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隐入黄沙
李掌柜身材高大，虽然已经年过古稀但腰板拔得很直，脸上的皱纹中满是沧桑的感觉，穿着具有典型西凉民间特色的翻毛兽皮大衣，头上的貂皮帽子一看就是上等货色，皮毛柔顺而光亮。
李姓在西凉是大姓，但却只是三等世家的大姓，李掌柜打量了一下年轻公子，笑容和煦地问道：“公子，请问怎么称呼？”
苏显仙很早以前就对西凉很感兴趣，所以和胡司离没少打听，对于西凉的风土人情和王室组成贵族分布都有一些了解。
所以很自然地回答道：“老人家，我姓苏，苏仙，我从凤冠山而来。”
老掌柜闻言脸上的神色变得更恭敬了一些，微微躬身施礼道：“原来是苏公子，失礼，咱们小店条件简陋了些，不过公子放心，新鲜的食材每天都有，最近从边境那边运来一些蔬菜，另外公子若是要去边境的话，我们后院有上等的好马。”
少年笑着点头，之所以说自己是凤冠山的，是因为西凉的苏姓也是贵族大姓，在西凉南方凤冠山水土比较好的区域拥有大片牧场，是真正的一等世家。
西凉在等级制度上倒是与北苍有很多相似之处，种姓制度森严，一等世家是除了王室之外高高在上的统治者，都是曾经与西凉王室有过大战的家族。
姓苏又来自凤冠山，身份就很明显了，小小的客栈掌柜对于一等世家的公子来说还不如一只狗，就只是奴隶而已。
否则的话掌柜也不会大方的让公子可以随意骑乘自家的好马，虽然在西凉好马不像在北苍那样少见值钱，但在边境仍然是紧俏好卖利润高的买卖。
精于算计圆滑世故的李掌柜相信苏家的公子肯定不会白白的骑他的马，只要哄的这位苏公子高兴，那赏赐肯定会丰厚之极。
苏公子很悠闲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袖，淡然说道：“李掌柜，我来姑墨城只是随便转转，也许会去边境看看，想见识一下北苍游骑，但是又不想和军方的人打交道，你也知道，当兵的人不太好相处，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臭的不行。”
老掌柜脸浮现出深有同感的淡然笑容，在西凉，世家公子们看不起军方，这和军方近几十年来的表现有关，由世家大族供养起的军队几次针对北苍的战争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让每年拿出庞大军费的世家大族们颇为不满，世家公子们对军方更是多有贬低之词。
不过敢于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的也就是那些一等世家的公子们，这种傲气和嚣张是来自于骨子里的。
看出年轻公子脸上写满了疲惫，李掌柜和伙计识趣的告辞离开，苏显仙人锦囊中取出地图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深入西凉一千余里。
既来之则安之，苏显仙觉得在西凉走一走也好，想打败一个国家和民族，首先就是要了解这个国家。
在客房里打坐了两个时辰之后，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再次敲响了房门，是和苏显仙同住一个院子的另一位公子。
打开房门之后，穿着一身鲜亮貂皮大衣的公子很有礼貌的向苏显仙施礼，笑着说道：“听掌柜说我有了邻居，在下大宛白家白阳休，听说兄台来自凤冠山，那可是我们西凉风景最好的地方，对吧？”
苏显仙侧身请白阳休进了房间，说道：“没有看过的风景是最美的，天天看也就是那么回事，我倒觉得西凉的北方更有风情，黄沙漫天是豪情，我见过最美的一幅画就是一位貂帽少女骑着骆驼在夕阳下的戈壁中，很孤单但很美。”
白阳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脸欣赏的看着苏显仙，说道：“本来荒芜悲凉的画面经你的口中说出竟然有了些诗情画意，苏公子，都说南方的文人写得出天下最好的文章，从苏公子身上我就知道为什么了，当今公认的文坛大儒苏百月老先生可就出自你们凤冠山，不知道苏公子与那苏百月老先生可否是同一宗族？”
苏百月这个名字很出名，即使是在北苍也被读书人所熟知，其一生所著书籍颇多且广为流传，不过其著作大多针对时政抨击和讽刺，西凉和北苍的庙堂文臣们对此这位文坛大家多有微词，认为苏百月是因为官场不顺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苏显仙担心这个白阳休对苏家有一定了解，说错了可能露出马脚，灵机一动回答道：“白兄，在下所在家族属于苏氏正统，苏百月只是分支旁派，可惜了，如果苏百月愿意依附我们宗家正统，家族岂会坐视他苏百月郁郁而不得志，为他在朝野之上争一个三品官还是容易的。”
