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孰对孰错
回归现实的空桑，看着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本容貌的陈佳佳。
陈佳佳如同一个溺水者，无助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庞，流着不知是委屈还是怨恨的眼泪。
空桑看了看手中的笑面般若面具，暗叹一声，这一刻，对于陈佳佳的愤怒和报复的心态，也开始平缓下来。
“啪！”
笑面般若的面具开始出现裂痕，最终，彻底碎裂在了空桑的手中。
但这并不是核心的源头。
“陈佳佳。”空桑缓缓说道：“哭泣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
“也许，你是被人劝诱，也许你是被笑面般若影响了心性，但是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依旧还是痛恨着、嫉妒着那些人，对吗？”
“难道那些人不值得恨吗？！难道我不该嫉妒吗？！”
这一刻，陈佳佳猛地坐了起来，她的表情满是狰狞和悲伤：“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就莫名其妙毁容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就要被同学欺负！”
“我明明，明明那么努力的想要好好活着！我吃力的上着学，吃力的考进了大学！吃力的毕业！”
陈佳佳一把抓住空桑的衣领，眼神当中有着愤怒，有着委屈，有着憎恨，有着嫉妒：
“为什么，在我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时候，我过得不如一条狗一样！”
“为什么，当我看到我姐姐的时候，她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如同一个云端的人，反过来指责我太过现实？”
“为什么，当我终于开始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我成功了！”
“哈哈哈哈……空桑，你告诉我！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我错了吗？！”
“我只是不想像一条狗那么可怜，我错了吗？！”
“是，童年所给予你的，你的确没有错。就算你炮制了那么多视频，陷害我就是人贩子，我最多也只能说你没有道德。可是……你不该死杀死你的姐姐。”空桑暗叹一声，一把推开了陈佳佳。
陈佳佳踉跄了几步，瘫坐在地上，发出了一阵神经质一般的笑声。
“陈佳佳，你的确很可怜，你的童年，任何人都无法指责。”
“可是，你看到了那么多的恶，为什么看不到那一丝善良和甜蜜呢？”空桑叹了口气：
“张婶，你有多久没回去看她了？”
陈佳佳浑身一震，散乱的头发下，她的表情定格了。
“我……我……”
陈佳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自从大学毕业，你应该就没有回去过吧。”空桑幽幽说道：“因为你不想见到那对寄生虫的父母，你只要想到还要给他们还债，你就怨恨。”
“可是，张婶对你很不错。”
“在你的记忆里，大多数的回忆是痛苦黑暗的。可仅有的光亮，却基本都是张婶带给你的。”
“张婶没有孩子，如果她不是将你当成了她的孩子，你的童年，会更加可悲！”
“嘀嗒……嘀嗒……”
泪水在冰冷的地砖上绽放出破碎的花，陈佳佳攥着自己的双手，锐利的指甲甚至刺破了手掌。
“笑面般若，凝聚嫉妒的力量。”
“它带给你好的容貌，帮助你替换了自己姐姐的人生，让你顺风顺水的可以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后呢？”空桑反问道：
“你解释不了自己的容貌为什么会恢复，所以你无法回去，无法去探望，对自己很好的张婶。”
“而且，如果我没有抓住你，你还会顶着一个旁人的身份，永远的模仿对方的人格，模仿对方的生活轨迹。”
“难道那样做，你就能心安理得，忘记对你好的人吗？”
“亦或者，你心甘情愿的，成为一个代替品，从此丢失掉自己的人格？”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了。
空桑按下了免提：“正业。”
“空桑，你早上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消息了。照顾陈佳佳的那个叫作张婶的妇女，依旧在陈佳佳小时候的村庄中生活。”
“不过，我们查到了她的医保记录。她可能……得了癌症。”
这一刻，陈佳佳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后悔：
“不……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张婶怎么会……”
“我知道了。正业，多谢了。”空桑挂断电话之后，看向陈佳佳：“菊川代子给了你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你杀死姐姐这件事情，没有证据。处理这类事件的机构，也没有办法因此而断定你有罪。”
“你现在可以离开，去央求那个岛国的女人再给你一块面具，你重新变成那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又或者，不再隐藏，回去……好好看看那个，当年唯一对你还不错的张婶。”
陈佳佳有些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缓缓看向空桑：“你既然找到了我的脸，那么当时的直播设备，你也找到了，对吗？”
空桑点点头：“因为一直没有时间充电，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但是……估计也就是你自己坠楼，并用邪术在顷刻间替换了你姐姐尸体的部分吧。”
陈佳佳点点头：“那就是证据，而且就如你说的，还有DNA可以比对。”
说到这里，陈佳佳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
旋即，她凝视着空桑：“就算是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后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受不了了！”
“我不想自己崩溃，那就只能让别人痛苦了！”
