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混战
第250章 混战
孤灯暗影,夜已深沉,小柔早已累瘫了过去,方凌也终于如愿地收到了来自陆从迁的回信。
算着日子,这回信只怕是一早便到了,但青蚨传信非静谧安详不可,今日院内如此吵闹,非是待到夜深人静之后那青蚨方才敢颤颤巍巍煽着翅膀落到方凌手上。
只一眼,方凌便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兽皮上的名字陆从迁已经一一核查过了,那是从几十年前到现在陆陆续续失踪者的名单,有孤儿寡妇,有贩夫走卒,而其中最多的却是朝廷登记在册的囚犯。
便光是金钊同期被判流放的囚犯,在那一次事故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多达十余人之多。
而这大多数的失踪者背后都有黎宗的名字。他们或是善德窑的工人,或是黎宗参与过的案件犯人,还有的是德善堂救助的孤儿,陆从迁不查不知道,详查之下竟牵扯出百余人之众。
孤儿寡母,便是人间蒸发也不会有人问起,真是上好的人选。
方凌觉得这整件事大致可以串联起来了。
起因还是在金钊。他虽认罪伏法,但围绕着他却还有许多的疑点。例如他何以死而复生?当初方凌和长亭调阅金钊案卷时为何缺了页?他又是如何习得控蛊之术?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黎宗,永陵的道宗正统,它乐善好施的外表下又隐藏了怎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怪不得当初黎宗的人迫不及待地要将金钊提走,甚至不惜与长亭正面交涉,怕得应该就是长亭知道其中隐秘吧?而长亭显然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所以才要仙尧亲自将金巧一家转移到安全隐秘之处藏了。
方凌相信王福来永陵一定是暗中调查某件事,而这件事如今指向怕是与黎宗相关的失踪人口脱不了干系。但王福应当是受到了极大的阻力,不得不隐藏身份,宿在城外。
而当日恰逢长亭招摇过市,出于在金塘的情分以及对二人的了解,王福认为长亭定然不会畏惧黎宗也愿意帮助自己。故铤而走险想要取得联络。
但长亭这样显眼的一个目标在此摆着,黎宗本就与其有旧怨,怎会不派人暗中盯梢?
但王福不愧衙役出身,行事颇为谨慎,扮作对门烤鸭店的小二送餐倒是未曾引起注意。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妙清误将那地址认成仙越回信,故而夜半出城与其会和。
她如此举动反常,怎能不引人怀疑?于是暗中跟踪居然让他们发现了王福。
王福被害,妙清或因身份特殊还有他用而被黎宗转移。
或是知道妙清失踪,长亭君必然寻找,现场更是专门针对其布下元丁六甲阵。关于那压阵阴灵,方凌确信必是长亭之师无疑,想不到易荀纵横一生,死后居然被炮制成了压阵阴灵受人操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破日峰血案,众人皆称事件始于妖龙屠戮。
但方凌入过易荀的魇杀阵,她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黑金甲虫铺天盖地,所向披靡,它们拟态螭龙,屠尽宾客,而恰恰是得了噎鳴潭螭龙相救,易荀才得以逃出升天。
难怪长亭会以此龙魂为自己护身妖魂,原来打从一开始大家就错了。他之所以将螭龙带回归云山,是为了在其魂散处吸纳灵气,犒养龙魂,所以阵法才是假的,镇潭印也是假的,因为连妖龙屠戮都是假的。
真正屠山的另有其人,便是操控黑金甲虫之人。而此人恰是制作纸皮道人逼死爷爷的罪魁祸首。
长亭不会放过他,方凌也不会放过他,或许明日一切自可见分晓。
第二日,永陵的骡马集市上,方凌仿佛无事人一样游荡在人群之中,丝毫未将前几天被设计追杀的事放在心上。黎宗便是再嚣张,想必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掳人。
倒是周放仍不放心,着那小乾始终跟着。小乾仿佛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如今顶着一张鼻青脸肿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破烂面孔,还得抛头露面,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但如此形象不论走到哪儿,都会招致一阵非议,倒是方凌一路怡然自得,很是没将眼下的处境放在心上一般。
骡马市中的一处茶水铺子,来往众人都爱在此处喝上一碗茶水,偶尔还能跟着别人蹭个书听。
方凌今日许是料定了不用自个儿花钱,出手便尤其得大方,对着那盲眼的说书老先生道:
“老先生都会说些什么?”
“老朽不才,说书已然几十年,各地的本子都能来上几段。”
“哦?果真?”
那老先生虽然眼盲,但对说书一途却很是自信,朗声道:
“便是姑娘能叫上名字的本子,老朽都能说得。”
方凌见那老先生如此说,很是豪爽地着小乾点了银子过去,然后接着道:
“那好,那我便点一段黔渊伏龙。”
众人闻言皆有些诧异,那盲眼老先生也有些犹豫起来。
“姑娘可否换个其它的故事?”
“怎的?方才老先生不是夸下海口说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都能来上两段吗?这黔渊伏龙在其他地方可是盛行得很。”
倒并非是那说书人不会说这一段儿,委实是这黔渊伏龙讲得是云虚宫先辈易荀道长赶赴黔渊降服螭龙,造福一方百姓的事迹。本来这书早年间倒也说得,但是偏偏出了易荀亲传弟子岳长亭辱黎宗少主李承晏的事,这慢慢的永陵城内便就无人再敢提起这段了。
方凌见那老头不肯说此一段倒也不强逼,只笑了笑道:
“老先生既不会说归云山的本子,那我便挑一段永陵当地的本子如何?”
