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白龙山遇故人
风凝霜微蹙眉:“详说。”
“这人一张通缉脸熟睡在草丛中,兄弟们捆他捆得顺利得很,但是醒来以后就……”
“跑了?”
“也没跑,但就是要吃要喝要酒,跟……”贾思捷瞅她一眼,将“和你刚来时一样”几个字吞下肚子。
风凝霜揭幕而出,顶着满头问号来到那人帐篷,还未进去便闻见酒香扑鼻。
帐一挑,只见一人坐在帐幕顶,脚顶着木梁边喝酒摇头晃脑:“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下面几个累趴了坐在地上干瞪眼的兄弟,风凝霜瞅那人半晌,笑了,挥了挥手:“原来是老熟人,你们都退去吧。”
问号顶到了贾思捷头上,他十分好奇庄主怎会认识这么个古怪的人,想偷听,又觉得不尊重庄主,只好领众弟兄退去。
小弟们一走,梁上那人就笑开了:“姑娘好躲啊!傅上仙闹得江湖鸡犬不宁,大周国都快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没想到你却躲在这。”
风凝霜默了会,拱手道:“久违了啊,悟尘上人。你怎么会在这呢?”
悟尘一跃而下,醉态熏然嘿嘿一笑:“我没问你为何在这里,你却先问我为何在这里。你这个寨主,是不是做得过于投入了?”
风凝霜:“悟尘前辈非凡人,自然无需按那俗世规矩条框来看待。”
悟尘笑:“这话老夫爱听,但老夫还是想问,你为何离开傅上仙,来此落草?虽然山贼确实比仙人过得舒服些。”
风凝霜点点头:“那前辈就姑且当这是理由吧。在下相信前辈不会阻止我这么舒服下去。”言下之意就是央他将她行踪保密。
悟尘大笑:“放心。老夫素来对红尘中的男女俗事没有兴趣。不过这世上能够拒绝傅上仙的女子,通共都没有几个。你这女娃子竟然能够抛下他,老夫佩服你,佩服得紧!”话毕又大笑,实不知是佩服还是嘲讽。
风凝霜默了会,“不过是舍弃了不该属于我的。这也没什么好佩服的。”
悟尘闻言怔了一怔,自言自语道:“舍弃了不该属于自己的。舍弃……?”他喃喃几句,忽然拊掌,“舍弃了不该属于自己的,这话好!老夫悟了!”
说着将那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往风凝霜一抛,笑说:“你方才问老夫为什么会在这里,只因老夫自诩酒量天下无双,无人能出我其右……”
风凝霜稳稳一接他抛来的葫芦,心道你怕是没见过我的酒量。
“谁知那日老夫在南郡县外偶遇一老匹夫,我俩一言不合便开始比酒。那老匹夫最后硬是饮超过了老夫一坛酒。老夫甚是不服,约他下月十五在瀛州城的麓庐酒馆再战,他应得甚是爽快。”
“但老夫觉得他鄙视老夫,心里不痛快,顺手找了南郡县两个碾榨百姓的狗官宰了,出了一口恶气。眼下遇到你这女娃子,老夫被你一通话点破,现先将这酒葫芦‘舍’了,暂且寄存在你这儿,老夫一日不赢那老匹夫,一日不取回这宝物!立此为据。”
风凝霜啼笑皆非,不知这舍弃之说和他的比酒到底有何关系,但这货思维素来怪诞,便随口应道:“原来如此,难怪前辈被通缉。”她掂了掂手中酒葫芦,轻而空荡,但一倒却能倾出美酒,实乃罕见的宝物。
“这葫芦里的酒,最是治妖,老夫专门循这白龙山走,原是听说这里有个为祸八方的蛇妖,想要将它捉了泡蛇酒。来了以后,才知道这蛇妖被你收了。甚好!”
风凝霜恍悟,立此为据只是其一;实际将这宝贝交她暂管,也带有物尽其用造福百姓的意思。毕竟眼下妖魔横生,他这种得道者不见得能时时襄助凡人,自然乐意见后辈侠义心肠。
“谢前辈借我宝物一用。”风凝霜不推辞,拱了拱手,“在下先祝前辈下月酒局获胜。”
悟尘摸下巴打量她:“你这女娃儿,好像变了不少。”
“人都会变,这不奇怪。”风凝霜大方点头。
悟尘疏朗大笑:“老夫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观你这女娃儿应是天性活泼灵动之人,只是感情方面有些患得患失。什么该属于你,什么不该属于你,都是妄言,这尘缘一启,哪会是由得你自己做主的?”
