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遗留的后手
“早在我知晓他们准备以这种方式复活神明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
奥黛丽坐在树下，看着远方无止无休的浪潮，说道。
“假如我们真的复活了神明，可是祂却不再是我们所期望的神明，怎么办？”
“假如，我们所复活的【世界】，最终会摧毁我们的世界，那我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假如……我们会带来灾难，那我认为，至少不要去做那些只会留下问题的前人，就像曾经的神明。”
“所以，我留下了一个后手，在隐藏了你的存在的同时，希望在这第一次的集会，第一次关于神明复苏的仪式上，悄悄地埋入一个后门。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那么你将成为一道保险，一个可能，一个在最坏的情况下，在我们这些信徒全部因为与神明的信仰链路而消逝之后，依旧能介入神明的可能。”
“所以，当我在那场集会之中，看到神明在复苏的同时便走向死亡并播撒下毁灭的时候，我居然有点庆幸。”
“庆幸至少在灾害扩大前，我们就知道这一切是错误的；庆幸自己留下后手的选择是正确的，以及——”
奥黛丽指了指十五号，说道。
“庆幸自己，留下了你。”
奥黛丽闭上了双眼，叹了口气，然后再度睁开。
“但是……很可惜，即使我计算了那么多，但终究还是算漏了不少地方。比如，我本以为，【盖亚遗志】被复苏后，因为扩张的灾厄，联邦会迅速反应过来，然后解决一切。也许是依靠他们自己，也可能是通过你。”
“虽然我早已察觉高层有些问题，在某些决策的决定上，不再是以往的稳妥方案，而更偏向于激进。但是终究没有意识到，是有外部的力量在影响着我们，【盖亚遗志】诞生带来的波动，不可能不被联邦所察觉，哪怕只是我们这个团体一段时间没有动静，恐怕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当时的我，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意识与从你那保存的虚拟人格碎片，全部通过生命转化之茧，献给了神明，也因此保留住了我的意识的独立性，但是很可惜，当我们所有人都被祂所吞噬之后，祂便陷入了沉睡。”
“而我，亦是如此。”
“直到不久之前，才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也许是因为外部的刺激，也许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终于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也有可能是与祂建立起微弱联系的你，刚好于此时苏醒，就仿佛坠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溅起了那一丝涟漪。”
奥黛丽收回眼神，轻轻拂过脚下的草地。
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这里……不是你构筑出来的吗？”
“不，不是我，是祂为了保护我，构筑而出的，仅存的净土。”
奥黛丽温柔的笑着，抚摸着躺在自己腿上，沉眠的白发少女的头发。
“她是…………”
“嗯，你猜的没错，她就是盖亚，又或者说是提亚马特？她的名字，她的各式形态存在于过于多的神话传说当中，但是，总而言之，祂就是我们【世界之魂】所信奉的神明，我们所追寻的存在。”
“她，就是【世界】。”
“！！！”
被着冲击性的事实所惊吓到的十五号，险些惊呼出声，但却害怕将那位正在沉眠的少女惊醒，最后强忍住了自己的声音。
“是啊，很不可思议，对吧！”
奥黛丽梳理着对方那因为睡眠而有些凌乱的长发，缓缓说道。
“我们所敬仰的神明，到最后居然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无论谁都会感到不可思议吧。最初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后来我明白了。”
“祂只不过选择了……和孩子们最为亲近的模样罢了。因为她是那么温柔，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的意识因为久远的坠入混沌思维那如同磨盘一样的旋涡中，被消耗殆尽，所以不惜撕裂自己仅存的意识，为她搭建了这么一小块净土。”
“因为不愿意与自己的孩子们战斗，所以放任祂们从自己身上索取奇迹，哪怕她知晓，这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
“因为期盼着孩子们能够继续活下去，希望他们不再会因为逐渐走向深渊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所带来的灾难而挣扎……她笑着将自己的权能托付于他们，赐予祝福之后，离开了这里，再不回头。”
“这哪是什么世界之神啊！这分明是……只一个只知道付出的慈母吧……”
奥黛丽叹了口气，说道。
“只可惜，哪怕只是这样的愿望，也不会得到实现。祂再一次被迫回到现实，又再一次的被迫伤害她的孩子们。但是已经将权能托付出去的祂，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她无法，也不能再次真正意义上的出现，只能让那名为【盖亚遗志】的行尸，怀着被恶意赋予的憎恶，行走在大地之上。”
“很可怜，对吧。哪怕是现在，她也在尝试着对抗那份恶意，试图阻碍祂的步伐，只不过……效果甚微。”
“你希望我做什么？”
十五号不假思索的问道。
“我不知道。”
但是，面对十五号的询问，奥黛丽却摇了摇头，说道。
“我并非预言家，做不到连自己死了十年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能够掌控在手里。”
奥黛丽看着十五号，伸出手来，指了指他自己。
“怎么做，如何做，该做什么，这都要看你啊。无论是拼死一战，还是转身离去，这都是你的选择。从来都没有人要求你必须要做到什么，你也从来就不是那位【英雄】影子，我希望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
“那如果——”
在沉默许久之后，十五号再次出声问道。
“如果，我想救你呢？奥黛丽——”
“救我？”
“嗯，既然你的意识还完好的保存在这里，那——”
“哈哈哈哈哈，谢谢你了，谢谢你想要救我。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
奥黛丽笑着，然后指了指自己。
“我已经是个死人啦，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我当年应该告诉过你，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但也有例外不是吗？奇迹难道不正是因此而生的吗？”
十五号激动地抓住了对方的手，在袖子下，那曾经作为某个奇迹的亲历者的痕迹，依旧浮在她的皮肤表面。
“不，已经不一样啦。我并非完整的意识，只不过是意识的残片与回响，某种意义上，我是依托着你的虚拟人格，才能保持自我的存在。你现在已经感觉得到吧，你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你看，你甚至都想起来了，我手上的痕迹。”
“………………真的……不可能吗？”
十五号垂下了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神情。
“也许还有可能吧，但……”
奥黛丽看着【盖亚】，轻声说道。
“即便理念上有所出入，但我终究是她的信徒，她也是我所侍奉的神明。我不可能抛弃我的神明，独自离去。所以，不要悲伤。”
奥黛丽温柔的抚摸着十五号的脸颊，替他擦去泪水。
“这只不过是一次迟来的道别。但至少我们还有道别的机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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