚定，语气更是令她安心……
竟让一向以保护为使命的影卫觉得，维多利亚是无比可靠。
她不再是那尊贵无比的公主，只是竭力背负自己逃向生机的朋友……
好似一瞬之间，维多利亚就长大了许多，长大到足以去保护别人了。
这次，竟然是她的小主来保护她。
但是，异状陡生。
忽然之间，从她们身后远方传来响彻云天的爆炸轰鸣，午夜林地突兀的炸响，惊得枝桠上的群鸟仓惶振翅四散，也吓得维多利亚一个踉跄，险些和背后的爱娜一同摔倒在地上。
剧烈的轰鸣来自身后，运河的方向。
稳住脚步，维多利亚和爱娜心中同时浮生某个不好的预感，她们齐齐惊慌地回眸，朝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源头望去——
只见远方，赤色的火光映红夜幕，午夜浓重的天际宛如蒙上不祥的血色……
轰——！
似乎是源头发生二次爆炸，冲击的余波袭来，震得树梢枝桠不堪作响，夹杂着落叶和碎石的风打在两人脸上，而她们任凭被碎石划破脸颊也无暇顾及。
她们只是怔愣地看着，恍惚之中，预料到了什么……
“不！”维多利亚惊恐到花容失色，她将还有追兵抛在了脑后，声嘶力竭不住嘶哑尖叫，“不、不！卡尔——！”
那是来自运河上的爆炸。
而今夜爆炸的源头，只会有唯一的答案。
那个青年，无条件接纳她、待她好，真诚关怀她的卡尔·海勒，还在那艘该死的船上！
维多利亚因奔跑而僵硬的双腿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她瘫软地直直跪倒在泥泞的土地，面朝爆炸的方向，呆滞凝望火光。
沙哑的嗓子连尖叫都做不到了，也没有了那样的力气，只有清泪无法遏制地从眼眶滚落。
她不敢相信，不肯相信，可那冲天的火光仿佛就是指着她的鼻子嘲弄地对维多利亚大笑，由不得她不信……
时间仿佛停滞了，不知过去多久，背后的爱娜率先被迫从怔愣中回神——她听到了愈发清晰的脚步声，随后立刻挣扎着下来，虚弱却坚定地挪动到维多利亚身前，以身体挡住她的小主，连连呼唤道：
“小主……小主快走……！”
“小主，律卫追来了，快走！”
可是长公主已经听不到了，火光都映不红她惨白的脸色，她的耳畔只萦绕同一个凄厉的低语，宛如来自深渊的嘶鸣——
卡尔·海勒还在船上。
船爆炸了。
“小主、小主……维多利亚——！”
爱娜拼命呼唤着她，见不远处三个律卫的身影逆光而来，愈发明显，身负重伤的影卫死死挡住身后的维多利亚，还在淌血的双手毅然抽出双刀。
“小主……求你了，请快跑吧……”
“跑？”
迎面而来的唯一没受伤的律卫冷冷嗤笑，指了指左右两侧的律卫：“杀了我的兄弟，伤了我们的同袍，还想跑？”
另一个律卫阴鸷地抽刀看向爱娜：“不愧是王室豢养的鹰犬，影卫——托你的福，另一个受重伤的同袍刚才也回归了炼金之神的怀抱。你一个人送走我们两个同袍，又伤了两个，现在若再让你们跑了，我们也没脸去见埃文副首席了。”
“小主……小主……！”
维多利亚终于回过神来。
“小主，你快走。”
爱娜依旧冷静，她重伤的双臂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如常握匕首呈战斗姿态，望向律卫的目光狠戾如狼，但语气却格外温柔：“别怕小主，我会拦住他们，你先走，一会我就去找你。”
可维多利亚却不会再被骗了，不久的刚才，有个男人刚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而现在，那个男人还在爆炸的船上……
维多利亚站了起来，抹了把泪，她生涩地从腰间抽出匕首，学着影卫的姿势将匕刃对准炼金律卫。
匕首是爱娜刚才给她防身的，但维多利亚知晓自己的斤两，她手中的利刃做不到像爱娜那般一敌五还能带她抽身而退……
但是这匕首可以帮她自戕，不让炼金的阴谋得逞——身为王室成员，维多利亚可以尽最后的义务与贡献，也可以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死法。
她其实很怕，心底怕得要死，可她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往日活泼阳光的面容只有决然，灵动的红瞳氤氲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不跑了，娜娜。”维多利亚站到因她这句话而焦虑不已的爱娜身边，“我跑累了。”
“小主、您……！”
“哈，还是公主殿下识趣！”中间的律卫狰狞地嘲讽道，“跑也可以，我让你们一分钟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拿什么跑，嗯？”
另一名炼金律卫突然暴起冲向维多利亚，边抬手朝她的脖子抓去，边肆意对爱娜大笑道：“还想牺牲自己让你主子逃命？凭什么，就凭你一个快死的影卫？”
但阴影之中，陡然传来冷漠的回答：
“凭我。”
律卫的身后倏然响彻破风声。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影傀儡突然从泥泞的地面拔地而起，手持暗影刃直接将那朝维多利亚袭去的律卫生生斩首——影护随即而至，替公主挡下所有倾泄的浊血。
而卡尔同时破出阴影，左右手各持一柄猎人银匕，尖刃洞穿剩余两名炼金律卫的眉心。
扑通——
被影傀儡斩首的炼金律卫的头在半空划出猩红的弧线，随即砸落在地滚了几圈，阴恻的冷笑永远凝固在这断头的脸上。
他甚至还来不及惊恐，卡尔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他就被影傀儡削下了头颅。
同时，另外两名被卡尔洞穿头颅的律卫，也随着卡尔抽出匕首而直直摔倒在地。
“一个两个的脏死了……你们这帮炼金律卫，别想用你们的脏手碰我海勒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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