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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法侣财地,人情世故


多种药材熬汤,不是大锅乱炖,而是要按照一定的比例搭配,这才能熬出药性来。

        在这方面上,顾乐游懂得两三个方子,却是以前在五岭时,跟老赖学到的。

        赖志书修炼的是地煞术中的《医药术》,可不只会搓精元丸,其他方面皆有涉猎,擅于养生医病。

        顾乐游学到的这个药膳,对于药材品质和种类要求不低,一路上都没办法弄,到了中州城后,这才把各种药材选购齐备了。

        至于熬制的器具和地方倒好办,花钱和客栈方谈拢即可。

        赶车回到悦来客栈后,顾乐游立刻开始忙活起来。陈晋也来帮忙,劈柴生火,轻车熟路。

        直到晚上,药汤终于熬好了,开始进服。

        当喝到肚子里时,很快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滋润着四肢百骸。

        这份药膳,的确不俗,滋补气血的效果上佳。

        倒也有个缺点,就是太贵了。

        陈晋与顾乐游从江州离开,身上带着不少钱财,陈晋的壶天里就堆着好些金条。在路上时,倒没用什么钱,毕竟主食是狩猎来的山珍野味。

        可进城后,开始大项用钱,立刻就感觉到花钱的迅猛了。

        其实这样的药膳平时顾乐游也可以进服的,对于武道颇有补益,无奈价格太不友好,很难用得起。

        不管修行还是练武,左右都离不开“法侣财地”这四个字。

        作为非典型散修,顾乐游几乎都没有;陈晋呢,地方也是没有的,钱财往往花完了得赶紧来赚,好在有《三立经》,等于有了法;“侣”嘛,这点比道士强。

        综合而言,陈晋占了个第一位的“法”,就把顾乐游远远抛在身后了。

        有了法后,接下来着紧落实的是“地”。

        地乃基础,不可或缺,无地之人,便如无根浮萍。

        对于武道宗师,他们往往会开宗立派,山门就是地。次一点的武者,也会建立山庄,创办武馆等;

        而对于修行者,“地”便是道场。

        道场有三大核心要素:法、庙、神。

        此三者,陈晋基本都具备了,所以他具备了建立道场的资格条件。

        文庙有成,魁星文火,人在道场便在。

        不过这属于一种形而上的说法,做人,还得形而下。意思就是要在现实中拥有一座真实的文庙,才算真正的道场。

        但作为天下名列前茅的正庙,文庙自有体系管制,不是一般人所能染指得了的。

        因此陈晋距离这个目标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当前之际,他想着要完成的,是把魁星文火给具现出来。

        这个事情也十分重要。

        吃过药膳后,陈晋把想法告诉了顾乐游,看他有没有好的提议。

        顾乐游问:“听你的意思,是要以朝阳观的法门作为参照?”

        “不错。”

        “可他家的法门乃不传之秘,铜灯制法外人皆不知晓,怎么参照摹仿得了?”

        陈晋笑道:“你忘了,观想法都是相通的。如今我已得其中神韵,只需弄个外在形式即可。”

        顾乐游一拍手掌:“我忘了这一茬。”

        正常的修行,都是从表到里,从易到难,陈晋倒好,直接解决了里子,从里到外,就显得容易许多。

        沉吟片刻,顾乐游说:“既然你要制作的是魁星灯,那第一步,就要搜集大量的旧灯,然后把这些旧灯进行溶解提炼。因为这些旧灯都是长年累月为人所用,多多少少都沉淀着文气神韵,以及香火意念。汇聚成多,再打成灯盏,会事半功倍。比你用新铜铁来铸灯要好得多。”

        陈晋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书生,你要知道,魁星灯不同一般的油灯,其为读书人专用,而且用起来的话会一直用,宝贝得很,等闲不会更换,甚至视作传家宝。如此一来,你去哪弄旧灯?”

        “你觉得,苏氏如何?”

        顾乐游一怔,苏氏乃书香门第,祖辈积累下来,自是有不少陈年老灯。

        问题是,以现在苏氏与陈晋之间的关系,对方岂会赠灯?

        除非用上道法手段……

        脑海灵光一闪:“原来你早盯上苏氏,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陈晋:“……你说什么?”

