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钱署惊变
七月江边暑已微,
虚窗卧看雨纷飞。
暑意未消,皇帝李隆基与贵妃再次回到了大明宫。
大雨滂沱,天际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倾泄。
各地涝灾不断,恰逢此时右相李林甫再次卧床不起。
如此情势之下李林甫身体却一日更比一日差,这让本来决定年底才正式扩相的李隆基头大如斗。
东内苑沿湖之畔,不时传来琴声阵阵。
贵妃在殿中歌舞,无殿墙阻隔的小殿之前可以观赏前方的太液池的秀丽风光。
见李隆基无心赏舞,杨玉环摆了摆手让乐师停下音乐,她轻身来到皇帝近前。
雨幕依旧,太液池水被打的噼啪作响。
远处的风景模糊无比,只能见池头的几株青莲无奈对着天雨垂头。
荷花片片散落水面,竟给庄严华丽的大明宫增加了几丝凄凉。
“三郎还在为涝灾之事忧心吗?”杨玉环轻抚李隆基后背,玉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贵妃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但保养极好看起来与二十出头的女子也不遑多让。
李隆基收回目光,叹道:“朕这几日眼皮总是跳动不休,只恐又祸事即将临头啊!”
他话音刚落,便见两人冒雨从远处匆匆而来。
是礼部尚书达奚峋与大将军高力士。
李隆基的心里“咯噔”一下,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看着两人迫切之极的模样,李隆基头顶开始隐隐作痛。
自从李亨死后,他的头颅时有胀痛之时。御医只说是哀伤过度,让他不宜再度大悲,否则病情还会恶化。
李隆基顿时动身向东内苑远处逃去,害怕即将到来的祸事。
“陛下,等等微臣呐!”
达奚峋虽比高力士年青十岁,但也是老态龙钟。一路赶来即便有宦官撑伞,竟比之同行的高力士还要狼狈几分。
见皇帝跑路,达奚峋一边招手呐喊一边在其后追赶,更显滑稽不堪。
东内苑已至尽头,实在避无可避李隆基对着达奚峋沉声问道:“达奚尚书为何追赶于朕?”
“非是微臣追赶陛下,臣有一喜正要告知陛下!”达奚峋掸了掸身上溅落的雨水,对着李隆基俯身行礼。
李隆基一屁股坐在栏杆上。“哦?喜从何来?”
“去岁安禄山为契丹人所诈,丧师两万。今年他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击东北,契丹大败,范阳拓土千里啊!陛下!”
李隆基精神一振,脸上随之露出笑容,契丹大败之下唐朝亦可再度将触手伸向渤海国。
“嗯,此却是是个好消息!达奚尚书且起来吧。”
脚步声渐近,高力士也终于在几名宦官的搀扶下来到这处。
“大将军不是在紫宸殿替朕翻阅奏章吗?怎会如此匆匆而来?”
见老友如此失态,李隆基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准备。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无论听到何事他也将不再悲愤。
高力士只是拱手施礼,他年岁大了皇帝也体谅他。
身上虽然雨痕斑斑但脸上浮现出笑意,高力士朗声道:“陛下,碎叶已复!石国亦为大唐之州郡也!”
“什么?”李隆基豁然起身。
是夜!
金城坊,长安铸钱监。
将作少监谢余玄正伏案对比着今岁以来的铸钱数目。
谢余玄,陈郡阳夏人。
传为东晋谢氏之后,其祖上有东晋名士谢安,和以数万北府兵大败符坚百万大军之谢玄。
谢余玄靠着家门财力以及余荫,二十岁入长安,为官七载终于升任从四品将做少监。
夜雨无法归家,他便在此间继续工作。终于将二月铸钱明细整理完毕,谢余玄微微松了口气。
出得门廊张望,雨势渐微。
谢余玄点了点头,他转回署中,准备操起雨伞归家。
值事的署房并不大,也就两间卧室大小。
档架之上放着天宝以来的历年铸钱数目原本,另有副本存放于兰台。
回到桌前,将整理出来的纸张装入布袋之中,明日上班还得继续比对三月之数。
夜雨无风!
但,室内大烛却突然明灭不已!
谢余玄微微吃惊,探向雨伞的手也不由收回。
室内忽明忽暗,落针可闻。
他的影子被不时左右跳动的灯烛照的东倒西歪,仿佛人在原地但灵魂竟欲脱壳而出,诡异无比!
此时偌大的铸钱监,除了尚在监外的门子恐怕便再无旁人。
谢余玄也被这奇怪的现象惊的心中打鼓,他一把操起雨伞便准备离开署房,先行归家再说。
灯烛跳动之间更为剧烈,仿佛暗中有一双无形大手正在播弄着铁座之上的大烛。
他不敢去吹熄烛火,有铁座为凭便由它自由熄灭。
还未出门,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任谁在黑夜之中得见也要被吓的魂不附体。谢余玄毛骨悚然,紧握手中雨伞正欲向那道身影打去。
那人却突然涌入室内,双手死死抱住谢余玄的身体。
“安石……快……快救我!”
定睛一看谢余玄这才发现是将作大监范成礼。
只见此人神色惊慌,双目似欲龟裂而出,身体与双手不住的颤抖,犹如见鬼一般!
“范大监,出了何事?”谢余玄扶起范成礼。
“快……快救我……救我!”
范成礼突然松开双手,仓惶躲到一处角落里。
他四肢蜷缩起来,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眼睛不时的紧张的向外张望,仿如夺眶而出。
“大监,到底出了何事?”
谢余玄强忍心中恍然,来到范成礼的身边急声询问。
“快……快救我……它……!”
范成礼神色更为惊恐,不停打摆子的手指向门外。
“它来了………!”
此时,室内灯烛赫然熄灭。
“啊………!”
范成礼恐惧的哀嚎响彻整个监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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