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醉梦深潭
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又好像只是一阵子……
风凝霜再度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傅天霁的怀中,被他好端端地抱着,而梦中那些似陌生又似熟悉的画面,在睁眼的一刹那如同泡沫破裂,没留下一丁点。
只是心口很痛,喉头涩堵,眼睛酸疼,好像……哭过?但她记不起来自己有哭,使劲回忆了一下,只记得最后的画面是那堵平地拔起的冰墙,之后的就再记不清了,估计是昏迷过去了吧?真真是没用。
“魅魔呢?”她哑着声音问傅天霁。
“死了。被为师杀了。”傅天霁的拇指在她额头正中央来回抚着,声音很柔很柔。
她有些难以置信,但这又很明显是个事实。如果魅魔还在,怎可能放任他们在这里休息恢复体力?
“我昏迷了多久?”她挣扎着坐起来,心口很痛,她想喝口水缓一缓。
他们坐在潭边,随着相繇的死去这里的水已从墨黑变得清澈,还能见到穿梭游动的小鱼。前方不远处,高高砸下的瀑布激起一片水雾——这一切都告诉她,这个魔窟深处的魔气尽除,生机回复。
傅天霁随手结出一个冰碗,从潭里舀过一碗水喂到她嘴边:“三天了。”
三天?!
风凝霜吃惊,抬头看他,他神色从容,但那双眸子里却积重着沧桑,还有那丝她熟悉的憾恨,这是从灵魂里面透出来,遮也遮不住的。
“你当时灵力消耗得很厉害,所以睡得久了些。”傅天霁柔声说,“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来,喝点水。”
风凝霜边喝边问他是怎么杀掉魅魔的;他说魅魔是死在他的玉龙哀霜下。她皱了皱眉头,不免疑惑:他在中毒和灵力巨耗的状态下,还能够再使出这样终极术法?
不大可能,此事他定有所瞒。
她默不作声,搭上他的脉搏。脉象显示他中的毒并没有加重,只是搏动低缓,应该是太过疲惫所致——所以,他真的是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人家短时间内只能放一次的大招,他可以放两次?
虽然还是有困惑,但魅魔死了是件好事,她终于可以告慰阿瑶的在天之灵了。
她倚着傅天霁,目光不知不觉转向深潭对面相繇的尸体上。
那掉落的蛇头真是恶心,三天过去了,血腥味还是充斥鼻端,她掩了掩口鼻,忽然问傅天霁:“对了,那魅魔的尸体呢?”
“早就碎成冰屑了。”傅天霁十指成梳,埋入她的秀发里,替她梳理打结的秀发。
她才想起自己好几天没有洗澡,连番大战几场,全身脏又臭。相繇死了,这潭水变得清澈,正好下去泡一泡。至于怎么出去,还有好些疑窦,都先洗完再说吧!
她坐起身,脱下鞋子,将脚泡入潭水里,对傅天霁道:“那能不能麻烦师尊也先处理一下这相繇的尸体?看着挺膈应的。”
傅天霁笑了一下:“这我办不到,相繇本身并不忌水寒系的术法,要化掉他的尸体,只有魏琰玉的化龙真焰可以办到。”
他说话的当口,风凝霜已脱下布满血污的外裙,露出一截嫩白小腿,就要踏入潭中,见他还在看着自己,赶紧说:“你转过去,我先洗一洗。”
大概是除掉了魅魔,傅天霁看起来心情不错,半开玩笑道:“不如一起吧。反正再过几天你就要嫁给我了,夫妻之间还在意这个?”
