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昔日远方
“郭将军，宫中烟火已起多时你为何迟迟不愿意率众入宫？”刑部侍郎赵静手舞足蹈的对稳坐椅上的郭子仪大声质问。
郭子仪的眼皮动了动，回顾自己这一生，无数次的机会皇帝却都选择了拱手他人。
他曾无数次想过，到底是自己能力不足还是皇帝不信任自己。
他想亲自对皇帝说：廉颇老矣，但尚能数战。
怀才不遇他心中也曾埋怨与愤怒。
但他不可能和皇帝去探讨这个问题，皇帝会用你弃你，却不会和任何一个大臣交心。
孤家寡人，古来如此。
“若真生变故，现在已去多时，恐怕陛下已为歹人劫持。”
“看来侯爷所托非人，在下告辞。”赵静失望了看了一眼郭子仪，转身离去。
郭子仪却站起身来，缓缓拿起桌上的头盔。
带上头盔的那一刻，锐利的目光再度从他的眼中焕发而出。
“南衙距离禁宫尚远，我们赶去武库！”
但他既然驻守南衙，保卫禁宫便是他职责所在。
郭子仪明白，歹人并非卫率，必然不能大规模着甲，武库或许将是他们目标之一。
“羽林军听令！宫中可能有变，即刻随本将前去控制武库。”
冲入武库的死士还没完全换装完毕，武库外便有两千羽林军徐徐而来。
一人急匆匆的奔进武库对着王玉杰慌忙说道：“王头领外面来了许多禁军。”
王玉杰通过武库门缝看向外面，只见不知道有多少羽林军从南衙方向迅速朝着武库靠近。
郭子仪看着宫道里的无数尸体这才确信真的有歹人已经杀入禁宫，他当机立断下令道：
“枪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守住武库大门不能让歹人冲出来。”
王玉杰看见对方的盾牌兵持矛手不断的在向前推进。
“不好！他们想将己方堵在武库。”
想明白这点，王玉杰声嘶力竭的吼道：“冲出去，杀溃这群羽林军，否则大事休矣！”
刑縡穿着一身新换的甲衣瞬间便带人冲了出去，死士们也呐喊着跟了上去。
羽林军井然有序，以盾兵阻之，以长矛刺杀，还夹带着弓弩的射击。
刑縡在刚冲去一半便身中数箭，一只羽箭没入咽喉。
但死士们依旧冲杀不休，这给了武库里面的王玉杰足够的准备时间。
他命死士装备上武库的盾牌与长枪弓弩，前排的的同伴还在跟羽林军搏杀，后面的死士持着盾与枪朝着外面压了过去。
那些被双方盾牌夹在中间的死士没有一丝退路，只能向前更加疯狂的朝羽林军砍杀。
生死存亡之际，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双方都如同发了疯的野兽，用自己的身体与血肉争夺着武库外只数米宽的狭长通道。
鲜血流面了地面，血浆黏在足下，这让拼命厮杀的双方更为困难。
被包夹在中间的死士早已死光，但死士们却没有一人投降更没有一人退却。
这些死士他们将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怨恨与愤怒都注入到自己手中的武器中，然后疯狂的麻木的朝羽林军捅刺过去。
许多人早已无家无室，或许这里便是他们解脱苦海的绝佳之地。
郭子仪的脚边倒着十数人，却都是羽林军。
面对着悍不畏死的死士有人心生惧意，若不是郭子仪连杀十数人用锐利的眼神在后面督战，恐怕这些羽林军便会当即溃散而去。
“不要试图逃跑，你们的身后便是大唐！你们若是跑了，大唐便会陷入腥风血雨之中，你们的家人将不会在安稳。”
郭子仪手握横刀，在阵中来回给士兵鼓气。
“盾牌兵向前推，只要将敌人堵死在武库里我们就会胜利！”
王玉杰心急如焚，双眼死死盯着阵中的郭子仪。
他拿起强弓顺手取出两只羽箭，缓缓瞄准了不时从士兵缝隙中探出身来的老将军。
郭子仪还在大声的命令麾下士兵，岂能料到有一双阴毒的眼睛狠狠地盯住了他。
但他命不该绝！
羽箭破空而来，一名年青团帅纵身将他扑倒。
一只羽箭深入胸腹，团帅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是他的四子郭昢。
“兄弟们，加把劲！将这群龟儿子推回武库去，只要守住武库大门我们就赢了，大功劳等着你们！”
郭子仪说话间脸上带笑，眼中却满含热泪。
双方都在用盾牌用长矛朝着对手拼命的推搡，刺杀。弓弩带走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罗大嘴端着弩机将一名羽林军射死。
正待他去装填弩矢时，一只羽箭射向了他的腹部。
剧痛传来，大嘴依昔回到了种田时候！
不知道几年前的事了，在颠沛数年的记忆里逐渐模糊起来。
似乎是炎炎夏日，又或者在袅袅的秋风中。
一个黑廋的庄稼汉弯腰在田埂间除草，汗水打湿了带着好几道补丁的衣服。
虽然满是补丁，但经过妻子每日浆洗衣服并不脏。
“大嘴……大嘴……”
是妻子的呼唤声，远在天边又似在耳畔。
大嘴抬头看去，真的是妻子！
她一手提着篮子，背上还用破麻布绳背着襁褓。
女子走上前来怜惜的用因为常年浆洗衣物而肿胀发白的手，去替他擦干净额前的汗水。
大嘴黝黑的脸上笑意渐浓，大大的嘴巴咧开一对白牙。
襁褓中的女儿哭闹起来，两人在田垄上努力的安抚了好半晌她才止住了哭声。
饭菜只有白米和一小碟泡菜，大嘴却吃的津津有味。
听着妻子逗弄女儿的笑声，他异常的满足。
但为何总是看不清楚妻子的脸呢？
他一边嚼着米饭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再看一眼妻子陌生的容颜。
只是一眼，他就满足了！
但………
眼前画面陡然变幻。
只有荒冢一堆，一块木碑也没能留下。
大嘴牵着饿的哇哇大哭的女儿，她才不过两岁。
在即将远去之时，那个汉子大步奔回了荒冢，伏在土堆上失声痛哭。
记忆里妻子的样貌熟悉起来，跟女儿特别相似。
女儿？
对了，女儿呢？
手中为何只有一把弓弩？这双手应该紧紧拉着女儿才对！
仿佛是在种田时被无毒的蛇再度咬了两口，大嘴的腰间又中两箭。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想去看看妻子与女儿的模样……
但眼皮越发沉重……视线模糊不清！
在离家千里的长安皇宫，大嘴栽倒下去。
“远方的女儿会平安长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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