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朝阳来人,命途谁改
第183章 朝阳来人,命途谁改
王之向本以为朝阳观的人会很快找上门来,结果等了三天,才等到一名黑须的中年道者:
“贫道赤元,见过王家主。”
王之向连忙还礼:“赤元道长有礼了,快请上座。”
分宾主落座,自有婢女奉上香茶点心。
赤元道人开门见山问:“王家主,你应该知道贫道此来,是为了何事?”
王之向当即把关于叶志丹的事说了出来。
听毕,赤元不置可否,又问:“现场的物证呢?”
王之向拿出个大包袱,放在他面前。
赤元道人伸手打开,先拿起叶志丹那盏面目全非的古铜灯,叹一声:“灯在人在,灯亡人亡,叶师弟,往生走好。”
接着去观察那些快被烧成焦炭的骸骨,拨弄几下,很快分成两堆:“这几块,是叶师弟的遗骨;那几块不是。”
王之向一怔,心想玄门大派,果然手段厉害,这样都能分得出来,忙问:“道长的意思,是说黄半仙也一起被烧死了?”
赤元道人慢慢说:“我只能确定是另外一个人的,但不能说就是那黄半仙。”
王之向想明白过来,如果黄半仙做手脚,事先准备好另一具尸体来瞒天过海,这是有可能的事。
赤元道人又道:“王家主,我叶师弟既然在贵府当供奉,期间出了意外,本道当然要调查清楚。若是你所言不虚,此事便与王氏无关。”
王之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头有怒气,但很快压下去了。
玄门大派行事向来高傲,目无法纪。其实近年来已经好了很多,放在以前,更加肆无忌惮。
赤元道人把属于叶志丹的东西收拾好,做个稽首:“王家主,告辞。”
说着,不等回话,直接走了出去。
对于他的无礼,王之向倒不在乎。修士自持为世外人,对于凡俗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很难改变。
但在现实上,新帝上位后采取一系列政令措施,管制甚严,不少大派宗门纷纷选择关闭山门,避世不出了。出世的,也得和世俗大势力打好关系,建立利益纽带。
好比叶志丹来王氏当供奉,背后也是有着另外的用意。
只不过现在人糊里糊涂死了,朝阳观那边肯定会大动肝火,所以没有好脸色。
王之向知道朝阳观不会善罢甘休,他王氏也是一样,都想把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
无奈此事着实蹊跷,而且没留下有价值的线索。
他倒希望赤元道人出手,能打开局面,发现端倪。
“家主,春花杏雨楼派人来说,公子又在那喝得酩酊大醉,动手打人了。”
一名小厮进来禀告道。
王之向哼一声:“你带人去把公子接回来。”
王于俊获悉黄半仙等人出事,咒术失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整天流连勾栏春楼,夜不归宿,比以前要放荡不羁得多,而且变得极为暴躁,动辄用鞭子打人。
见他这个样子,王之向头疼不已,甚至怀疑是不是黄半仙在王于俊身上做了手脚,要另外请法师来看看才行。
经过这一摊事后,王之向真被弄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
至于陈晋那边……
“赤元道长肯定会去找他的,且袖手旁观,看看再说……”
……
举子试最后一场,最后三天事端不断,弄得考院颇不安宁。主要是病倒的考生人数实在太多了些,远远超过往届了。
这些考生身体出了问题,难以为继,对他们的精神打击更大,有的当场崩溃痛哭、有的甚至发了魔怔,大吵大闹起来、还有的直接昏厥过去,生死不明……
对此状况,主考官和监考员们都神情肃然,不大好看。
而对于没事的考生,却也有人内心窃喜,觉得占了便宜。
的确占到便宜了,毕竟一部分考生减员,空缺出来的都可能会形成机会。
竞争的人少了,在客观上就是利好。
一场考试,世情百态。
陈晋内心无波澜,把所有的文章题目做完,然后就等待开门出去。
当时辰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考院,扑通扑通的,到了门外,即刻倒下数人。
然后是惊叫声和哭泣声。
不过陈晋知道,这些能坚持到外面再倒下的多半没什么问题,而且外面早有家人和随从们等候着了。
“书生!”