“你斥责我，不应该剪辑发布刘伯牙的视频。”
“但是你知道吗？没有我，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
陈佳佳缓缓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无力笑道：
“因为……所有人都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我没有那些虚伪的人那么会隐藏而已。”
“但是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应该回去看看……就算是山穷水尽，我也要去看看张婶……”
……
当刘正业和陈涛知道了空桑的打算之后，看了看办公室内还在生气的梁森，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个……梁森部长恐怕不会同意你带着陈佳佳离开。毕竟，如果她再伤人的话……”
天台上的空桑缓缓说道：
“正业，我和你是朋友，也不瞒你。经过这件事情，我和善恶司之间，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合作。”
“我做事，会用一些我更想用的方法。”
说着，空桑走到了天台边上，左手下意识的抓着铁丝网，看着远处的摩天大楼：
“如果梁森部长不同意的话，他可以来阻拦我。”
“但是，我会反击。”
“我是打更人，我的目的不是如同善恶司一样，只是单纯的驱鬼、驱魔就可以了。”
“打更人，是为了平息亡者的哀怨，解决生者的遗憾。”
“另外，作为朋友我提醒一句，你们小心恶司吧。因为就在不久前，恶司的部长，因为一件事情，想要杀我灭口。”
“当然，可笑的是，灭口不成，反被出马仙杀了。”
“不过看张弛的反应，那个部长应该还活着吧。否则，他早就前来问罪了。”
刘正业张了张口，一时间，却觉得五味杂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然而电话那一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出马仙笑眯眯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依旧请示他们同意。”
空桑摇了摇头，旋即看了看陈佳佳，从壶天手环当中取出了一张面具。
陈佳佳一愣，抬头看去。
空桑摇摇头：“别误会，我不是可怜你。”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很讨厌你。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可以戴着。”
“女孩子嘛，终归是爱美的。”
陈佳佳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她却将空桑的手推开，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将地上那张自己真正的脸捡了起来。
“可惜……不知道张婶……还能不能认出我了。”
这一刻，陈佳佳直接打开了天台的大门。
当她重新出现在工位上的时候，所有人看着陈佳佳丑陋的脸庞，都惊恐地站在一边。
陈佳佳自嘲一笑，旋即看向空桑：“我们去会议室吧。我录一段视频，一段道歉视频。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然后……然后，请你们带我回家……”
……
一个小时之后，陈佳佳的道歉视频直接在网络上掀起了巨大的舆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自己站在“正义”的角度上所抨击的人，竟然是无辜的！
“我早就说了，那个叫作空桑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就是，如果对方真的杀了人，早就被抓起来了，没有证据就开始胡乱说。”
“果然是相由心生，这个叫做陈佳佳的，竟然这么丑，果然心肠也恶毒！”
一时间，所有的舆论全部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笑的是，上一秒还在抨击空桑，抨击刘伯牙的人，这一刻却又仿佛成了他们最忠诚的“守护者”。
一个个“义正言辞”的言论，从外貌评论，从身份评论，从童年经历评论，此时来看，何等讽刺。
就连报社当中的人，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没有想到，原来眼前之人是陈佳佳！她竟然杀了自己的姐姐！
陈佳佳自然没有说出原因。
于是，这就成了网友们更加津津乐道的狂欢。
各种恶毒的揣测，各种颠覆伦理和三观的言论，看的空桑这样讨厌陈佳佳的受害者，也不免感觉到一阵反胃。
陈佳佳却仿佛习惯了。
一个捏造了各种舆论，导致众人网曝的人，现在成为了网曝的对象。
自己的父母欠钱，自己的姐姐被卖掉这样的事情，也一桩桩一件件出现了。
“真是恶心！”空桑不再去看。
“走吧。”陈佳佳却道。
……
陈佳佳的老家，距离上京并不远。甚至有些在上京边缘处上班的人，还会每天做高铁回到那里。
最终，三个小时之后，在傍晚的时候，陈佳佳就在空桑和出马仙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村庄。
村庄看上去，更加荒凉了，毕竟年轻人基本都跑出去了。留在村子里的，也基本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走到了自己熟悉的门口，陈佳佳却忽然有些害怕了。
她不敢去敲门，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愧疚，又或者只是一种不敢面对的怯懦。
然而，有些老旧的大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迎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已经有些苍老的女人。女人依旧很胖，但细细看去，头发却有点白了。
当女人看到陈佳佳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你是……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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