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北莽女帝


第164章  北莽女帝

        宋小腴继续讲述北莽王帐和黄金马车的故事:

        女帝与先帝育有两子,长子比次子大了十岁,

        先帝薨逝时,长子已经年满十六,有了自己的势力与辅臣,地位牢固。

        按理,该由长子继位。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女帝囚禁了长子以及他的亲卫近臣,自己登基,成了北莽的第一任女帝。

        女帝继位后,并没有杀掉自己的长子,她需要长子手中的力量,否则北莽分裂,于国不利。

        为了说服长子,女帝当即立了他为太子,并为他定下棋剑乐府最有天赋的女弟子寒姑为太子妃。

        不仅如此,为了让长子彻底放心,女帝将自己的次子,就是九王子延真的气海刺伤,让延真从此不能习武。

        在草原上,一个不能习武的王子,是被人轻视的。

        此举宣告了次子不再参与帝位之争,女帝死后,北莽的一切都是属于太子的。

        这番操作果然打消了太子的戒心,母子重归于好,一心富国强兵。

        宋小腴一番讲述,让淡定的萧洛也暗自惊心,李凡忪更是惊呼出声:“好残忍的女帝,好狠毒的母亲!”

        “所以,在北莽,女帝令行禁止,莫有不从。”

        萧洛问到:“黄金马车是女帝对九王子的弥补?”

        “卫公子目光如炬。”

        宋小腴佩服地看着萧洛,想不到这位卫公子思维如此敏捷。

        “女帝陛下为了弥补九王子,便在财物上大肆赏赐,府邸、黄金、奴仆、美女……甚至有人说,国库的十分之一都给了九王子。”

        李凡忪不解道:“如此做法,岂不是招来其他人的嫉妒?这位九王子没有实力,又对国家无功,凭白获得丰厚的奖励,朝廷中肯定有很多人不满。”

        “是,所以妾身猜不出女帝陛下为何这样做。”

        萧洛轻叹一声:“九王子遇到这样的母亲真是惨,女帝压根就没打算让他活多久,估计女帝死的那天,就是这位九王子被杀的时刻。”

        “卫公子为何这样说?”

        “她活着时给他尊荣,她死了,这些尊荣全部都是清算,并且给了一个太子铲除兄弟的理由,更利于太子继位。”

        宋小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女帝的时候,那时她十四岁,刚被城主伯父找回来不久。

        不知何故,伯父千里迢迢带着她去了王庭。

        女帝是在自己的私人王帐中接见的她和伯父。

        那天,她心情紧张极了,等她伏下去叩拜的时候才发现,女帝王帐中的地毯竟然是旧的。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宋小腴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却又带着莫名的慈爱。

        她抬起头,飞快地瞄了一眼女帝,赶紧低头。

        女帝笑了:“孩子,抬头,你也看看朕。”

        宋小腴这才大着胆子望向女帝。

        这是一个有些衰老的妇人,年纪也许是四十,或者是五十,打扮很是寻常,穿着蓝色的旧袍子,头发梳成两条粗辫子盘在脑后。

        除了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其余的地方都很平常。

        宋小腴心中暗自猜想,这样寻常的姿色,先帝是怎么看上她的。

        或许猜到了宋小腴的想法,女帝大声笑了起来,对伯父说:“她好像有点看不起朕。”

        平时严肃无比的伯父,这时竟然也笑了起来:“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女帝又说:“十六岁,该懂事了。”

        伯父回道:“是,臣会好好教育她。”

        接下来,女帝详细问了她一些琐碎事,有没有读书,会不会识字,武功练得怎样了,尤其是苏德和师父的事,问了很多。

        最后,女帝留她们在王帐里吃了一顿饭。

        那顿饭并不如宋小腴想象中的丰盛,有一只野鸭,半只兔子,几个油炸的饼,饼是空心的,里面装了剁碎的羊肉。

        唯一让宋小腴记忆深刻的是,饭桌上有两根又细又长的东西,女帝说那叫黄瓜,是从中原高价换来的。

        至于喝的西域葡萄酒,宋小腴并不觉得稀奇,她师父是个游吟乐人,到过西域,给他们师兄妹带回过像血一般的红色葡萄酒。

        从王帐回来时,伯父告诉她,这是女帝招待贵客才用的规格,平时女帝陛下自己,只有一道菜,一个饼。

        “陛下不是很有钱吗?她给九王子赏赐了那么多的黄金珠宝。”