风凝霜头隐隐作痛:“天色已晚,前辈不嫌弃的话,就留宿一晚吧。”
悟尘哈哈笑:“你这女娃儿,这逐客令下得忒明显的,却是有性格,有性格得很呐!”说完也不等她回话,身形一闪出了帐篷,绝尘远去间不忘大笑着,“姑娘啊,老夫断定,等你那情郎找上门来的那日,可有得你好受的喽!”
风凝霜额头青筋一凸,硬生生按下想朝他背影扔火球的冲动,走出帐篷,只见寨里人人都杵得跟木头似的,傻愣地望着她。
悟尘最后那句话说得太大声,不啻于重磅炸弹,炸得人心翻滚。尤其是陆有墨,整个被雷焦在当地。
庄主原来是个逃婚的?悲哉,自己一腔相思统统付诸东流!正想掩面泪奔,风凝霜忽然从后一拍他肩膀:“陆有墨,叫上贾思捷和袁思迁,你们仨过来找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陆有墨一抹泪花,转念一想,庄主还是仰赖自己的——噫!既然她是逃婚,那不就说明她对那男人没感情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刚才怎么没想到?
真是柳暗花明又那啥啊!他连声应着,手舞足蹈去了,阳光下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风凝霜眉头微蹙,不明白这货怎么就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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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有墨将贾、袁二人寻来时,风凝霜正聚精会神在案桌上写着什么。
陆有墨咳了一声,她方抬起头,问:“你们三人,可听过白家村?”
陆有墨茫然地摇头,贾思捷见闻广些,脑海里稍稍检索便说:“我听过。这村在南郡县以南,十分偏僻,知道的人不是很多。庄主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风凝霜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出了会神。
当年阿瑶去世时留下遗言让她帮忙到白家村一趟,看望她爹娘。如今自己既已是自由身,自然要将此事付诸实现。但去人家地方总不能两手空空,至少得带点礼物。
“我想去趟白家村,你们三人随我一起。”她将桌面的纸递予贾思捷,“喏,这些物品要一并运去。”
贾思捷过了遍这清单,呲出一口凉气:“布匹一百绢,母羊一百,公羊十只,米粮一百担……这是咱们庄里三分一的存量了啊。庄主为什么要带这样大的厚礼?”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白家村于我有恩。”风凝霜轻叹口气。
“叫你带就带!”陆有墨一拍贾思捷后脑勺,“庄主的恩人就是我们的恩人!给多少都值当!”至于庄主的仇人,就是他们的仇人,譬如那个什么“情郎”,如果敢来纠缠,骨头都给他打断!
他已经对庄主的“情郎”有了先入为主的猜测,脑补他定是个无才无貌丑得一匹的货色。
袁思迁忽道:“我小时候曾随爹娘去过一个村子,那村子都姓白,现在想起来,那应该就是白家村了。”
风凝霜喜道:“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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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带着一大群羊牛,驾着粮车浩浩荡荡从白龙庄出发。
风凝霜不想多带人,免得还叨扰村民招呼,只想将礼物带到,再和阿瑶爹娘说上两句贴心话就离开。白头人送黑头人怎么都是一种痛苦,她虽能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但于心有愧。
她忽又想到自己爹娘,当年自己年幼,只能在野外寻块地,插上两木板,歪歪斜斜写上几个字当作是他们的墓碑。过去了这样多年,这坟地应该长了不少杂草吧?不知还能找得到否?
阴阳相隔是这世上最大的痛苦,风凝霜觉得花雪月与之相比真的很轻,轻得不值一提。
星夜兼程,翻山越岭,终于在一个夜晚到达白家村。
风凝霜抬头看那村口的牌匾,问袁思迁:“这是白家村吗?你确定没走错?”
袁思迁正将羊群归拢,闻言回:“肯定没错。南郡县穷,官绅又贪,老人都说这里的道路再过两百年都不会变的。”
风凝霜看去,夜色黑浓,村里人家偶有烛光闪上两闪,也是阒然无声,一般来说有不速之客到,狗至少也得吠两声的。
她还在想着,袁思迁已先一步将羊群赶过去。羊群连续跑几天,最是需要归拢喝水,否则容易散开。
村口正好就有口井,贾思捷和袁思迁去打水,陆有墨则将粮草车赶到一边,刚从车上跃下,就听打水的袁思迁一声尖叫。
陆有墨与风凝霜扭头,见袁思迁像摸到烫手的烙铁,甩手就将刚打上水的水桶往旁一扔——旁边站的刚好是贾思捷,冷不丁被他泼了一身。
贾思捷无语片刻,也骤然跳脚大叫。
朦胧的光线下,风凝霜才看清那泼贾思捷一身的不是水,而是血,浓稠粘腻的血……
风凝霜唰的一下拔出腰间长剑,对三人道:“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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