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心脏
随着那奇异的好似心跳一般的闷响在天地间响彻，所有人，无论境界高低，都陷入了某种滞塞之中。
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心跳，也不自觉的跟随着那“咚咚”的闷响，逐渐变得一致。
而随着那闷响声越来越重，不少人已经开始眼神涣散，身躯颤栗，甚至连嘴角都不自觉溢出了金色的鲜血。
嘭嘭嘭！
毫无征兆之间，有数十个拾荒者战将身躯炸裂，直接化作了一团团血雾。
死亡的危机终于让少数人率先清醒了过来。
妖女钟离发出了一声尖啸，在惊醒了那些拾荒者战将的同时，也毫无差别的帮助其他人摆脱了梦魇。
所有人脸上都残留着后怕之色，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之余，更是惊疑不定的看着微微震动的石棺。
有了防备之下，那心跳一般的擂鼓声对于山海强者不再是致命威胁，但这石棺内封存的事物，却已经让所有人骇然。
要知道刚才连王侯在不防之下，都被拖进了那响声的致命节奏之中，这一次从钟离和江承夜极不正常的脸色也可以看出。
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可以如此霸道，仅仅是发出一些响动，就连王侯都难以抵御？
“沈前，你怎么了？”
在其他人都没关注的地方，程青青却是在摆脱了那心跳声影响的第一时间，就惊诧的扶住了脚步虚浮的沈前。
她发现沈前的脸色苍白到了可怕，额头更是有斗大的汗水不断滴落。
“我，我不知道……靠！”
沈前刚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脸色又是一变，眼中浮现痛苦之色。
他原本的计划，是打算让隐匿虚空的分身趁着开棺一瞬间，在妖女心神松懈的时候，配合着自己的出手，直接把江璇和纪弱水一起救回。
只要免除了后顾之忧，不管石棺里装的是什么，他都将进可攻退可逃，化被动为主动。
然而，系统偏偏在这个时候又除了幺蛾子……
本来以沈前已经突破二禁的精神力，又有言灵王的术法传承，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是受影响最轻的那批人之一。
但事实上却是，在石棺封印松动的那一瞬间，沈前就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
而这种煎熬，竟是来自于体内骤然躁动……不，应该用暴动来形容的系统。
本应该在安静消化封神榜残余能量的系统，就好似突然发疯，就突然在沈前体内到处冲撞起来。
从系统觉醒以来，沈前一直都不知道系统到底在他身体的哪个位置，甚至他一度怀疑过系统到底有没有实体的存在。
因为就算沈前凝结了精神内核，乃至精神力暴涨之后，他也从未感应过系统的存在。
系统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掌控他的身躯，而在平常生活之中，却好似幻觉难以捉摸。
但这一刻，在那响彻天地的恍若巨人心跳一般的擂鼓声之中，沈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系统的实体。
只是……却是以极端痛苦的形式。
它好似一团失控的火焰，在沈前的识海深处不断跳动，每一次翻滚，都给沈前带来一种痛彻灵魂的疼。
“别，别管我……先去救八师姐……”
沈前强行忍着当场晕厥的冲动，断断续续的说道。
程青青反应过来，虽然眼中满是担忧，但还是赶紧将虚弱的沈前交给了曲白等人，她自己则身形一闪，满脸警惕的来到了石棺附近，拉走了刚刚受到石棺影响还有些浑噩的纪弱水。
所幸，钟离没有在意一旁被带走的纪弱水，她只是目光明亮的注视着那颤动越来越明显的石棺。
而其他人，也几乎没人关注陷入了异样状态的沈前，所有人都只是用各色目光注视着那石棺。
轰隆！
当石棺颤动的幅度终于到了某个极致，伴随着炸响之声，石棺的棺盖冲天而起，远远抛飞了出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之中，一颗拳头大小、兀自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从石冠中漂浮而出。
心脏呈现漆黑之色，除了形状之外，看不到半点血肉的质感，它更像是一颗宝石，透露出一种妖异的、炫目的美感。
看到那黑色心脏，妖女钟离就像是看到了世间最美的东西，竟是露出了痴迷神色。
“承夜哥哥，你看，这就是天帝之心，它好美对不对？”
钟离仿佛梦呓一般说道，“吞了它，只要你吞了它，你就能成就武王，九王之后唯一的武王，执掌人族的一切……”