        顾乐游压低声音:“依我观察,虽然苏氏内没有厉害的供奉,可也布置着各种法阵法器,你用穿墙术进去,可得小心注意了。”

        陈晋哭笑不得:“你以为我要去偷,去抢呀。”

        顾乐游嘿嘿一笑:“读书人的事,能叫‘偷抢’吗?那叫‘借用’,不对,借了还得还,应该叫‘征用’。”

        陈晋正色道:“得之不正,用之不合,我可做不来这事。”

        顾乐游笑道:“我就是逗你一下……那问题来了,该怎么拿?”

        “我问过苏瑾了,她家里便有三盏,其中两盏,更是我老师用过的。成亲时,都会带上陪嫁。”

        “那不错,但还不够,最好凑够九盏。以前听我师父说,‘九’这个数字极具玄妙,铸造制法,最好以此数为核心,最后出来的成品会更具灵妙。”

        陈晋眨了眨眼睛:“套用的是大衍之数,遁去其一的涵义?”

        顾乐游答道:“可能是,反正听老人家的没错。”

        对于这点,陈晋倒是信服的,毕竟出云道人的铸剑术水平如何,有目共睹。

        别的不说,光自己手上的守恒剑,便体现出了水准。

        这可是一柄能够成为神兵的利器。

        于是道:“那就弄够九盏旧灯。”

        “已得三盏,其余六盏呢?”

        “我刚才说了呀,都在苏氏手上。”

        如果舍得花时间和金钱,到市面上搜集,自然能买到别家的旧灯,但品质难以保证,肯定比不过苏氏的好。

        这一点毋庸置疑。

        顾乐游看着陈晋,看到了一种自信,他就没有多问,这已形成了某种默契:要知道那么久来,陈晋想要做的事,好像没有做不到的。

        最近的一桩,可是把王氏家主给宰了的。

        当真称得上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了。

        连名门世族的家主都能杀,那从另一个门族里弄几盏旧灯,又算得什么?

        第二天,吃过早饭,陈晋与顾乐游再度驱车,前往苏氏大宅。

        听到门子禀告,苏孝成心里暗道:果然来了……

        <div  class="contentadv">        他想过直接拒而不见,但那样做的话,痕迹太重,容易落人口实,想了想,还是让门子把陈晋请进来。

        厅上,分宾主落座,苏孝成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守恒,你去而复返,还不死心?”

        陈晋开门见山:“其实我今天来,是要告知伯父一声,我与苏瑾要成亲了。”

        苏孝成脸色一沉:“胡闹!长辈不同意,你们成什么亲?陈晋,你要知道,这里是中州,是苏氏。”

        陈晋道:“我当然知道,也征得了同意。”

        “谁同意了?”

        “我老师,也就是苏瑾的父亲。”

        说着,陈晋拿出两份大红文书来。

        苏孝成一看,身形差点一个踉跄:聘书?哪来的纳聘书?

        一把拿过,打开来看,上面的字迹,分明是四弟的亲笔,丝毫不差。

        陈晋解释道:“其实早在岭南,老师便有心撮合我与苏瑾,并且准备行礼聘之事,只是突逢意外,老师出了事,小师妹又得回家守孝,这才有了三年之约。”

        苏孝成看得十分仔细,但显然,这的确是四弟的亲笔,错不了,不禁神色颓然。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此聘书在手,陈晋便占尽了道理。

        想了想,不禁疑问:“既然你有此聘书,先前为何不拿出来?”

        陈晋道:“我说过了,要先与苏瑾见过,确定彼此心意后,才能定终身大事。”

        苏孝成心却乱了,有点茫然,有点烦躁,忽而起身:“你先坐一下。”

        匆匆离开,找到大哥来商量。

        “聘书?”

        苏孝明也是吃一惊,赶紧把文书接过,一字字,一笔一划地仔细勘察起来。

        看完之后,说:“会不会是假的?”