清朗的叫声,可不是顾乐游吗?
在他身旁,正停着一辆马车。
陈晋走上去:“你怎么来了?”
顾乐游笑道:“今天你考完出场,吾等当然得来接归。”
陈晋疑问:“小倩也来了?”
“嗯,就在车上,你进去坐吧,本道亲自为你们赶车!”
陈晋莞尔一笑,也不客气,迈步上车,一个娇柔的身子入怀,像是小鸟依人。
感受到少女的异常,陈晋如往常般抚摸着那如瀑的长发:“怎么啦?”
小倩抱了一下,坐起身子:“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很高兴。”
“傻丫头。”
顾乐游赶着马车回到江岸宅院:“本来想要去外面订一席好酒菜的,但觉得你不会喜欢,所以作罢,还是先回到家里来。”
家里也已准备了各种丰富的食材,小倩很快就去张罗忙活了。
陈晋与顾乐游在厅上说话:“这几天,可有什么事?”
顾乐游回答:“安然没事,我正感到惊诧和疑惑。”
陈晋笑笑:“没事就好……怎么,你想有事?”
顾乐游眨了眨眼睛,忽而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你已经解决了?”
柳剑山庄的事,王氏把消息都封锁住了,没有外泄出来,知情者屈指可数。
陈晋答道:“算是吧,但后面的情况发展,有待观察,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行,都听你的。”
顾乐游并没有多嘴问陈晋是怎么解决的,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既然事都办妥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喜欢问东问西,刺探私隐的人,最是叫人厌烦。
说了会话后,小倩做好饭了。
正待用膳,吱吱吱!
小圣似有发现,狂叫起来。
陈晋与顾乐游不约而同站起身,面对那个踏步进来的黑须道者。
道者身材高大,一身玄袍,在他的左手,提着一盏造型奇特的青铜灯,灯火跳跃,很有灵性地燃烧着。
赤元道人提灯而入,像是走进自己的家里,神态轻松,没有丝毫的拘谨,他看着梁上的小圣:“这小猴子倒有点意思。”
陈晋踏前一步:“阁下何人?无端闯入人家,好生无礼。”
赤元道人微微做个稽首:“朝阳观赤元。”
顾乐游嚷道:“我久闻朝阳观乃玄门大派,做事光明正大,怎现在看来,倒像是强盗行径?”
赤元道人目光一扫:“这位同道可是出云观观主?”
“正是。”
顾乐游夷然不惧,与陈晋站到了一起。
“啧啧,倒是个讲义气的。”
赤元道人说着,举起手中古灯,往前一照。
炽热的火光散发,把整间厅堂都照得亮堂堂的,分外光明。
而在这片光明之下,仿佛一切的秘密都无从遁形,全部被照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
顾乐游怒喝一声,但整个身子如同中了定身法,动弹不得。他感觉到一道元神侵袭,径直闯进了自己的泥丸宫。
正是赤元道人的元神,占宫境。
该境界用上一个“占”字,本就包含着强硬霸占的意思,只要修为达到一定地步,根本不需要别人同意,随便就能侵入别人的泥丸宫,把里头的秘密瞧个干净。
泥丸宫内景观,代表着一个人的神魄世界,不但极为重要,而且收藏着自己最为核心的秘密。
被外人这么闯进来,简直像是一个女子被剥光了衣物来看,充满了恼怒和羞耻感。
顾乐游想与之抗争,但在大境界的压制下,他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任由对方施为。
好在赤元道人只是来刺探,并未做其他,看完了顾乐游的内景观,再来看陈晋的。
陈晋也已踏入了修道第三境“占宫”,只是道行比赤元道人要差了许多。
道行代表着年份,即使同一个大境界,由于各种因素影响,其中的差异也是非常大的。
当然,相比顾乐游,陈晋有足够的底牌进行挣脱,以及规避。他本要有所动,转念一想,隐忍住了,运转起《幻心摄魂大法》……
本来光靠这门道术,很难对赤元道人造成影响,但在泥丸宫内,与文庙结合,再加上文气神韵,一切又变得不同。
“咦,好浓郁的文气!”