钟离的声音虽轻，但此时长空寂静，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她说的话语。
一时间，骚动和哗然席卷了瑶池宫。
“那是天帝的心脏？”
“吞了它就可以成就武王？”
刹那间，所有人看向那漆黑心脏的目光，从原本的忌惮和惊恐，化作了炙热和贪婪。
别说本来就对天帝之位有觊觎之心的二郎真君，就连曲白等人都受到了影响，目光不自觉的被那黑色心脏吸引。
武王……
对于任何武者来说，那都是只存在于传说的词汇。
它是武道最终极的追求，更是无人能拒绝的顶尖诱惑。
自初代九王之后，世间再无武王。
而现在，只要吞下这“天帝之心”，就能一步登天，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虚幻之事，但此时，那颗鲜活的心脏却正在石棺上方静静跳动着。
只要细细一感受，任谁都能轻易感受到其中澎湃着的巨大能量。
“武王？”
正在这时，一声毫不掩饰讥讽意味的嘲笑却是响了起来，“你们有见过哪个心脏的武王是这般漆黑的吗？”
来自程青青的毒舌，短暂让众人清醒了一点。
没有谁是傻子。
那黑色心脏是流转着难以想象的能量没错，但只要稍稍用精神力感知一下，就会发现，它的表面也正溢散着一股充斥着无尽暴虐、毁灭和黑暗的气息。
即便隔着遥远距离，那气息都让人心颤不已，更别说靠近并直面它。
此时距离黑色心脏最近的钟离，脸颊上已经不自觉浮现了一些黑色纹路，让她原本妖艳的脸颊多出了一些狰狞意味。
这颗心脏有问题！
这是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它也许确实是来自天帝的心脏，更可能真的蕴含着一条成帝之路，但若只是如此，它为什么会被封存在石棺之中超过千年？
甚至，这石棺本身也隐匿在过去的时空之中，是钟离以庞大阵法将之重新挖掘了出来。
但……明明这些事情都是一转念就能想到，明明全身的神经细胞都在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远离这颗心脏，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够挪动脚步，甚至连眼神都难以割舍。
程青青完全是依靠着自身强大的精神力，以及先入为主的警惕和抗拒，才勉强能够保持理智分析。
实际上在她内心深处，一样有一种难以遏制的贪恋，想要得到那颗漆黑心脏，并且将之吞噬！
瑶池宫内无数强者，此时竟只有帝猴还算正常，它围着瘫坐在地上的沈前上蹿下跳，急得不可开交。
面色扭曲的沈前也没有受到影响，但那是因为他此时在系统的躁动下，早已被搅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只能不断尝试呼唤着系统，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试图尽快从系统的“突然造反”中恢复过来。
受到本体的影响，隐匿在虚空之中本想趁机出手带走江璇的分身也只能停滞在了原地。
“天帝……”
九天玄女怔怔的注视着那黑色心脏，脸颊上满是哀伤之色，似是不敢相信天帝竟然真的陨落了。
而作为在场最熟悉天帝之人，九天玄女这一声呼喊，无疑也等同于最后的确认。
那确实是天帝的心脏！
不管这天帝之心是不是真的能让人成就武王，作为一个帝级存在的遗物，它都有难以估量的巨大价值。
吱！
长空之上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响，在所有人震动的眼神之中，二郎神突然出手了。
他的双脚燃起了五彩的火焰，让他的速度变得无比惊人，众人只是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视野之中已经映照出了二郎神向着黑色心脏一把抓去的身影。
面对着立在石棺旁边的妖女钟离，脸上满是狂热和贪婪之色的二郎神竟是选择了忽视。
“哼！”
钟离轻哼一声，屈指一弹。
明明空气之中什么都没有显现，但二郎神的身躯却好似遭遇了无形的重击，变得扭曲起来。
紧接着钟离再次拨动了一下纤长的手指，二郎神的身躯便爆出了团团血污。
他怒吼一声，但也不得不放弃了即将到手的心脏，身躯连连后退，躲避着那仿佛永不停歇的无形攻势。
二郎神的实力有目共睹，却被钟离如此轻易的就压制。
至此时，众人才是心中一凛，突然意识到这天帝之心和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以钟离和江承夜的实力，谁能和他们抢？
见震住了众人，钟离轻笑一声，这才亦步亦趋的来到了石棺上方，她没有直接碰触心脏，而是一挥手，以轻柔力量将漆黑心脏送到了不远处的江承夜面前。
“承夜哥哥，吃了它吧，你有天帝血脉，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钟离期待的看着江承夜，轻声说道。
