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借钱

　　傍晚，在镇上干活的陆金贵，还有在松竹书院念书的陆元宝，一前一后回来了。

　　听何翠娥与陆宝珠争先恐后、添油加醋描述着今天发生的事后，陆金贵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

　　“不过是分家而已，她们当真还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居然敢这般无法无天。”

　　若说李雪梅和陆乔乔是无知泼妇，能干出这种事来也不算稀奇。

　　但陆福生可是个儿郎，打小就老实敦厚，不曾想，现在竟也变得这般狡猾刁钻了。

　　“爹，爷爷只是嘴上说要收拾她们，实际上根本没打着。但陆乔乔和陆福生却故意演戏，让全村人都误会爷爷要对她们打打杀杀。”

　　“不过在那期间，一直都是陆乔乔在指使陆福生。我猜，陆乔乔应该是主谋，一切都是她操纵的。”

　　琢磨了一下，陆宝珠选择了把所有过错都砸到了陆乔乔身上。原因很简单，她对陆乔乔带着浓浓的嫉妒、以及怨恨。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陆乔乔越是能干，陆宝珠就越是欢喜。反正家里的活又不用她干，她自然对陆乔乔这个干活好手很满意。

　　但分家之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干活干不好、也干不快的她，好几次都被邻居们拿来和陆乔乔做对比。

　　听到别人夸陆乔乔聪明、懂事、温柔、听话、勤快……，她就哪哪都不得劲。

　　若是别人恰好多看了她一眼，她更是胡乱猜忌，觉得别人是在笑话或鄙视她。

　　自然而然，虽然没有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却陆乔乔却以另外一种形式得罪了她。

　　“我管谁是主谋、谁是帮凶，她们母子三人那般嚣张跋扈，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尽管陆大有才是一家之主，但实际上，拥有家庭最高决策权的，还是正值壮年的陆金贵。

　　他眯着那双冷峻的眼睛，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阴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好点子。

　　关于这一家子的动态，李雪梅几人并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那些跳梁小丑整出来的小伎俩，她们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这会儿，李雪梅带着陆福生，去了趟村里那些稍微有点钱的人家，成功地借了几两银子。

　　没办法，毕竟在所有外人的眼里，她们家实在是太穷了。为了不被人质疑，也为了花起钱来更加光明正大，她们不得不来这么一出。

　　当然，她们之所以这么成功地借到钱。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最近被折腾了几回，看着挺可怜的，许多人很同情她们一家的遭遇。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以前的李雪梅三人勤快老实、善良不多事，人品还是不错的。

　　大家都坚信，就算不能尽快把钱还回来，李雪梅她们也不会欠钱不还，故意耍无赖。

　　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李雪梅去借钱的时候，特意带上了原主精心绣的两件绣品。

　　那是原主费了多日功夫才绣出来的，原本打算留着给陆福生成亲时用，所以一直没舍得卖了换钱。

　　为了增加筹码、提高借钱的成功率，李雪梅特意把它们给带上，在那些村户家晃了一圈。

　　“三婶子，谢谢你愿意借钱给我们。你们放心，那绣坊的掌柜已经和我签订了协议，会出好价钱购买我的所有绣件。”

　　“估计再过上一两个月，我便能攒够钱。你这般信任我，届时我会算上利息，一并还给你的。”

　　李雪梅接过对方给的一大串银钱，并让村里识字的小子帮忙在纸上记好名字和数额，这才感恩戴德地离开。

　　虽然她本人就认识字，但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做戏还是得做全套。

　　成功借到了那么多钱，李雪梅的心情不错，甚至哼起了小调。

　　尽管不知道要卖上多少天的螺蛳，才能挣够钱把债给还清，但李雪梅一点也不担心来钱的速度。

　　反正她们还有其它挣钱的路子，只要她们动动脑子，一切都水到渠成。

　　不过，陆福生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些借来的钱上。这会儿，他正在回想李雪梅那娴熟出色的演技。

　　“娘，我觉得你越来越奇怪，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你刚刚撒谎骗人的样子，根本不像装出来的，要不是我知道实情，我铁定也会相信你说的话。”

　　什么全家人夜不能寐，一晚醒个十来次，担心有坏人破门而入。

　　什么天赋被绣坊掌柜看上，订单接到手软，未来钱途无量。

　　李雪梅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演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真的。

　　撞上陆福生那迷茫的目光，李雪梅嘿嘿一笑。

　　“傻孩子，我那是善意的谎言，不叫撒谎骗人。做人不能太老实了，偶尔动动脑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再说了，我们既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也没有触犯到任何人的利益。原则上来说，还是可以理解的。”

　　听着是有些许道理，但陆福生眼中的疑惑还是没有打消。

　　印象中，娘亲从来没有撒过谎，就连偷点家里的肉菜给他和乔乔吃，也会眼神闪烁、面红耳赤，慌得不得了。

　　但现在，娘亲在演戏撒谎的路上越走越远，还成功骗到了那么多人。这，越想越匪夷所思呀！

　　但不容陆福生多想，李雪梅便伸出了右手，揪了揪他的耳朵。

　　“臭小子，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最好别告诉我，你还在怀念我以前那温柔贤惠、与世无争的鸟样。”

　　尽管她是半路无痛当娘，没有真正生养这个孩子。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管陆福生心里在想什么，她大抵还是能猜出来的。

　　“你爹已经死了，我们唯一的依仗也没有了。我们若是不强势起来，说不定再过上些日子，坟头的草都能长成参天大树呢。”

　　听娘亲这么说，陆福生眼中的疑惑，通通转化为懊恼和愧疚。

　　为了过上好日子，娘亲和乔乔已经这么努力了，他怎么还有功夫想东想西呢？

　　再联想到分家之前，娘亲和乔乔坚决表示不满，不愿再继续做牛做马，却被陆金贵狂揍了一顿，差点儿当场就断气，陆福生瞬间痛彻了心扉。

　　她们是有血有肉的生物，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哪怕思想和行为习惯发生再巨大的变化，其实也是正常的。

　　陆福生无比自责，那个时候娘亲和妹妹勇敢地反抗，他却还在犹豫不决，准备继续当个听话的孩子。

　　好不容易，娘亲和妹妹支楞起来了，他又在想东想西，甚至还怀疑她们的变化之所以那么大，是不是中邪了。

　　不该，他实在是不该呀！

　　念及此，自觉对不起家人的陆福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手，用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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