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血族秘史

　　维因提起油灯，走到“秩序十字”的木雕前。尽管礼拜堂里亮堂了不少，但油灯能提供的光亮终究细微，象征平衡、理性、正义、法则等重重正面要素的“秩序十字”在这熹微的光亮照耀下，居然也显得有些可怖起来。

　　“嗯哼哼，在哪儿呢……”维因打量着“秩序十字”木雕。

　　“你在找什么？”

　　“机关。”

　　“机关？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黎昂仔细观察着木雕，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首先，跺跺脚。”维因用脚后跟踢了踢“秩序十字”下方的地板，传来了空洞的回响，“下面听上去是空的，对吧？”

　　“好像确实……”黎昂也听出木地板下面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然后嘛……”维因指向布道台，“上面落了很多灰，说明这个布道台平时不怎么用，但这个‘秩序十字’木雕却很干净，就算是再粗心的佣人，也不会只清理木雕而不擦擦布道台吧。”

　　“这说明这个木雕另有玄机，所以经常被清洁，而机关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又观察了几眼，维因抬起手，握住“秩序十字”的一角，然后稍稍发力，只听见闷沉的“咔哒”一声，“秩序十字”整个被旋转了大约45度，从“十字”变成了一个“叉”。

　　然后，秩序十字下方的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了一条暗道，没有楼梯，而是平缓向下的一条坡道。

　　“果然……”维因笑了，“这些人坡道总喜欢在‘秩序十字’周围动手脚，这里面应该是有某种‘渎神’的心理吧。”

　　“暗道……”娜塔莉吞吞口水，“这是通往哪里？”

　　“地下。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维因道，“至于究竟是通往什么场所……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

　　维因率先拿着油灯走了下去，黎昂和娜塔莉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坡道不深，走了三四分钟，就恢复到平地状态，两包的墙壁也渐渐开阔起来，最终，他们来到了一间圆形大厅。

　　透过昏沉的灯光，可以看见大厅周遭的墙壁是用某种石料堆砌而成，脚下的地板也是石板铺就，显得尤为古早。

　　而大厅的正中央，居然是一座……喷泉？

　　大厅中央是一个水池，一座形状像是酒杯的石雕坐落于水池中央，而那“酒杯”中，还有一尊人形石像，从外貌上来看，像是一位少女。

　　少女只有上半身可以被望见，但通过身体的姿态可以推测她大概是在跪坐着，双手作捧状，高高举起，像是掬了一捧水，准备饮用。暗色的泉水从她的双手间流出，落在她的面部，流过她的胸脯，最终汇入杯中，又满溢而出，落入下方的水池。

　　之所以说落在“面部”这么笼统，是因为雕像压根没有刻画出少女的五官，在昏暗的环境下，这么一尊无面少女石像显得颇为诡异。

　　维因发出“唔”的一声，向前走了几步，随着光源逼近水池。黎昂才发觉那“暗色泉水”更贴切地说，是猩红色——像是血液。

　　“赞颂我族主母拉玛耶，不朽亦是新生。”

　　“什么？”黎昂被维因突如其来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吓了一跳。

　　“杯沿上刻着的铭文，我不需要去看就能猜出是这一句。”维因回头看了眼黎昂，“毕竟在吸血鬼的聚居地，这雕像并不少见。”

　　“主母拉玛耶……”黎昂眉头一皱，“吸血鬼的真祖？”

　　“这种基础知识就别用疑问的语气了。”维因把油灯递给黎昂让其接着，“这座雕像刻画的是‘拉玛耶之诞’。”

　　“传说拉玛耶降临的那一日，汪洋被血色染红，海中升起一座黑石的圣杯，当鲜血将圣杯盈满之时，拉玛耶从中浮出，降临于这世上，祂是至善至美之存在，授予追随者‘鲜血赐福’，血族由此诞生，成为拉玛耶的眷族，与之共享永恒不朽的生命。”

　　“听上去好奇幻……”娜塔莉感叹道。

　　“在这个有非凡力量的世界里，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思议……”黎昂对此倒挺能接受，“不过这个传说感觉有些含糊不清。”

　　“确实含糊不清，比如说‘鲜血将圣杯盈满’和‘追随者’的出现都显得有些突兀，不是吗？”维因冷笑一声，“这不过是血族为了美化自己的出现，特意隐瞒编造出来的说法罢了。”

　　“事实是，确实有这么一座黑石圣杯从海中升起，但那并没有伴随着‘染红的海’、‘降临的真祖’，那只是一座圣杯。”

