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满载而归
第118章 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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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做事一向有始终,找到吴寿田的尸身只是差事的一部分,解决邪祟吴爱芳才是治本:
“不过村长,你们得配合。”
听到这句,吴阿平战战兢兢地问:“官爷要如何配合?”
陈晋道:“找一只大肥公鸡,几斤米,木柴来,还要挑一担干净的水……”
老村长以为他要设坛作法,赶紧派人去办。
却见陈晋在水井边忙活,挖坑,弄土,垒砖块,很是奇怪。
吴阿平忍不住问:“官爷你这是做啥?”
“做饭。”
吴阿平:“……”
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官爷若是饿了,请到舍下用膳。”
陈晋摆手道:“我喜欢自己做。”
等大公鸡送来,立刻开始烧水,宰杀。
这番麻利的动作,直把吴阿平瞧得傻眼:画风与想象中差别太大,完全跟不上。
陈晋拿出一块碎银:“这是置办食材的钱。”
吴阿平哪里敢收:“官爷办案,吾等小民自该配合,如何能收官爷的钱?折煞老儿了。”
陈晋不喜欢白拿人东西,硬塞过去:“你们可以散去了,今晚或许有动静,千万别出来看热闹。”
不让村民出来,是为了他们好,免得撞见邪祟,受阴煞冲击,会受到惊吓,甚至生病。
吴阿平他们就等这句话,如蒙大赦,赶紧跑掉。离开的路上,议论纷纷,觉得陈晋行事古怪,是个怪人。
哪有办案时候在现场生火做饭的?
哪有拿老百姓一只鸡还会给钱的?
不过他们都感受得出,这位表现奇特的官爷是个高手,更是个好人。
能让人觉得安心。
时间过得快,到了黄昏。
这片村旮旯地方本来一片荒芜,充满了凄凉的意味,但如今,却飘出阵阵浓郁的肉香。
鸡烤好了。
陈晋开吃,扒饭,喝酒,带在身上的干粮扔到了一边。
对于日常生活的品质,他是有要求的。既然有好吃的,何必委屈自己去啃没营养的干粮?
民以食为天,修行中人也难以免俗。而且要吃得更好,更精细。
食不厌精,烩不厌细。
就是这么个意思。
夜幕降临之际,有青壮村民送来一盏油灯,放下后逃也似的跑掉。
陈旧的油灯照出昏黄的亮光。
在灯下,陈晋从壶天里拿出一卷书,然后慢慢看起来。
自从入手《立言篇》,他随身便都带着书本笔墨等,算是修行侧重点的改变。
立言之意,不仅仅是读书写字,可不读书写字的话,就无法“立言”,两者有一种从属关系。
陈晋虽然已熟记相关的法诀,但那些法诀颇为深奥隐晦,雾里看花,难以理解。
为此,他特地向苏孝文请教。
也亏得有这位资深老师的存在,为陈晋分析做解,受益良多。
前面《立功篇》对应的是《永字八剑》,是武道剑法,苏孝文自然帮不上忙;可轮到《立言篇》就不同了,通篇的文法文理,文气文韵,这正是苏孝文所擅长的东西。
于是,陈晋就摆脱了没有师父指点只能依靠自个摸索的尴尬处境。
这样的情况,等于一个大儒完全给陈晋一个人开小灶,成绩能不突飞猛进?
苏孝文甚至放言,只要跟着他读半年的书,写文章,包陈晋能考过举子试。
对此,陈晋没有怀疑。
所谓教育资源,重头便集中在师资上。苏孝文何许人也,真是把科举文章吃透了的人物。
虽然新帝上位,对科举进行改制,但在初阶段,本质上的东西,还是那一套,只要在形式上契合,就没问题了。
对于天下读书人,科举始终是最好的出路。
陈晋固然不是纯粹的读书人了,可也不会排斥一份锦绣前程,而很多的想法和构思,想要达成,那就必须拥有一个足够分量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读书都属于件惬意的事。
哪怕置身的环境,犹如荒郊野岭。
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月升起,但被一团云气给笼罩住,显得朦胧。
四下静悄悄的,整个村庄除了这一盏油灯,各门各户都是漆黑一片。
灯油贵,大部分的农户都点不起灯,所以会早早入睡。
然而今晚,恐怕众人都不敢睡着,而是躲在家里听个动静,有什么不对劲,即刻逃之夭夭。
若不是没办法,可能白天就出逃了。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确定了吴爱芳冤魂不散,索取了吴寿田的性命。
此事本身,就足够惊悚吓人的了。
黑暗中忽然又传来哭声,那是吴寿田的母亲。这妇人昏厥过去,醒来后便是哭。
哭声哀恸,隐约还夹杂着咒骂……
风骤起,浓雾生,赫然是从水井口处冒出来的。
咕咕咕!
