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幕雨夜
聂琬脚一滑,差点没摔倒,“你……”
“哦,我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妖邪,值得聂姑娘你如此大费周章。”
风凝霜说完提步就往里迈,聂琬大急,将她一拦,风凝霜瞟她一眼,漠然道:“怎么?”
“这是我闺房,你不便进去。”聂琬想不到什么好措辞,只能硬着头皮直杠。
“不便?我倒还真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不便!”
风凝霜身形一闪,即刻绕她而过。聂琬哪里阻得住?眼见她就要进屋,心一横,扑上去拽她衣襟,风凝霜突地转过身,目光一扫,手已经按上剑柄。
巨大的寒意逼迫而来,聂琬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松开手,低下头,别无选择地将遇见傅天霁的经过说了。
“风姑娘,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聂琬一双清眸含泪,楚楚可怜。
“他受了重伤,现下不方便移动,还得借住你的地方调养几日。”风凝霜打断她,掏出一枚金锭塞她怀中,一副公事公办,“但我们也不能白住,这是酬金。”
聂琬听得“我们”两个字,又见那无从推托的金锭,知她是要与她划清界限,身子一颤,双目泪光更甚:“风姑娘,我知你和他有过婚约,但……”
话还没有说完,风凝霜已朝里屋走去。聂琬一咬牙,只能摘下面纱,上前递给她,“风姑娘,他现在还不能受刺激,这个你或许用得着。”
“谢了。”风凝霜点了点头,“我与我的夫君还有许多话要说。”言罢手一挥,一道冰墙便阻在聂琬面前,比那门还要厚实,聂琬无法,再不甘也只能望墙悲叹。
风凝霜转过屏风,目光落在床榻上,心登时一颤。
阔别不过大半个月,傅天霁竟变得如此憔悴、瘦削,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木然看着窗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难怪感知不到他的气息,这样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人气?
风凝霜心中极酸,上前把了把他脉搏——脉弦缓滞,元气受损严重不说,他本人亦没有求生意志,心气不起,元气就更不起,说得难听点,就和活死人没区别。
她压下心酸,起身去寻聂琬,问及她厨房位置后,便亲自出门去抓药。
一个时辰后,她取回满满一摞药,一头扎进厨房里配药烹煮,灵力之火多少都含杀伤力,她升的是凡间的火,用蒲扇一下下扇着,手动掌握火候。
温火慢煲,药煲好已是三个时辰后。
她端药重回傅天霁的厢房。
舀起一勺药,她亲自喂到他嘴边,却见他嘴唇微微一抿,她立刻收回手,下意识道:“是不是太烫——”话刚出口,她立刻打住。
她蒙着面纱,尚可装着是聂琬,但一开口,可就露马脚了。
她惴惴不安地观望他,过了好一会,见他毫无反应,她才松了口气,心底却有一丝失落,微叹口气,将药碗稍冰了冰,才送到他嘴边。
接下来的二十天,每一天风凝霜都定时煲好药端入厢房,一口口地喂他。
傅天霁眼见着脸色好起来不少,但依然如木偶,不言不语,毫无反应。
风凝霜除了愧疚,还是愧疚——欠他的这么多,该怎样还?
这一日,喂完他药汤后,她照例要将碗端出去,突然间——
“辛苦你了。”几个字传来。
风凝霜愣住,转过身,面纱上一双眼睛因欣喜而通红。
“——聂姑娘。”他又说。
风凝霜登时跟被捅了一刀,既酸且痛。
傅天霁说完这几个字,又陷入了木然状态,再没其它言语。
风凝霜站了片刻,手里药碗勺子碰撞着碗壁,发出锵锵脆响,她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回身带上厢房门。
寒风呼啸,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冷雨潇潇。
风凝霜失神地看了好一会雨,才走回厨房。
还得给傅天霁准备晚膳。
将近一月的调养,傅天霁终于能吃下饭菜。这证明身体恢复得不错。
下月便是岁旦,如果傅天霁能快些好起来,她便摘下面纱好好与他解释、相认,等他们冰释前嫌,便能过上一个好年了。
想到这,她心情又好了些。
饭菜做好后,放在托盘上,依旧往他房间端去。
绕过那熟悉的屏风,她手中饭菜差点没倾倒。
床榻上的傅天霁,不见了。
几十天来他都是失魂状态,不言不语毫无反应,怎么会突然不见?刚刚他说了几个字,难道……他重新恢复意识了?但他元气还未恢复,外面还下着雨,却去了哪里?
她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认得不认得了,推门而出,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声声呼唤没将他唤来,却将一个聂琬唤了来。
聂琬一听傅天霁不见了,也是大吃一惊,急问:“你是修仙的,试试看能不能用仙力找到他?”
风凝霜一拍脑袋:对,怎么就没想到用神识搜寻?立马盘腿坐下,散去神识,远近百里搜索着。
过了许久,她刚睁开眼,聂琬上前问:“怎么样?”
风凝霜简直有些气愤了。这劳什子的神识,用了这样多次,只有寻找白骨妖时有效,其它时候全都是个笑话。
聂琬察言观色,领会过来,立刻寻来两把伞,给她一把,自己一把。
“他应该走得不远,我们分头去找。”
风凝霜接过伞,两个字“谢谢”,便一头扎进雨中。
雨越来越大,雨脚乱飘,街上没几个人,街道被洗得光滑。
风凝霜在这座熟悉的城里跑了好几圈,仍是找不到他。
心这样大的雨,他会在哪里?为什么会在雨夜跑出去?
慢着……
雨夜?雨夜!
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她转身朝城外飞奔。
因为太过急促,甚至连御剑也忘了,凄风冷雨之中,她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拔足狂奔。
大雨瓢泼,仿佛天池被打翻。
竹林深处,风凝霜擎伞飞奔,雨脚沾湿裙摆,溅起一腿泥浆。
那也是一个雨夜,她曾悄悄尾随重伤的他,来到这竹林之中。
这个竹林,是他们第一次灵魂真正交缠的地方;是唇齿相依,是两颗心合二为一的地方。
想着回忆着,她脚步一顿。
他果然就在前方,倚着一株竹子坐着,没有御水,抬头望着天空。
他身子已湿透,凄绝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期待,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心被狠狠地一揪,风凝霜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发抖。
原来,还未恢复意识的他,还记得自己,他……在等着自己!
迷蒙了眼睛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抑制不住激动要朝他奔去——视线里突然多出一把红伞,悄无声息地,遮过他,为他将大雨阻隔。
风凝霜身子一顿。
那把红伞下的,是聂琬。
而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转过身,回望伞下的她。
聂琬未佩面纱,抬头深深将他凝望。
风凝霜在黑漆漆的竹林深处,被这幕映得眼球生疼。
然后,她听见他低哑的一句:“下这样大的雨,还出来做什么?”
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风凝霜的魂魄登时被削去大半。
聂琬深情款款地凝望他:“我来找你,我知道你会在这里。”
风凝霜很想动一动,但脚就跟绑上几百斤的铅球,听聂琬继续对他深情剖白:“我知道你被她伤透了心。其实被当作替身的那些时间里,我也是高兴的。我愿意这样照顾你,哪怕一辈子作她的替身我都愿意。傅公子,我……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让我陪着你,一辈子……因我不会离开你!我与她不一样,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傅天霁望着聂琬,没有说什么拒绝……
风凝霜手中的伞掉落在地,被雨浇透。
接下来的画面,她不想再看下去,也无法看下去。
她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雨幕交织,天地朦胧,她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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