        伯父只是笑笑。

        从王帐回来敦煌城不久,师兄苏德被推荐到了提兵山,跟随第五貉南征北战,获得了不少军功,很快被任命为提兵山的峰主。

        但是师父没过多久就死了。

        听说是酒醉后掉进了大河,连尸身都泡坏了。

        第二次见到女帝,是伯父过世。

        伯父病入膏肓,硬是拖到女帝驾临敦煌城才闭目。

        女帝亲自主持了伯父的入葬仪式,之后,亲笔颁下任命书,任命宋小腴为敦煌城的新城主。

        这是一个让北莽朝廷目瞪口呆的决定,大臣们几乎把王帐掀翻了,但女帝没有改变决定。

        太子保持沉默。

        于是,东草原最繁华的一个城池便归了宋小腴。

        接任的前三年,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针对敦煌城主的刺杀案,但每次都侍卫阻止了。

        每次刺杀案之后,就是一番盘根究底的责问与惩罚,因为一个敦煌城主,那三年不知有多少王公大臣的人头落地。

        三年后,血的教训终于让朝中大臣明白,宋小腴是不可动摇的敦煌城主。

        甚至有胆大的人猜测,敦煌城就是女帝为了钓出反对者设下的陷阱。

        不管哪种原因,总之,再也没有刺客来到敦煌城,宋小腴高枕无忧地做着城主,已经有八年了。

        宋小腴没有多想那些总在危及时刻护主的侍卫,是不是女帝派来的,在她眼里,女帝陛下是一个难以看透的人。

        此刻听到萧洛所说的话,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女帝陛下归天之后,自己是不是会落得跟九王子一样的命运?

        听她久久无言,李凡忪不耐道:“既然九王子拥有大量的财富,他为什么要打造一辆黄金马车到处乱跑?”

        宋小腴回过神:“九王子并不喜欢呆在王帐,其实他有点像我的师父,喜欢到处走,不过师父是用自己的双脚,他是用黄金马车。”

        “他没武功,这样跑来跑去,不会有人打劫?”

        有了自己的经验,宋小腴很好理解九王子还活着的原因。

        “因为黄金马车出游的前几年,九王子遭到十几次刺杀,每次刺杀过后,都有上千个人头落地,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敢打黄金马车的主意了。”

        “十几次刺杀都没杀掉他?”

        李凡忪不敢相信。

        “九王子虽然不懂武功,但他的车夫是指玄境,婢女是金刚境,想杀他至少是宗师级别。”

        萧洛总结:“但凡宗师,根本不会出手去对付一个毫无武功且对他们没有威胁的人。”

        “是,北莽的宗师都是拖家带口,或者背靠大的宗门,不会为了黄金杀人,而且一旦杀人,背后的宗门与家眷都活不了。”

        李凡忪悟然大悟:“如此说来,她真有可能是被九王子救了。”

        萧洛摇摇头:“就算被九王子带走,是祸是福依然难料。”

        说了这么长的时间,萧洛几乎把想要的线索都打听清楚了,当下向宋小腴告辞:“多谢宋城主。”

        “你们救了我师兄,妾身该向你们道谢。”

        “那就两抵了。”

        就不定北莽和北历很快就要打起来,不管是敦煌攻打云中,还是云中攻打敦煌,萧洛与宋小腴都是敌对关系,无须结缘更深。

        “卫公子保重,不送。”

        宋小腴欠欠身,目送萧洛和李凡忪掠出城主府。

        很快,窗外传来一个声音:“城主,要往上回禀吗?”

        宋小腴叹道:“这城里处处漏风,有什么事情瞒得过陛下吗?”

        “那?”

        “回禀吧,就说我武艺低微,留不住中原的剑仙,为保命任他们离开。”

        “但是苏先生?”