仿佛是井里的水在响。
过了一阵,一道人影慢慢从井内爬起。
她身上衣裳为大红色,长袖宽身,褶裙拖地,竟是一身的婚服模样。
然而她的肚子却鼓鼓的,脸面像发胀的烂馒头,丑陋而可怖。
陈晋放下书卷,定眼看去,脸色淡定。
吴爱芳现身来,作势欲扑,但靠近陈晋丈余时,立刻停住,似乎受到了惊吓,赶紧又退回井口上。
陈晋武道第三境“洗髓”,浑身气血蒸腾,双肩的阳火灯犹如火把燃烧,这些可不是摆设,最能震慑邪祟鬼物。
像关大爷那等游捕,之所以敢接悬赏任务,出来对付邪祟,也是依仗武道修为。
至于最后鹿死谁手,那就得看谁更厉害了。
现在看来,陈晋稳稳压住吴爱芳一头。
意料中事。
其实想要解决掉吴爱芳,关键不在于怎么杀,而是怎么引得对方现身。
关大爷他们来村中侦办案件,莫说没有注意到废井,即使发现了,也找不到吴爱芳。
皆因吴爱芳根本不会出来。
那能怎么办?
往井里砸石头?
推土填砂?
都是无用功。
邪祟本身,是没有实体可言的,如果没有某些特殊手段的加持,一般武夫甚至都看不到对方。
陈晋却不同,倒不是说比别人厉害,而是他拥有别人没有的一张身份:
他也是秀才啊!
正因为如此,才会引得吴爱芳出来。
彼此见上面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要是能直接斩杀,那自然简单省事,不过有难度,对方会逃。
眼下的吴爱芳,当感受到陈晋身上浓厚的气血,立刻察觉到了危险,然后就退开了。只要陈晋稍有异动,她便又会钻回深井内。
到那时,掘地三尺都没用。
这种情况之下,就得用上别的手段,把她给稳住了。
然而邪祟早已灵智丧失,完全受执念支配,难以正常沟通。
好在,陈晋还有一法:通幽。
地煞七十二术,功能丰富,囊括方方面面,传承至今,虽然阉割了许多,导致威能大减,但在特定的场景中,还是相当实用的。
通幽法起,四周浓雾更深,连月光都照不进来了。
刚开始时,与吴爱芳的交流并不顺利,她的执念极为强烈,要杀光天下秀才,包括陈晋在内。
这就是执念的偏激之处。
按理说,吴爱芳被王姓公子欺骗,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其滋生的执念可以有多种:
比如说恨姓“王”的;
又比如说恨纨绔子弟;
但她恨的偏偏是“秀才”,倒有些偏差,可能是在那时候,王姓公子特意展示了自己的秀才功名,以此进行勾搭,使得吴爱芳倾慕。
这就说得通了。
到了陈晋这儿,秀才功名是触发案情的前提条件,却又造成了后续的阻难。
关键时刻,依然是文庙的教化功能产生了积极的作用,把吴爱芳给安抚住了。
在悲苦的倾诉中,陈晋更为清晰地了解到吴爱芳当年的遭遇。
“我要报仇!”
嘶吼无声,充满了狰狞。
陈晋一字字道:“冤有头,债有主,伱不该伤害无辜。”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吴爱芳不断重复着这股愤怒的情绪。
到了这一步,已然是个死结。
就算陈晋身怀文庙,也无法教化开导,让对方放下仇恨。
也许等到掌握了《立德篇》,可以通过“道德”的作用,使得吴爱芳“回头是岸”。
但现在,他做不到。
而且,即使能做到,真得就该去做吗?