在赤元道人的观感中,他没有看到文庙,看到的是一座风清水秀的草堂,充满了一种读书人的韵味。
看了一圈,确认没问题了,他收回元神,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阁下不愧是才子词人。”
陈晋露出茫然的神色:“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来确认一件事,现在没事了,多有打扰,告辞。”
说罢,赤元道人转身离去。
真是来去匆匆。
得了自由,顾乐游跳脚叫道:“朝阳观的人就能为所欲为吗?真是莫名其妙……”
陈晋眨了眨眼睛,忽道:“不用叫了,他已经走了。”
顾乐游这才松口气:“说实话,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陈晋叹道:“技不如人,如之奈何?”
顾乐游道:“书生,我以为你会发作,与他拼了。”
“呵呵,拿什么拼?拼不过的话,只能逃。既然如此,不如以退为进,化解他的猜疑,倒能省却很多麻烦。”
杀了一个叶志丹,于是又来了一个赤元道人,即使能把赤元杀掉,可后面呢?
朝阳观又会派出什么人物来?
而且赤元在陈晋这里出事的话,很多事情就再也无法掩盖得住。
话说回来,陈晋与朝阳观之间本无矛盾冲突,在密室里刺杀叶志丹属于特殊情况。
叶志丹是王氏的人。
所以,可以的话,陈晋愿意此事到此为止,不再与朝阳观生出新的矛盾。
顾乐游并不知道陈晋杀了朝阳观的弟子,只以为赤元道人也是王氏那边的:“书生,这晚过去,是否代表着王氏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谁知道?”
陈晋一摊手:“王氏行事一向霸道,不讲道理,总之小心为上。”
“等你金榜题名,考上举人就好了。”
“呵呵,一介举人在名门世族眼里,算不得什么,也就是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
顾乐游深以为然地叹一声:“人上人,人压人,只要是人,都是如此。”
他神色黯然,回想刚才被压制的无力感,那种生死被人拿捏的滋味,真是极不好受。
他还是第一次遭遇到这般情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但没办法,弱肉强食,无能改变。身为散修,缺乏根本的修炼法门,不管把《三煞卷》,以及其他的法术修炼得多好,上限却早已注定了的,突破不到更高的层面上。
陈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道士,你不必灰心,事在人为,只要努力拼搏,总有机会出头。”
顾乐游笑道:“说得是,我还有你这个朋友,只要你出人头地了,我跟着也算是出头了。”
两人放宽心情,重新入座,开始推杯换盏,痛饮起来。
这一顿酒,竟饮到了半夜。顾乐游喝得大醉,安排到偏房休息去了。
陈晋也喝了个七、八成,醉眼朦胧的,他还从没有喝过这么多的,就当是一次放纵了。
严己自律是很好的习惯,但偶尔放纵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好比那弓弦,张弛有个度。
回到房间,进入内景观,与苏孝文见面:“老师,你说我这次能不能考中?”
苏孝文道:“我没见到今届的考题,也不知你写了什么文章,所以不知你考得怎么样。”
陈晋又问:“有言道人情练达即文章,说考中与否,需要写对时事,写对主考官的口味,这才能被录取。是不是这回事?”
“的确有这样的说法,故而时也命也,有时候,不信命不行。”
说到这,苏孝文语气一转:“但人的气运命途皆能改变,读书能改之,修行亦能改之。所以,守恒你在担心什么?”
可能是时代改变,人的爱好改变,这种题材写法注定不受欢迎了,此书运途注定无法改变……但作者君仍在坚持!
坚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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