        “师兄已去了半条命,而且用这半条命钓出了陛下想要的信息,陛下不会再杀他。”

        “属下懂了。”

        窗外的人走远,院中再无声息。

        宋小腴有些疲倦地坐到床上,她这个城主当得怪无聊的,还不如跟师父师兄在一起的时候那般自在。

        想到师父,宋小腴忽然升起了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师父当真是喝醉了掉进河里的吗?

        师父的酒量与武功都不差,怎会淹死?

        还有,女帝为何要千里迢迢赶到敦煌为一名臣下送葬?伯父好像并没有立下惊天伟业的功劳。

        阴寒之意在心中渐渐升起,宋小腴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身边充满了诡异。

        出了敦煌城的萧洛和李凡忪也在谈论这个话题。

        “萧洛,我感觉宋小腴这个女子很奇怪,就算女帝是为了钓出反对党,但是前三年就钓完了,现在还在让她当城主。”

        萧洛笑了笑:“皇家的事,谁说得清楚。”

        “你以为她与女帝有关系?”

        “不知道,我也不敢兴趣,不过从她的谈论中可以确定一点。”

        “确定什么?”

        “这位北莽的女帝陛下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绝非咱们北历的陛下能对付的。”

        李凡忪呆了呆,好像是这么回事。

        “其实吧,你父皇虽然对你不怎么样,但人还不错,没怎么乱杀无辜。”

        萧洛意味深长说道:“一个君王,光是个好人怎么行?何况,他也不是纯粹的好人。”

        “不懂。”

        李凡忪挠挠头发:“我只知道我们还有五百里才能到棋剑乐府。”

        就在萧洛与李凡忪在草原中疾奔时,那辆黄金马车终于来到了玉蟾州和西河州的交界处。

        车夫十一勒住马,问道:“少爷,我们再向前就是棋剑乐府了。”

        九王子延真掀开车帘,“你担心这个时候去棋剑乐府,他们会对李寒依动手?”

        十一憨笑两声:“嘿嘿。”

        延真缩回头,问车厢中的李寒依:“你的意思?”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养伤,李寒依的面具已经摘掉了,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束在脑后,露出冰雪般的容颜。

        即使看了一个多月,延真还是觉得这张脸怎么也看不够。

        李寒依正在盘膝打坐,听到问话,睁开眼,淡淡回道:“去,剑府主黄青,是我的目标。”

        “你还真是顽固啊,就算你赢了黄青,能赢整个棋剑乐府吗?”

        “赢他就够了。”

        “用性命证剑,难以理解你们这些剑客。”

        延真摇摇头,问一旁的阿十姑娘:“你呢?有没有要挑战的目标。”

        阿十姑娘咬着一块杮子饼,咂巴着嘴笑:“我等别人来挑战我。”

        李寒依将体内真元运转一圈,确定所有的伤势都恢复了,甚至有了一点点奇妙的东西。

        她说不清那点玄妙是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在与第五貉的殊死一战后,这种感觉就开始了。

        她暗自琢磨,也许是北莽的武道与北历相差太大,无论是与第五貉拼斗,还是冲出柔然铁浮屠的包围圈,都在不断刺激她的剑意。

        但这丝玄妙太难以捕捉了,留着以后再说。

        李寒依停止了打坐,问延真:“阿九,你再跟我说说棋剑乐府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四个人朝夕相处,早已熟络,李寒依并非矫情的人,便照他们自己的称呼喊阿九,阿十,十一。

        阿十姑娘和十一都喊她雪云剑仙,延真则直呼她的名字。

        因李寒依要养伤,马车离开柔然山脉一带后,先驶到遥远的锦西州,脱离了险境,再随心所欲的走走停停。

        晚上要睡觉时,马车让给李寒依和阿十姑娘,延真则和十一在外面点着篝火休息。

        一路上尽是避开人群,专在偏僻无人的地方行走。

        只有车上的食物吃完后,才驶到牧民聚居地的附近,让阿十姑娘和十一去购买回来。

        锦西州远离王帐和柔然山脉,附近也没有军镇和宗门,因而这辆引人注目的黄金马车就像消失了一般。

        等到李寒依养好伤,延真才让十一往回走,这次换了一条路线,又是一段随心所欲的游历。

        “棋剑乐府,阿九少爷我真是熟悉得很,因为我伟大的母皇陛下,就是出自棋剑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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