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相煎何太急

有温热的泪透过柔软的布料湿了我的肌肤，我一怔，随即笑道：“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

话虽如此说，可我到底，也忍不住留下两行泪。

心莲忙从我的怀里挣出，轻拭眼角，道：“主子，那汝夏王之事……”

我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也知道此事我终究不能置身事外。但我，此刻到底还拿不定主意。若出手相帮汝夏王，便是站在了慕容瑜这边，待他朝那个冷傲的男子平安回来，胜负见分晓之日，只怕就是南宫澈魂断之时。他是我挚爱之人，我与他历经重重磨难，好不容易才求得此刻的相守，我怎能狠心害他，将来之不易的幸福亲手毁之？可若是站在了南宫澈这边，那便只得放弃救汝夏王，届时，我同样也是一个“不忍心”，还得一世担上一个“不义”的罪名。

“心莲，本宫不知，本宫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本宫的心里好乱，不知帮谁才是对的，奈何世间情义竟不能两全？”

心莲忙扶住我的手，声音坚定有力，“主子心中若无主张，可否听取心莲一言？”

我望向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倒是真盼着她能给我指出一条明路，“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心莲望我一眼，径自道来：“主子为难，莫过于情义两难全，也就是怕帮了一方，便要害了另一方，对么？”

我点点头，赞许一笑，“你接着往下说。”

心莲得我认可，似乎极受鼓励，面色如三月里的桃花般染上几许嫣红，继续道：“可是，咱们便不能想个折中的法子么？既可顾全对朋友的信义，又不坏侯爷的大计，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我不由笑了，“你这丫头，有什么好法子就快些说出来，做什么吊人胃口？”

心莲冲我眨眼笑了笑，福一福身，“是，奴婢遵命。”

我作势要打她，她才连忙告饶，“好主子，我不与你闹了，可饶了奴婢这一回罢。”

我杏目横斜，佯怒道：“还不快说。”

心莲谨慎地望一望左右，而后凑至我耳边，低语道：“请主子设法说服平晋侯，将汝夏王转到咱们这儿看管。如此，既可保得王爷性命，又可限制他去救人，岂不好？”

我拊掌而笑，“好你个心莲，果真是条妙计。”

心莲微笑，甚是不好意思，“若在平时，心莲哪得主子一分聪慧？主子，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我唇边的笑意略略淡去，是啊，可不是当局者迷么？

此时，隐约听闻外头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似有为数不少的马蹄声在响动，我不由蹙眉：“外头出了什么事，怎生这样的吵闹？”

心莲的神色亦显得有几分紧张，但仍是柔声安抚我，“有侯爷在，当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才是。这几日时局不稳，主子切莫出去，就待在帐内，且等心莲出去瞧瞧再回来禀报。”

我也自知此刻不便露面，便点点头，“去罢，当心些。”

心莲笑笑，遂转身而去。

歪在榻上，翻来覆去，这心里总是有些乱得慌。不一会儿，有人掀帘入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我蓦然起身喝斥：“谁？”

入目是男子飘飞如雪的衣带，清俊的容颜，带来一室外头清冽的气息，他伸手唤我，“迟儿。”

我奔入他怀中，下意识去握他的手心，指尖竟是那样的冰冷，心头不禁有些慌乱起来，仰首问他：“沐昕，出什么事了么？”

从这个角度看，可瞧见男子下颌的青髭，略有些憔悴，不由教我一阵心疼。

南宫澈的气息略有些不稳，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咒骂：“云墨妩，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我怔了怔，陌生得彷佛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低头苦笑：“云墨妩，她又做了些什么？”

南宫澈深深地望着我，满目怜惜，叹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云墨妩，她竟这般容不下你。许是得知了我前去救你的消息，此刻她正打着为夜帝报仇的名号，联合犬戎人攻打过来呢。”

我“嘈”的一下懵了，手足冰凉，眼前一阵摇晃，幸得南宫澈紧紧抱住我，“迟儿，迟儿你要不要紧？”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我没事。”

走到门口，挑起帘布，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和刀剑铿锵声，我叹声气，回头看着同样神色复杂的男子，轻声问：“沐昕，你悔否？”

南宫澈亦是一怔，眸光渐深，想是明白了我话中所指，走过来从后头环住我的腰身。他抱得那样紧，我几乎要不能呼吸了，却始终没有出言制止他，反倒觉得很幸福。

我缓缓道：“若不是为我，你也不会孤身入猎场，与犬戎人决裂，更加不会破坏你与云墨妩的联盟。若不是为我，你又怎会面临此刻的困境？”

离国大营中原就军心不稳，各自拥兵而立，慕容瑜的亲兵一直对他戒备有加，不甚心服。此刻云墨妩带着犬戎人突然来袭，又有夜国在离军中的人马做内应。南宫澈，内忧外患叠加在一起，他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慕容瑜，他说得不错。一个男子，能如南宫澈对我这般做到这个份上，已属十分不易。

身后男子的呼吸轻擦面颊而过，他的声音听来那般沉稳，莫名教人觉得安心，“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怀疑我的真心么？迟儿，你可知，这世上你最不需要的担心，就是我对你的爱。无论为你做什么，沈沐昕，永不言悔。”

朗朗星空下，我与心爱的男子相拥，同望远处那片被血染红的天际，彼此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那些厮杀，离我们，这么近，那样远。而在目光的轻碰中，我与他心中俱已明了，无论这段感情结局如何，前路怎生艰辛，我们也要如此刻这般坚定地十指相扣，共同面对前方的风雨，守护着对方，他不离，我不弃。

“沐昕……”

我抬首轻声唤着他的名，幸福的感觉淡淡的，萦绕在心头，让人如此眷恋。

男子的脸骤然贴近，温柔地亲吻着我的唇瓣，仿佛我是他手中的珍宝般，轻怜浅爱，舍不得让我受半分委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丽妃带着一干侍卫出现在面前，满面错愕地望着我们，“澈哥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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