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归家
京城,皇宫。
云绣率着几个宫人来到御书房门口,她停住脚,吩咐宫人在门口等着,独自推门走进去。
刚一进去,她就闻到一个酒水混着脂粉气的臭味,更别提那书房后室传来的男女淫声了。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书桌前,满桌堆满了奏折,随便拿起一本都是没有批阅的,还有一些上面盖着加急的章子,打开一看都是和军事、灾荒有关。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在桌子上大力一扫!
叮呤咣啷——
所有的东西尽数被扫落在地,巨大的动静惊到了后室的人,一个浑身都是肥肉的男子只在腰间围了一件衣服,便气势汹汹闯出来:“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想死是不是!”
云绣冷冷看着自己的哥哥云锦:“怎么,皇上想送我去死?”
原来是云绣啊。云锦松口气,他指责道:“你一个长公主,擅闯书房就算了,兄长的房里事也要打搅,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云绣走下来,一把将云锦推开,那满身肥肉冰凉黏腻的触感连她都觉得恶心。
她走到后室,入眼即是两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见到有人进来,这两人也不觉得羞耻,反而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舒展开,遍体陈香横躺在软卧之上,嘴里娇声叫着皇上。
云锦立刻跟进来,他把云绣往外赶:“出去出去,这种事你看什么看!”
云绣气得浑身发抖:“你是皇帝,就算是宠幸女子也应是正经的后妃,这两个妓子又是哪里来的!”
这两名女子烟视媚行,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在御书房狎妓,这话说出去……
云绣恨铁不成钢:“你还嫌百官每日上的谏文不够多是不是!”
云锦烦躁不已,他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左拥右抱:“那些老不死的能奈朕如何?谏文想写就写呗,反正朕也不会看,只要有掌印在,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掌印掌印掌印,跟上辈子一样,云锦把卫璋当爹了!
云绣是知道云氏王朝的结局的,他们兄妹俩上辈子把卫璋跟天王老子一样供起来,可最后呢,狡兔死走狗烹,云家人都被杀光了之后,屠刀自然就伸向了自己。
她看向云锦,冷冷开口:“前几日,我派前锋营的陆远去杀卫璋了。”
云锦还在和两个美人亲亲,一听这话,吓得浑身的肉都颤了三颤:“你疯了!”
云绣继续道:“没杀成,失败了,陆远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没回来。”
云锦吓得脸都白了,他顾不上妹妹还在跟前,刷的一下站起来:“那掌印怎么说!”
他这么一站,盖着下身的衣服就滑下去了,云绣嫌恶地看了一眼那软踏踏的一小团,扭过头道:“我不知道他猜出来没有,但他的车驾已经到了京郊百里外,今天应该可以进京。”
“哎呀!”云锦吓得团团转:“哎呀!你怎么能做这样冲动的事情,哎呀!”
他指着云绣,声音都在发抖:“朕可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朕派去的,若是掌印责怪,都是你干的!”
没用的东西!
要不是云绣只有云锦这一个亲哥哥,她才懒得扶持这个废物!她冷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放心,陆远是不会供出我的。”
云锦不信:“你怎么知道!”
云绣当然知道。
从上一世开始,前锋营统领陆远就是自己的裙下臣。他一颗心只有云绣,别说是为了她送死了,就算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厮混一晚上,第二天都能若无其事地跪在她床边给她穿鞋。
云绣不耐烦道:“我说不会就不会!卫璋已经快要进城了,你确定还要在这两个女人身上鬼混?”
“对对!”云锦一下站起来,急急忙忙穿衣服:“去迎驾,去迎驾!”
也许是因为这一世敬太妃早死,没了太后娘娘的约束,云锦活得比上辈子更加窝囊荒唐。他手抖到连衣服都穿不好,大骂那两个妓子:“还不给朕穿衣!”
云绣翻了个白眼,不愿意再看这些,转身走出去了。
她等了好一会,云锦才整理着龙袍走出来。她看了一眼后室,问道:“那两个女人呢?”