　　“这圣杯被沿海一座村子的人发现，并被献给了他们的上级，而当时那片区域归属秘巫同盟管辖，领主自然是一名巫师。他从圣杯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机遇，于是联合自己的几位同僚，共同钻研起圣杯的奥秘。”

　　“经过几年的研究，他们得出结论，想要激发这圣杯中隐藏的力量，需要将圣杯填满，而填满圣杯的物质，则是鲜血，人类的鲜血。”

　　“于是乎，一场盛大的献祭开始了。巫师们从自己的领地中抓走平民，将他们杀死，抽出血液，灌入圣杯中。巫师们原本预计填满这圣杯只需要几百人就行，但几百人的血液下去后，圣杯却依旧干涸，甚至当停止献祭后，杯中的血液还越来越少。”

　　“巫师们不愿意接受失败，所以原本只是一场几百人的献祭，变成了几干，几万，乃至于他们耗完了自己领地里的人口，不惜从其他巫师的封地中掠夺人口，填满圣杯。”

　　“这场献祭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那些巫师都已经麻木，忘记到底往里面填了多少人的鲜血，十几万还是几十万？又或者已经到百万之数？圣杯慢慢地被充盈，甚至快要盈满，但终究一直没有盈满，巫师们只能看着那一杯鲜血无可奈何，但他们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直到一个无月之夜，当他们将一名少女拉至圣杯旁，准备抽取她的血液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少女吸入圣杯中，当少女被淹没之时，血液，终于从杯沿溢出，缓缓流淌，毫无停息之意。”

　　“巫师们迫不及待地趴在地上，啜饮那溢出的鲜血，并从中汲取到了强大的力量，获得了超凡的扬升，在巫师中只能算是平庸之辈的他们荣获半神之格，成为——没错，那六位吸血鬼始祖。”

　　“而当祂们抬起头，再次望向圣杯之口时，只见那少女从中浮出。从血色圣杯中浮现的少女早已不是当初那一位，某个上位存在的意志降临在了她的身上，宣告了自己的身份——‘真祖’拉玛耶。”

　　“一只来历不明的圣杯，六个贪婪残忍的巫师，无数无辜受害的凡人，一个不知道该算好运还是倒霉的少女——这就是血族的由来。”

　　维因结束了这段陈述，但黎昂和娜塔莉还是久久没有出声。

　　“好残忍……”最终还是娜塔莉先打破了沉寂。

　　“在古神统治大地、秘巫同盟雄据一方的时代，这件事——好吧，从人数上来说确实是‘最多’的一次，但绝对不是最残忍的一次。异族本来就不是人，而那时候的巫师都不把自己当人看，更别指望他们重视普通人的人权了。”维因耸耸肩，“‘圣王’、秩序教会和古帝国的意义不仅是终结了异族的统治、让秘巫同盟滚到一边，更重要的是，他们让人重新有了当人的资格。时至今日，虽然联合帝国治下仍有许多糟糕的事情，但至少人不会像畜牲一样被肆意奴役屠杀。”

　　黎昂：“那确实……”

　　“只是会被剥削罢了。”维因嘲讽地笑笑，“从畜牲成为工具人……怎么说也是个进步不是吗？”

　　黎昂：“……”

　　空气中刚沉默没几秒，掌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像是高跟鞋撞击在地面的那种。

　　“了不起，居然对我族的历史有如此深入的了解。”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

　　“谁？”娜塔莉下了个激灵，一扭身躲到黎昂和维因中间。

　　黎昂：“……我觉得我们一起躲老板身后比较安全。”

　　娜塔莉：“欸，是吗？”

　　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进来的那条暗道门口出现了一道妩媚的身影，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步伐婀娜多姿，身穿一条鲜红色长裙，卷曲的头发随意披在身后。

　　她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有亮点。第一，深色的肌肤和与先民后裔不同的面部轮廓说明她是个岛民人种；第二，她的双眸呈鲜红色。

　　一个岛民……吸血鬼？

　　黎昂没想过还有这种搭配，在他的印象里吸血鬼不都是欧美式贵族吗？

　　“哦，你们好，三位不速之客。”这个吸血鬼向他们行了个礼，“我觉得，作为闯入者，你们需要进行自我介绍，不是吗？”

　　“这个好办。”维因率先出声，指了指娜塔莉：“这位是康斯孔蒂家的大小姐。”

　　又指了指黎昂：“这位是未来鼎鼎有名的大侦探。”

　　最后指了指自己：“而我嘛，是个可怜弱小的路人。”

　　黎昂、娜塔莉：“……”

　　你弱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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