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子之怒

慕容晴望着我，面上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而后轻叹：“臣妾感谢娘娘的坦诚，既如此，那娘娘心中的疑问都不须问了。因为，皇上他……是真正的王者。娘娘有皇上的宠爱，实在无须太过操心。若无其他事情的话，臣妾先行告退。”

我蓦然起身，喝住她，“慕容晴，你给我站住！”

女子的背脊僵直着，缓缓回过身来，屈膝问：“皇后还有什么吩咐？”

我铁青着脸，“本宫几时允你离去了？你这般肆意而行，可是蔑视本宫？”

慕容晴转脸向我，不卑不亢道：“臣妾失仪，请皇后降罪。”

望着眼前这个卑躬屈膝，全然陌生的女子，我颓然做回软榻，无声叹息。这，明明不是我的初衷，为何最终会变成这样？

“晴姐姐，我们之间，几时已变得这样陌生？竟只带着面具去敷衍对方，再不肯说一句真心话。我犹记得，初初相识时，姐姐与我，是那般的亲厚。为何……为何人要变？”

听我这般感伤的口吻，慕容晴脸上也闪过一片惘然，无意识道：“是啊，为何人总要变？可即便我愿意恢复往日，妹妹心中焉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与我情复从前？”

我的唇间逸出低不可闻的叹息，“我，的确做不到忘记。但，总可求得片刻的真心相对吧。就让你我之间，最后一次坦诚相待。”

慕容晴双颊晕红，似被我说动，许久才道：“好，妹妹想问什么，便问吧。我，我自当坦诚相告。”

其实，以慕容晴的为人，小心谨慎，城府极深，就连相识多年的丽妃和婉婉，她都能无情出卖。我实在不敢对她寄予太高期望，只盼，能从她的话中分辨一二的真相罢了。

我问：“墨迟不才，想将姐姐方才对我的那个问题，也拿来问一问姐姐。这一战，姐姐究竟站在谁的立场？”

若说她心仪沈沐昕，为他筹谋的话，可先前那一系列举措却分明向着慕容瑜，打击南宫家的势力，已有了变节的趋势；可若说她投诚了慕容瑜这一方，但，又是为何呢？明明，她苦心经营等待多年，不就是为了助沈沐昕夺权成功么？

都说女人的心如海底针，难以揣测，古人诚不欺我。

慕容晴蹙着眉，犹豫许久，似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半响叹一声气，道：“我知道，此刻我百口莫辩，解释不清楚自己的立场。但我，无论做什么，为的总是沈大哥，我绝不会害他。”

她别的话，我或许不信，但最后一句，我是信的。

我紧接着问一句：“那么，你又是如何联系上汝夏王，并设下圈套一齐联手铲除掉丽妃的呢？你们究竟还要什么阴谋？”

慕容晴的双手不由紧握在胸前，纠结在一起，“不是我联络上的汝夏王，是他派人找到的我，谈妥的一切。我想，除去丽妃，这不仅仅是汝夏王的意思，更是那人的主意。”

最后一句话，她分明是对着我说的，意有所指。

我心头大震，颇有些唇亡齿寒的感觉，对那个男子的寡情微微心寒。

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即便没有爱情，天长日久的，也该熬出些什么别的感情吧。怎么就能一手策划着，害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子性命！如此寡情寡义的男子，他居然是我的夫君。有朝一日，当我触及了他的利益，与他的皇权冲突了，他可也会如除去丽妃般毫不手软地除去我？他堂堂君王，坐拥天下美女，何患无妻？

见我面色似有些不对，慕容晴的声音略略迟疑，“要不，还是别说这些了。其实妹妹，有些事情，被瞒在鼓里，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人呀，难得糊涂，才容易活得快乐。你看容儿，就是处处争强好胜，往往不肯让步半分，最后，却误了自己的性命。其实相识多年的情谊，我哪里就会为了得到沈大哥的爱，而去害她？如若我有这样的想法，这些年，早该动手了，何须留到今日？我只是觉着，也许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结局。即便她这次逃过一劫，可日后，待皇上回来了，能给她什么好的盼头？只怕，就是一世荒颜，老死深宫的命。或许，会更加凄惨也说不定。”

我望着她，凄然一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得。可是，嫁给这样一个薄情的夫君，我委实觉着心寒啊。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他，怎么就不曾念着一点往日的恩情呢？丽妃素日跋扈是不假，可怎么的，也罪不至死。皇上这般对她……唇亡齿寒，难道姐姐心里就没有一点酸涩寒凉？”

慕容晴勉强一笑，脸儿却白得很，“妹妹说的哪里话？皇上虽说是咱们的夫君，可他更是一个帝王，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咱们作为皇上的妃子，总得多加体谅着。再者……”

说到此处，她便住了口，只望向我，似有什么不便启齿的话。

我疲惫地朝她笑着，“有什么话，姐姐尽管说就是，我能承受得住。”

慕容晴看我一眼，这才道：“再者，皇上这般狠心地对容儿，或许与妹妹不无关系。妹妹的脸，可不就是毁在了容儿的手里么？如若皇上知道这事，以他对妹妹的疼惜，难免……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古人一早有言。”

心底密密覆着的坚冰，分明有融化的痕迹。为了我……难道他做这些，竟是为了替我报仇么？

明明心里已信了几分，嘴上却不肯承认，我强自分辨：“为我？怎么会是为了我呢？皇上心中除了宏图伟业，哪里肯真的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姐姐太抬举我了。”

慕容晴幽幽叹气，不无对我的艳羡，“是真是假，妹妹心里自然比我更加清楚。皇上对妹妹的心意，只怕此刻，是无人不知的了。倒也难怪妹妹会为之割舍了对沈大哥多年的感情。”

我忽而望住她，眸光冷厉，“晴姐姐，你有事求我答允，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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