枉死者沉沦苦海,为恶者逍遥法外。
这不是陈晋愿意看到的局面。
学剑何所用?
学道何所用?
有些事情,总要有些人去做的。
他忽然说道:“我可以替你报仇。”
“你帮我?”
“不错。”
“凭什么信你?”
“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吴爱芳默然。
陈晋没有催促,背负双手,脸色淡然。
一会之后,吴爱芳猛地跪拜下来:“奴家多谢公子成全,但希望你能言出必行。”
陈晋笑笑:“我答应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好!”
吴爱芳凄然一笑,身形在浓雾中开始消融,片刻之后,叮的一响,有事物掉落在井沿边上。
两件。
一件色泽乌黑,小孩巴掌大小,非铁非木,正是一块装脏材料“鬼神心”。
陈晋不是第一次获得此物,不过这一块,比“邢捕头”掉落的那一块要略大一些;
另一件,却是一根铜制发簪,锈迹斑斑。
正是当年王公子送给吴爱芳的所谓“定情信物”。
陈晋上前捡拾起来,幽幽一叹。
浓雾散去,四周恢复清朗,油灯昏黄。
他席地而坐,不再看书,练起吐纳法。
一夜过去,破晓时分,有雄鸡长啼。
鸡鸣声给村庄带来了生气,表示这一夜已安然渡过,并没有发生祸事。否则的话,可能就是“鸡犬不留”的结果了。
一夜没睡好的吴阿平在青壮村民的簇拥下前来,很快看到了坐在荒井边上的陈晋。
身形依然,头戴斗笠,一袭青衫,自有一股飘逸之意。
“官爷!”
吴阿平急忙上前见礼。
陈晋站起:“事情已经解决,不会再有邪祟为祸了。”
“多谢官爷。”
黑压压跪下去一片。
陈晋:“……”
他并不喜欢被人跪,总感觉不自在,但在这方世界便是如此,人们很容易就跪下来,不管是觉得惧怕敬畏,还是感恩戴德,都喜欢用“跪”这个行为动作来表示。
那就随他们吧。
其实陈晋心里明白,村民们并不会完全相信,等他走后,肯定还会把水井封住,然后再请某位半仙来作法驱邪。
那些事情,陈晋管不着,他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也不多说,施展开身法,离开了吴山村,返回江州城,直奔巡捕司衙门。
“你任务完成了?”
八字须的番役一脸呆滞,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晋就把吴爱芳的事简单说了说,最后过程做了修改,说成是斩杀的。
番役问:“可有信物?”
这样的事情,自不能听一面之词。
陈晋拿出那块鬼神心:“此物可行?”
番役是有见识的,立刻道:“果然是杀了邪祟的。”
“那我的赏金?”
“现在就能发给你,不过陈游捕,依照规矩,这块鬼神心该由巡捕司回收。你放心,价格不会低于外面的行情。”
“好。”
陈晋自无不可,鬼神心是装脏材料不假,但对他没有用处,正好变现了,还省了拿去外面找买家。
巡捕司定下这样的规矩,一方面因为鬼神心价值不菲,属于稀罕之物,回收进来,自有大用;另一方面,却是防止游捕骗赏。毕竟外放的关于邪祟的任务,很难确定是否完成了。
邪祟任务不同其他,若是妖物尸怪,有实体的,可以取身体物证。
而击杀邪祟最直接的证明便是获得鬼神心了。
当然,若是某人拥有多块鬼神心,自是能骗赏,但骗一次,就得回收一块鬼神心,迟早回收完毕。
这对于巡捕司并不会造成损失,骗赏的几百两银子与装脏材料相比,算不得什么。
何况能轻松斩杀邪祟的人物,又岂会差那点银子?
一刻钟后,陈晋走出了巡捕司,心情愉悦。
上一次进来此地,是要赚钱救急,现在出来,已是满载而归。
本来想着会好耗费好几天,但如今两天就搞定。掌握了手段本事,赚钱一下子变得容易了。
但他没有回宅院,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无需等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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