风凝霜脚下一个踉跄,才忽然想起这事——对啊,三个月前她已答应了他,成亲就是这几日了。
傅天霁见她这模样,失笑道:“开玩笑的,你洗吧。我不看你。”
他说着转过了身。风凝霜才放下心来,脱下衣物,跳进轻柔的潭水里。
傅天霁听见身后传来水声,配合着瀑布飞溅而落的声音,他忽然心神一岔——像回到多年以前的温泉水榭以及那场紫玲花瓣雨,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神思遐迩很久,他才发觉身后十分安静,那戏水洗涤的声音好像停止了。他不由担心起来,悄悄回过头。
水面上,风凝霜正背对自己,身体浸在潭水里,双臂扒着岸边,露出水面的双肩,滑如白缎,一滴滴的水珠从上面滚落下来。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像在发呆。
一丝顽心忽起,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走到她的身后,俯首看了她半天,她毫无所觉。
他悄悄往潭里一跳,水乖从地避开他的身子,聚到他的脚下,他踏着水,就这样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
她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好半天,才发觉有点不对,一回头,蓦地撞上他的脸庞,脚一软,迅速遮住自己的胸膛,大喊:“你干什么——”
她这一掩体,才发现身周的水不知何时竟然消退,自己没有扒着岸边支撑,身子一下失重,就要直直下坠。
傅天霁一把拉住她,灵力稍运,身周的水又哗啦啦地聚过来,柔顺地包裹住他与她,在水中自由地浮着。
绯红从风凝霜的双颊下滑到颈上,她用力地推他,要与他保持距离,奈何腰上那双手却如铁箍,愣是将她纤体拥紧。
“你刚才在发什么呆呢?嗯?”傅天霁看着怀抱中那徒劳挣扎的小猎物,笑着问。
“你放手我再说!”明明说好了不看,自己才放心脱下衣物泡澡的,现在居然……
可恶!
她掌中运起灵力,大火一燎,直往眼前的“色狼”烧去。
傅天霁笑了一声,避也不避,大火刚到他的身躯,乖觉地伏低下去——灭了。风凝霜这把火不仅没将他衣物燃掉半点,反倒是将身周的水都蒸发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她更是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了。
傅天霁大笑:“爱妻,原来你竟有这样的雅趣?”说着也不等懊恼中的风凝霜说话,直接抬起她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风凝霜从醒来,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困惑和生气,但究竟气什么,却是说不上来。见他这样吻着自己,那一股子气烧了起来,便狠狠一咬他嘴唇,顿时,他的唇破了,一丝血腥充斥在彼此口腔。
像猛兽嗅见血腥,他的吻反而更加猛烈,将她双手一把钳过,环上自己的脖项,双手更往下,一手按住她腰间的弧度,一手承托住她的身子,将这个美丽的猎物紧紧地禁锢。
他的吻在她颈上流连,舔舐轻咬,她无可避免发出一声颤吟,像是很痛苦绝望:“……不要这样!”
傅天霁蓦地睁眼。
果然,她眼眶已经红了,里面写满的都是拒绝——和过去不一样,过去她的拒绝中总还有一丝欲拒还迎的。
他忽然就受伤了,拇指不受控地抚在她的额头中央,叹息似的,像在寻求什么。
风凝霜看出眼前这个男人眼睛里燃着极炽的烈火,可是……依然存在那丝遗憾,她毫不陌生的遗憾。
她又气了起来,心口微疼:“不要这样了。”
傅天霁果然松了手,与她保持半步的距离,静静地注视她:“好,霜儿,我等你。几天以后,等你嫁给我,天涯海角你也再飞不出我的掌心。”
他闪身出深潭,灵力一运,身上水滴尽干,他往前面的石头上一坐,一言不发。
风凝霜也没再说话,片刻以后,傅天霁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好了。”
他回过头,风凝霜已经穿戴好衣物,秀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眉宇微皱,似心事重重。
他走过去将她一揽,道:“在想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要反悔嫁给我。”
风凝霜摇了摇头,咬了一下嘴唇:“我从醒来时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有些生气,后来我想,也许只是因为你杀相繇,杀魅魔,我不仅一丁点忙都没帮上,还只会拖你后腿。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傅天霁失笑:“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风凝霜无力地笑了笑:“所以,我只是一个摆设的花瓶么?”
傅天霁不知她心里面的那些挣扎与酸疼,半开玩笑道:“便真是这样,我也乐意日日见着你。”
风凝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咱们……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九门已关,出去是个大问题,更何况傅天霁还身中相繇的毒,这种伤不能拖延。
傅天霁沉默了一会,道:“黑蚁魔窟一旦关闭,要再度打开,就要五百年后。我能破血誓而入洞,却没办法破结界而出。因蜀山列祖很清楚,这里的魔物一旦出世,会给世人带来多大的伤害,所以,历任蜀山掌门都会加固结界。”
风凝霜闻言亦沉默。傅天霁纵使能力再大,都没法超过历任蜀山掌门能力相加的总和。尤其他还中了相繇的毒,若不及时出去,别说五百年,就是五年,恐怕都熬不过去。
她忽然自嘲般地一笑,道:“那我们只好在这里面成亲了。等下一次开洞,世人应该能见到我们相拥在一起的骸骨。说不定还能为我们立个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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