“掐死了。”云锦不以为然道:“她们听到了你刺杀卫璋的事情,当然不能留了。”
云绣勾唇一笑。
这就是她坚定拥护云锦上位的原因,不管他本人是多么的废物,但绝大多数时间都会为自己这个妹妹着想。云绣是女子,不可能坐上皇位,但她却可以借助云锦的权力,行天下事的决断。
这和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伸手将云锦的衣领翻好:“走吧,我们一起,去城门口迎接掌印凯旋。”
……
考虑到云鲤的身体,回京的一路上,卫璋没有连夜奔波,每到一座城池便停下来休息。他照例是不可能住客栈的,每过一城便多了一个住宅,大手大脚的程度看得云鲤心惊肉跳。
十多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二十多天,望着盒子里的地契房契越来越多,车驾终于行到了京郊附近。
云鲤掀开车帘一角,只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看。不知怎地,越靠近京城她就越紧张,总觉得前途惶惶,不知接下来的路通往何方。
她回头看了一眼卫璋,不自觉咬住下唇。
卫璋手里拿着一张一指宽的密信,他几眼读完,手指伸出窗外搓了搓,那密信便化成粉齑随风飘散了。
他头都不抬,问道:“盯着我做什么。”
云鲤摇摇头:“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她只是觉得,越靠近京城,那个可呼风唤雨的九千岁卫璋又回来了。而那个在南城,陪她玩陪她闹,会对她说对不起的卫璋,好像就要消失了……
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卫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宫里已经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了,为避免节外生枝,下一个路口,周回会带着你的马车单独进城,我要先入宫一趟,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这句乖乖在家等他回来,基本上每过一个城镇,云鲤就要听一次。也不知道卫璋哪来这么多的家,而她的家究竟又在哪里。
她照样很乖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小心。”
“乖。”卫璋亲了亲她的嘴角,便下马车离开了。
到了下一处路口,云鲤乘坐的马车渐渐放慢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大部队。周回亲自驾车,一路将她护送入京。
京城的景象还与云鲤离开时一样,热闹又繁华,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云鲤觉得自己前一个月的逃亡就跟一场梦一般,那些灾民和战乱也都跟没发生过一样,眼前的世界依然很宁静美好。
马车驶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停在一个院落门口,周回摆好矮凳,牵着云鲤下车。
“这是开国将军陈山的府邸。”周回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和云鲤相处,语气硬邦邦的:“陈将军没有后人,死了以后这宅子就一直空着,前段日子掌印已经派人打扫好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改造的,我再找人弄。”
云鲤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出,这里不过是后门。
只有妾侍才要走后门,真正的主人回家,都是从大门直接进入的。
“挺好的。”她假装不知道这些,跟着周回从一扇小小的侧门入了府:“我没什么需要的,就这样很好。”
入了门一直往里走,才知道这宅子究竟有多大。这宅院不在京城中心,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胜在环境幽静,处处都透着古朴。由于多年未曾住人,石桌花墙上都爬满了绿色的藤叶,静谧安然,生机无限。
云鲤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我想住这个院子。”她看中了西侧的一个小院子:“这里的花架子很好,以后可以种花,还可以搭一个秋千。”
周回表情有些僵硬:“你确定?”
云鲤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就是这院子的含义,有些不大吉利。
陈山之所以没有后代,就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那女子是被他强抢入府的,一直被关押在这个院子里,因誓死不从陈山,便在这个花架下面自尽了。
听完这个故事,云鲤抬头,看着眼前这面巨大的花架。
“没什么不吉利的。”她轻声道:“这里挺好的。”
她有什么资格嫌弃这里不吉利,被关在这个院子,和被藏在这个大宅子里,她和那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在她爱卫璋。
云鲤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爱卫璋,她要爱卫璋,她只爱卫璋。
爱可以胜过一切,包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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