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午餐

　　下到一楼，只见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厅出现了好几个人，分别是两位年纪稍长的女士，一位看上去和黎昂、娜塔莉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想来应该是皮埃尔和唐纳德的亲属。

　　“小麦克，过来照看一下你舅公！”皮埃尔高声叫道。

　　这人也叫麦克？黎昂看了过去，只见年轻男人快步上前，随侍在老麦克身边。

　　给孩子取长辈的名字，在前世天朝可谓大逆不道，但在西方和这个世界的联合帝国，这反而能代表对长辈的敬重，也算是一种文化差异了。

　　黎昂察觉到皮埃尔在叫“小麦克”的时候，唐纳德的脸色变了变，大概他在后悔为什么没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麦克。

　　两位夫人也带着笑容走到老麦克身边，他们大概刚刚从外面散步回来，话题都围绕在夸赞老麦克的庄园风光上，比如“您的庄园经营得真漂亮”什么的。

　　如果娜塔莉真想要争夺庄园继承权，很难是这两家的对手。他们本来仗着姓“道尔顿”就有了优势，现在又卖力地巴结老麦克，骨子里是天朝高中生、对人情世故还不是很精通的娜塔莉恐怕还真比不过他们。

　　好在虽然娜塔莉的父亲希望她挣到继承权，娜塔莉自己却没太大意愿，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

　　几番讨好巴结下来，老麦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远不如刚见到娜塔莉和黎昂——尤其是黎昂——时的激动。他对管家抬抬下巴：“去餐厅吧。”

　　“没问题，老爷。”管家领着众人前往餐厅。

　　餐厅内是一张大长桌，老麦克自然是坐在主位，两边的位置应该是属于皮埃尔和唐纳德，然后是他们的夫人、孩子，最后才轮到娜塔莉和黎昂。

　　然而老麦克的轮椅刚刚定在餐桌前，他抬头望向刚进餐厅的娜塔莉和黎昂道：“你们离这么远干什么，过来坐吧。”

　　娜塔莉：？

　　黎昂：？

　　两人什么都没干，莫名其妙就被老麦克邀请坐在他身边，顺带收到了另外两家投来的眼刀，皮埃尔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娜塔莉干笑道：“舅公，这个……长幼有序，我们还是……”

　　老麦克两手拍拍桌子两侧，态度坚决：“过来坐，我就想好好看看你们。”

　　老人家都发话了，两人也不好再怎么推脱，只要带着满心疑虑，一左一右坐在老麦克身边。

　　这老麦克的态度从见到娜塔莉和黎昂开始就不对劲，皮埃尔和唐纳德那么费力地巴结都被他冷淡以待，他对娜塔莉和黎昂的态度却无比热情。对娜塔莉还可以说是对外甥孙女的疼爱，但对黎昂的态度就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但黎昂也不清楚这老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目前只好先按着他的要求来做。

　　其他人也陆续落座，佣人推着餐车上来，将餐品一道道端上桌子。庄园厨房的菜比不上高档餐厅精致，但这桌菜也能算得上豪华。

　　兴许是肠胃不好，老麦克没动那几道肉菜，只是让服侍的管家给自己舀一碗南瓜浓汤，用勺子一勺一勺小口地喝。

　　“你们应该尝尝烤牛肉，很多年前卡斯帕斯的市长来我这里拜访，特地夸赞了这道烤肉。”老麦克对娜塔莉微笑道。

　　“好的，舅公。”娜塔莉乖巧配合地吃下一块烤肉，味道确实不错，眼睛一亮。

　　“市长还来您这里拜访过？太厉害了！”皮埃尔不错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是啊，那得是二十多年前了……我的庄园当时上了《帝国农务报》的‘最佳农庄’栏目，市长来我这里授奖。”老麦克眼中流露出怀念，“那时候卡斯帕斯还老老实实地待在白崖边境大区，没有什么狗屁的纠纷，更没有什么狗屁的‘东流亡地’。”

　　白崖边境大区是官方称呼，而民间一般称之为安伦佐公爵领。

　　“原本的卡斯帕斯在安伦佐公爵治下是多么地富饶、和谐、安定，自从被那两个野蛮的匪徒入侵，被迫从白崖边境大区流亡分离，卡斯帕斯就变了样……”谈到这个话题，老麦克明显话多了起来，从中也不难看出他的政治倾向。

　　皮埃尔和唐纳德闻出了风向，立刻加入到老麦克对过往的怀念和对现状的批判中。

　　“……我原以为卡斯帕斯会一直待在安伦佐公爵的手下，但17年前的‘纠纷’让我知道我错了。我原以为考洛瑟皇室的统治会一直延续下去，但现在，老皇帝死了，公主失踪了，一个平民出身的首相当上了中央大区的摄政王……”老麦克叹了口气，“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又乱起来了，报纸上说什么‘黑色星期日’，我不懂。谁知道明天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算了，反正我也看不到了。”