        “应该不会。”

        “什么叫应该不会?你应记得,老四当初出事,便是有门生模仿笔迹写的反诗,从而用来诬告。”

        苏孝成苦笑道:“我看过那首反诗,笔迹模仿,只得六七分左右,完全是那苟知府胡来,这才把老四收监。但现在的聘书,那可是十足十的老四亲笔。”

        对于这个认识,苏孝明其实心里也是亮堂堂的,只是不甘心接受罢了。

        按照乾朝的婚姻规矩礼仪,当到了写好聘书,交换了生辰八字,那就意味着这桩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聘书,实则已为婚书。

        这个事实,不能因为苏孝文横死而否定,他们作为苏瑾的伯父,也不能从中作梗,不认数,那样做的话,传扬出去,苏氏门第就斯文扫地了。

        他们苏氏,可不是行事骄狂霸道的王氏。

        苏孝明虽然老派固执,但最讲规矩那一套。

        苏孝成问:“大哥,你说怎么办?”

        苏孝明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聘书之事,苏瑾定然也是知道的,但这丫头偏偏没有露出半点口风,以至于如此被动。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苏孝成摸了摸胡子:“如果他们成亲,咱家总不该置之不理,陪嫁方面?”

        苏孝明淡然道:“该出的都出,老四不在了,咱们身为长辈,总不能在这方面刻薄了侄女,惹人笑话……但在此之前,我要会一会这个陈解元,你去叫他过来。”

        “好。”

        很快,陈晋就来到了。

        苏孝明上下打量着,暗觉诧异:前两天便听家里人说过,说这位陈解元名不副实,人长得颇为憔悴,一副病痨子的模样。可今日一看,虽然略显单薄,但眉清目秀,显然是个好胚子。

        对此,苏孝成刚才也发现了,觉得陈晋今天的精气神完全不同,顺眼了许多。

        看完了人,苏孝明道:“陈解元请坐。客气话我便不多说了,之前你登门,没有拿出聘书,以至于弄出许多误会来。时局繁乱,老夫谨慎的做法,你应该能理解。”

        陈晋回了句:“理解。”

        对于苏氏,别的不说,冲着苏瑾回家后没有遭受欺凌和委屈,这心里便没有多少敌意。

        苏孝明看着他:“今天见你,主要问三个问题,你须得老实回答。”

        “请问。”

        “第一个,你与王氏,到底有没关系?”

        陈晋语气坚决:“我之前就跟二伯父说过了,我与王氏之间,道不同,不相与谋。”

        “好,那第二个问题,你家出身,是否有所隐藏?”

        “我家真没什么出身,倒是我外公家以前是云州中人,后来因事才迁徙去了岭南。”

        苏孝成眼神一亮:“云州丘氏?那也是一个大姓了。”

        有些话没有直说,其实丘氏以前也是名门世族之一,只是后来没落分散了。

        世事皆如此,潮起潮落,家国都会动荡变迁,从没有长盛不衰的说法。

        老丘一家搬到了岭南,大概率是旁支。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氏族总归是存着几分底蕴的。难怪陈晋能读书练武,又有钱用。

        最起码,能解释一些疑窦问题了。

        其中具体的情况就没必要问了,谁没个小秘密的?

        苏孝明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的计划,是现在成亲呢?还是入京考试后,回来再成亲?”

        “好事多磨,为免夜长梦多,我与苏瑾决定,近期便择好日子成亲。”

        陈晋早拿定了主意。

        苏孝成忍不住提醒道:“陈解元,你远道而来,现在只能住在客栈里,难道要把新娘子迎到客舍去?”

        陈晋回答:“宅子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直接买一个,当做新居来用。”

        苏孝明一摆手:“不必那么麻烦,你若不嫌弃,吾族中有空置的房子,你去挑选一座即可,刚好在附近,来往都方便。”

        苏孝成听着,不禁一愣神:大哥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快呀……

        但也不奇怪,既然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不如顺水推舟,找个方式来修补回彼此之间的关系。

        成亲之后,陈晋便是苏氏的女婿了,这关系不算浅的。

        最主要的还是,当陈晋的出身动机没问题了,其本身就代表着一份可倚重的潜力前程,值得示好。

        这正是之前苏孝成第一次接见陈晋时所抱着的态度和想法。

        兜了一圈,回到原点。

        江湖上不止打打杀杀,氏族间全是人情世故,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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