江承夜有天帝血脉？
不少人这才恍然，难怪妖女笃定江承夜可以凭借天帝之心成就武王，原来是这个原因。
江承夜闻言眼神微动，正要伸手抓向那心脏，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
“不……不要……哥，你不能吃，你会疯的，会疯的……”
众人愕然转头，却是那先前被钟离带来的无名少女，不知道何时清醒了过来。
“小璇……”
江承夜怔怔看着眼眸通红的江璇，随即嘴角牵动，露出了也许是长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涩声道：“你真的长大了。”
“哥，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们跑得远远的，你不要再和这妖女在一起了，好不好？”
江璇哀求一般的说道。
江承夜一时默然。
“承夜哥哥，你又要抛弃我吗？”
钟离让黑色心脏又飘近了一些，似是质问，又似是自怨自艾的说道。
江承夜看着那恍若在他和江璇之间不断游离的黑色心脏，沉默之后突然对江璇一笑，用只有他和江璇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没事的，就快结束了，待我成就武王，一切都结束了，再没有什么……能够控制我。”
话音落，江承夜骤然握住了那黑色心脏，毫不迟疑的一口吞下。
天色骤然变得暗沉。
江承夜的身形凝滞在了原地，他微微低下了头颅。
一种无形的压抑的气氛，开始在天地之间弥漫。
所有人都下意识退了一步，因为在江承夜身上，有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气息正在苏醒。
那远远超越了之前江承夜展露出来的气势，且还在不断攀升。
“承夜哥哥……唔！”
钟离感知到了那可怕气息，却是露出了欣喜神色。
她向前一步，刚刚开口就没了声息，因为一只微微颤栗的手掌，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那手臂之上的皮肤在不断裂开又愈合，其中隐约有细小的黑色闪电在游荡……江承夜的手臂。
他死死捏住了钟离的脖颈，一点一点抬起头来。
“嘶……”
当看清江承夜此时的模样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
漆黑、暴虐、残忍、扭曲……仿佛刚刚游离于黑色心脏上面的所有负面气息，都在这一刻转嫁到了那双眼睛之上。
江承夜嘴角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随即手掌瞬间洞穿了钟离的胸腹。
露出不可置信眼神的钟离拼命反抗，甚至身上浮现出了浩瀚的星辰气息，但在江承夜的手中竟没有丝毫的挣扎之力。
轰隆！
江承夜将残破如布偶一般的钟离随手一扔，钟离的身形顿时如炮弹一般陷入了地面，失去了动静。
随即，江承夜缓缓转头，那冰冷的眸子扫视全场。
“逃！快逃！”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恐慌瞬间蔓延全场。
根本不需要言语说明，江承夜那杀机弥漫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而连已经是王侯的钟离都挡不住他，其他人即便加起来也只是死路一条。
“老娘就知道……你们还看我干什么，赶紧逃啊！”
程青青早就警告过钟离，此时见事态果真失控不由骂了一声，转头却见曲白等人都呆呆看着自己，不由气道。
“不是……程教授，沈前呢？”曲白却是迷惑道。
刚刚把迷糊的纪弱水扶起来的程青青闻言一怔，随即霍然转头，却见那只猴子也正茫然的挠着头不断四顾，似是在说，明明刚才沈前还在这里的。
还不等众人找到沈前的身影，半空之中，瑶池宫四周千米的空间骤然扭曲。
“糟了！”
程青青脸色骤然一变。
“这是……”
曲白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到了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迫感。
恍惚间，一种蝼蚁般的错觉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仿佛他们随时都会被轻易捏死，这对山海境界的武者来说无比荒谬，但此刻却确实存在。
“领域，一个大帝强者的领域。”
程青青脸色数变，幽幽道，“我们走不掉了……没人能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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