　　“别这么说，麦克叔叔，我相信您一定能长寿。”唐纳德如此说道，皮埃尔也赶紧附和，但在座的其他人清楚他们都盼着老麦克选中自己做继承人，然后立刻去世。

　　等到餐后甜点也被众人吃完，老麦克在管家的搀扶下起身：“各位可以尽情参观我的庄园，但恕我身体不适，无法陪同。”

　　皮埃尔也随之起身：“没关系，麦克叔叔，我们都很乐意陪着您。”

　　“不了，我现在想歇息一下。”老麦克摆摆手。

　　既然老人家打算睡午觉，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强行陪着，把老麦克送回卧室后，各自获得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关上门，皮埃尔看向娜塔莉，脸上似笑非笑：“看来麦克叔叔很喜欢你啊，小娜塔莉。”

　　娜塔莉笑笑：“我想舅公只是太久没见到我了，有些激动。两位表舅经常来看望舅公，舅公肯定都会记在心上。”

　　皮埃尔和唐纳德脸色不太好看，他们也是知道有遗产继承，才会专程过来看望老麦克，要说在此之前，他们和娜塔莉家一样基本上没来过这座庄园。

　　正因如此，他们更不明白为什么娜塔莉获得了老人的青睐，明明她远不如自己会讨好老人。哪怕老麦克看出他们只是表面献殷勤，但总要比娜塔莉什么殷勤都不献要好吧？

　　三家在老麦克在场时还能挤在一起，但老麦克不在场，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相当冷淡地打了声招呼，就各自分开了。

　　“唉，真累。”娜塔莉叹口气，“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真参与到什么争夺遗产的戏码里，以前我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过。”

　　“也亏这只是一座庄园。”黎昂耸耸肩，“要继承的是爵位，恐怕幺蛾子更多。”

　　大贵族家中发生兄弟相残的事情不要太常见。

　　不过，黎昂联想到前不久遇到的那位罗塞塔公主……她要是想要夺回皇位，恐怕面对的困境要比现在难上百倍。霍恩洛厄和凯斯维特两位大公爵的威胁可不是皮埃尔和唐纳德能比的。

　　走下楼，他们本打算先回客房，却听见一楼又传来了一些声音。两人去大厅一看，只见又来了两位客人，而管家正和他们交谈。

　　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男士身着黑色教士服，戴着秩序教会的徽章，显然是秩序教会的圣职者；另一位身穿褐色正装，手上提着一只箱子，看不出身份。

　　“这位是本杰明神父，这位是安德鲁医生。”管家介绍了双方的身份。

　　安德鲁医生面带微笑：“午安，两位，看来老道尔顿终于开始准备自己的后事了。”

　　这医生说话好直白……黎昂与之握了握手，娜塔莉则用屈膝礼回应医生的鞠躬礼。

　　至于本杰明神父，态度显得冷淡得多，抬手在胸口划了“秩序十字”：“秩序在上，午安，二位。”

　　“秩序在上。”

　　面对这种教礼，娜塔莉大概应对过不少，熟练地同样划了“秩序十字”予以回应，黎昂则有些手忙脚乱，一开始没看清神父的动作，第二次看着娜塔莉才记住是用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并拢，由左肩至右肩，再由额头到胸口，划一个大十字。

　　与前世某教广为流传的十字不同在于，这个世界的“秩序十字”横竖等长，象征“平衡”，因此划的时候也要尽量做到横竖等长。

　　在联合帝国，任何人都信仰“无上意志”，除非是“无信的秘巫”和“叛教的异徒”，而当神父行教礼时，周围的人也基本上会停下手头的事情（除非真的停不下，比如打仗），以教礼回应。

　　“说实话，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葬仪所的神父。”安德鲁行完教礼，笑道，“一般来说，要请我的时候不会请葬仪所，请葬仪所的时候不会请我。”

　　葬仪所是秩序教会的下属机构，负责承办丧葬事宜。一般的神父都是白色教士服，而黑色教士服只有葬仪所的神父会穿。

　　不过，“承办丧葬事宜”仅仅是世人所知葬仪所的业务，也有很多人疑惑仅仅是丧葬事务为什么值得秩序教会设立一处单独机构。但黎昂在维因身边，每天除了做家务，就是研读各种书籍，其中不乏涉及隐秘之处，他知道葬仪所可不仅仅只是前世那种“殡仪馆”。

　　实际上，葬仪所是秩序教会的情报机关，更确切地说，是暗杀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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