那盲眼老头如获大赦,忙一叠声地应道:“多谢姑娘体恤,不知姑娘想听哪一段?”
“黎宗少主剑挑云霄宫如何?”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几个膀大腰圆的粗糙汉子单是看那清一色的服饰也可看出乃是黎宗的外门弟子,此时更是顿时起身愤愤不平地瞧着方凌,眼神很是不善地叫道:
“你这臭娘们儿许是存心挑事儿来的?”
“怎么?想打架?哼,我今天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可不兴随随便便在街上打野架的。想与我打还得先过了我这随从的关。”
方凌倒是不慌不忙,只朝着肃立一边的小乾努了努嘴。
众人这才理解了怪不得这侍从能得了这样一幅倒霉尊容,饶是谁摊上这样一位惹是生非的主子,想要不挨揍怕也是由不得自己的。
小乾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几句话不到,方凌又给自己惹下这等祸事,但强敌当前,又不好露了怯,只得目光坚毅地挺了挺胸,权当是给自己打气了。
方凌见状很是满意,对那几个壮汉道:“怎么样?就你们这样的臭鱼烂虾,也不必一个一个的来了,就都一起上吧。”
那几人见方凌还在挑衅,一个健步便已经朝着小乾冲了过去。这小乾不愧为周放精挑细选出来的,面对几个壮汉围攻倒也不落下风,只抬手踢腿间这桌椅板凳却是遭了殃。
方凌忙一叠声地大声喊道:“哎哎哎……大家都看见了,是他们先动得手,打坏了东西我可不赔啊!”
几人嫌恶地回头瞅了方凌一眼,抬手间便已将仆从逼至门外。
方凌放下手中茶碗,不慌不忙地自袖中取出一只青蚨幼虫,那幼虫抖开翅膀便慢慢悠悠地朝着茶舍二楼飞去。径直落在二楼角落一名正自摇着折扇,靠着栏杆不慌不忙正自饮茶的年轻人肩头。
那人衣着虽算不得华丽,但用料却极讲究,便是方凌这么远远瞧着,那光泽质感也必定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便是那头上的鹤冠金簪,整个永陵怕也没有几个铺子能做得一模一样的出来。
那人年纪轻轻,但眉宇间却自有一番气度,举手投足皆有左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方凌见状,自知此时绝非呈英雄的好时机,只将此人相貌暗暗记下,随后便混在一大波瞧热闹的人群中向门口涌去。
也不知是被谁绊了一跤还是怎么,只见她脚下一歪,花容失色地便跌入了人堆。
茶楼本就是些无所事事的闲人听书消遣的地方,此时见到有如此的热闹好瞧,自是纷纷涌了过来,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地往外钻。
方凌被众人挤来挤去,生怕被踩了手脚,一时间难以起身。然而瞧热闹的人都只管伸长了脖子瞧着外面打架,哪里有人注意脚下,一来二去竟不知将这小个子姑娘挤到了何处。
待楼上侍从反应过来之时,只见方凌手上早已摸得七八个钱袋子,撒丫子逃至一二十丈开外。
正在打架的粗糙汗子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打架是假,趁乱偷东西才是真。
一时间整个茶楼前乱作一团,众人恍然大悟皆伸手摸向腰间。那被偷了钱袋的几名男人发觉不对立刻拔腿便追。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几人因被抢了钱袋追那女人也便罢了,偏偏自二楼上稳稳飘下来的几条人影,也急急慌慌推搡着扒开众人也紧随其后地追了出去。
方凌纵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过跑出一条巷子便已听闻身后人声渐至。对方到底是些身高八尺的壮汉,转瞬间便已然快要追了上来。
方凌转过身来盯着那壮汉身后,气喘吁吁地将那些钱袋朝着这边远远地抛了出去,嘴里大喊道:
“小心接着!”
只见几名壮汉身后紧随而至的几名男人被方凌这突如其来地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但人就是这样,当有人给你东西时,就算伱与那人素不相识,也会下意识地去接。
这几人自然也是如此,是以刚刚伸手接住钱袋,立刻觉察有异,但此时已然是晚了。
只见前面的几名壮汉纷纷调头,目光炯炯很是不善地堵住这几人去路。
那边方凌也顾不得这两拨人究竟打没打起来,只卯足了力气撒丫子朝前面狂奔而去。
只是适才刚穿过一条巷子便迎面撞上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周放。
“姑娘骗得周某好苦啊!”
“周公子这是打算恶人先告状?难道不是你骗了我吗?”方凌虽已跑得差点儿断了气,但看见周放却还是忍不住挤兑了一句。
二人两句话尚未说完,便听身后一人冷笑着说道:“方姑娘特意手书一封,将在下骗至茶楼,怎得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要走?”
来人正是方才茶楼之上的年轻人,那人声音阴寒,便是笑着也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周放见到来人,十分恭敬地抬手一礼,叫了声“少主”便已退至一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黎宗少主李承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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