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枪号
马德明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瞧见那两个货一起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隔着一百多米，老马看到了他们眼神里透着的一股不切实际的期望。
“我走了。”老马道。
赵泽愣了愣。
他刚才分明感受到了马德明心中的想法，但这混蛋连长居然开始吊胃口。
“连长……”赵泽掀了掀嘴皮子，想着要不要哭着喊着求马德明给菜地班一条活路，不奢望能有支枪，但至少表哥说得对，反正侦察连也不缺那几颗子弹，就算自己不受待见，那剩下的两个弟兄伙，总得有个出路才是。
马德明瞧着赵泽那眼神，开始得意。
“明天，去连里领枪领枪柜！”
赵泽以为听错了，马德明却一把将他扒开，“好狗不挡道！回头做一份岗哨排班表，交到弹药库来。”
“是！”赵泽的内心颤抖了一下，敬礼都忘记用的左手还是右手，马德明一把扯下了赵泽手里的“枪”，丢进了滚滚而逝的渠水里。
“什么玩意儿！郭从军这怂蛋子，净整这些没用的废物。”
……
三个货兴高采烈。
站在吉普车前，笑成了歪瓜裂枣。
马德明对着手掌哈了一口气，没什么酒味了。一扭钥匙打着了火，伸出个脑袋来，伸着手指点着三个蛋子道：“你们班长，操的一份闲心。你们三个，以观后效！”
“敬礼！”赵泽下达了口令，三人严肃起来，站作一排，欢送连长爸爸返回弹药库。
马德明点了点头，破天荒地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废话，脚下油门一踩，吉普车便如脱缰的野马，冲出了营区。绕着菜地通往公路的土路小道，扬起了一阵漫天的灰土……
班长走的第二天。
菜地班一晚未眠。
一大早，赵泽就带着老广和表哥，开着破解放，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回到了喀县A师师部驻地。
西门岗的岗哨是防化连，当初一个新兵连结业的几个熟面孔也在。见了菜地班的解放卡车，瞧见是许久未见的赵泽三兄弟，顿时乐了。
“怎么？回娘家了？”
“毕竟是娘家，该回来还是要回来的。”
当初赵泽带着他们这几个南方兵朝新兵二连司务长火力全开，就为了多要一笼米饭。说实话，在南方兵的心目中，赵泽属实英勇。只是后来被发配菜地，渐渐地就只变成了传说。
防化连和侦察连、炮兵指挥连作为师属战略兵种，同属司令部直辖，是正经八百的兄弟单位。
防化连带哨的老兵也听新兵们聊起过赵泽的往事，稍带戏谑，却也并不为难，开了条子就让他们长驱直入。
老广和表哥瞧见西门甬道内参天的白杨树，一时感慨万千。
当初刚到部队的时候，正值隆冬，那光秃秃的白杨树杆子，形同老妇人枯槁的双手，张牙舞爪，毫无生气。离开师直营区发配菜地时，正是江南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可那白杨树仍旧光秃秃的，没有几片嫩叶。
而此时再回来，已是树荫蔽日，满目葱郁。
一眨眼，预计两年的军旅生涯，已是过去了四分之一。
侦察连大部队正在戈壁滩驻训，连队文书兼军械员留守，这个五年兵一早就接到了马德明的电话。菜地班到时，已是等候多时。
见了这三个货，文书脸上依然很是好奇，不知道老马在想什么。
直到打开军械库，对着那一屋子的枪柜，文书呶了呶嘴，“你们的枪号都还记得吧？登个记，领走。”
赵泽径直走向了属于三班的枪柜，摸着那上边油光锃亮的挂锁，想到当初下连，每周保养枪械时，他们将这枪柜里的枪领出来，保养完了再交回去，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但当他再一次地站在这枪柜前，不知是何原因，忽然就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
一声沉闷的开启声后，老广已是自我感动到泪流满面。
“840213，邱实。”
“840214，罗建有。”
赵泽领出一支，便读一遍枪号，老广和表哥端端正正地接过属于自己的81-1式自动步枪，低头确认，转身登记。
文书守在门口，核实枪号，监控枪支出库，确认没有问题，让开了身体。
老广摩挲着那打满了枪油的自动步枪，身体微微颤抖，嘴里喃喃有声：“谱尼阿姆！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
赵泽站在枪柜前，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支。
“枪号840212，赵泽。”
思绪瞬间就飞回了下连授枪的那一天。
马德明亲手捧着这支步枪，表情严肃，声音洪亮，递交给了赵泽。
“枪是你的命，它所拥有的十大部件，每一件都将留下你的印记。爱护你的枪支，哪怕是一根通条，都是不可替代的。就像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侦察连不可替代的！”
赵泽那时不懂枪号的意义，曾经端着它摆着各种POSE照相，曾经也挂着一身的装备，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名叱咤战场的英雄。
但其实，他还从未用这支枪，打出过哪怕一发子弹。前辈端着它，曾经参加过边界行动，可到了赵泽手里，目前还只能属于烧火棍的范畴。
它是经历过战场的老兵，曾经有过耀眼的光环。相比较而言，赵泽在它的面前，不过只是一个稚嫩的后来者。
握在手里，重愈千斤。
文书看着赵泽端端正正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说到：“菜地班配枪，是需要司令部军务科批准的。你一次领三支，看来老马还是有期待的，不然也不会冒着管理风险去求人。”
赵泽笑了笑，能领到枪，大概都是老郭的功劳。没有他的游说，马德明不太可能这么大方。不过无论怎么说，老马这个后门开得真挺让赵泽感动的。
老广忽然伸进个头来，“张班长，能领子弹么？”
文书一愣，当场就抬起脚来给了老广一个大脚，“你特么想什么呢？有枪就不错了，还子弹！？炮弹要不要？我给你搬一箱过来？”
“迫击炮还是40火啊？”表哥问了一句，“没这装备也用不了啊！”
“滚滚滚！”文书一脸日狗的表情，连拉带拽地把两个货赶了出去。
“枪柜！张班长，枪柜还没搬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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