白阳休对这位苏氏宗家的公子顿时肃然起敬，出自宗家，那就是一个家族的核心子弟，未来是有一的机会成为世家的继承者，就算不能继承世家家主的位置，也是有可能进入西凉官场的一小撮人群。
但苏百月不是没有进入官场的能力，曾经在西凉国子监任职，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只是可惜被自己的宝贝女儿所连累，苏百月有一个独生女儿叫苏芊芊，因为出身香书第而备受瞩目。
只可惜苏芊芊并没有遗传到其父在文学方面的万分之一，但即便如此也受到父亲的影响喜欢吟诗作对，并且还出过诗集。
苏芊芊的诗集本来只是自我陶醉的意淫，但是无意中被闺中密友流传到了上流世家公子小姐们的宴席上，于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只不过苏小姐的成名带着十足的贬义，其诗集中的一些传世佳作甚至传到了北苍。
其有一首广为流传的诗，诗名为‘雪天’，这首只有三句话，我们一些去尿尿，你，尿了一条线，我，呲了一个坑。
这首诗言简意赅的表达出了雪天的独特意境，一男一女相约雪天赏景，只是尿意来袭不可阻，于是便尿出了一番诗情画意。
另外还有一首‘黄瓜’也改变了无数世家女子以往对黄瓜单纯刻板的印象，当寂寞的时候，黄瓜，无疑，是天下最好的。
瞧瞧这意境，没诵茄子也没诵胡萝卜，就是黄瓜，自从这首诗传开之后，不知多少女子闺房的枕头下都有黄瓜，一时间黄瓜比肉贵。
如果只是这种贻笑大方的诗也便罢了，偏偏苏百月宠女儿宠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竟然想要自己的女儿到国子监担任司业职位。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天下文人学子梦想的最终归宿，你苏芊芊凭什么？凭那些带着尿騒味的诗？
经过一些国子监名流的严厉批评和嘲讽之后，苏百月一生清誉尽毁，黯然离开国子监回到凤冠山之后闭门不出，后来哪怕是国子监祭酒亲自请其出山也被拒绝，不是不想，而是没脸面再面对天下学子。
大宛白氏也是一等世家，但他白阳休就是被苏公子言语不屑所提到的家族分支子弟，白阳休甚至只有在每年家族祭祖的时候才能远远的隔着四重院子注视着祖宗牌位，像他这种在家族没有什么存在感，更没有可能被家族选中进入官场的公子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到边境闯一闯。
如果运气足够好侥幸遇到了入境的北苍游骑或是斥候，再运气好一些杀掉对方提着脑袋去武衙门换赏金，得到一枚以黄金打造的狼牙配饰，西凉人以狼为信仰图腾，狼牙是对一名勇士的最大褒奖。
如果在西凉看到腰间或者胸前佩戴黄金狼牙的人，那就是在边境上得到过战功的，如果是世家子弟得到这样的肯定，那么就会得到家族的认可，地位也会有相应的提升。
这便是西凉的先有军功后入伍的一大特色，很多在家族中没有地位的公子都想通过这种方式得到家族的认可，白阳休也是其中之一。
白阳休来到姑墨城已经半旬，他每天都要越过响水河往边境上去碰运气，内心无比希望着会有某一支北苍游骑深入西凉之后被西凉巡卫发现并且被追到精疲力尽，到时候他就可以坐享其成。
可惜的是这种想法终归只能算是一种幻想，白阳休虽然是武道第一境，但是他万万不敢单独面对五人以上的北苍游骑手。
单独的北苍游骑与西凉巡卫战力大差不差，几乎持平，二对二，胜负也难预料，但如果是三人以上的北苍游骑可发挥出的战力则远超同等人数的西凉巡卫。
白阳休见过的世家公子很多，他一直在李记客栈等机会，想要等到几位志同道合的世家子弟结伴去边境碰碰运气。
见苏公子一脸的淡然闲适神色，白阳休说道：“苏公子，在下武道修为不高，但看不出苏公子的修为层次，想必苏公子的武道境界已经达到一境巅峰？难道……是二境强者？真的是？”
当看到苏公子缓缓点头似乎面露得意之色时，白阳休顿时震惊不已经，武道第二境的强者，那面对以五到六人为一小队的北苍游骑几乎可以肯定能杀掉三两个，而且只要小心一些进入北苍也能全身而返。
“苏公子，如果不嫌弃在下是个累赘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去边境转转，不怕苏公子笑话，我倒是去过几次，只是进了落隐山脉就感觉随处都有可能藏着一小队北苍游骑，惭愧惭愧啊。”
苏显仙笑道：“白兄够直爽，比那些明明见到北苍游骑之后就吓的拉了一裤子回来还要吹牛的伪君子可实在的多了，既然白兄愿意，那么等我去边境的时候一定带上你，到时候保你军功在手！”
“啊呀呀，那可就多谢苏公子了！你们相见有缘，等下我来做东请苏公子喝酒！”
西凉人最喜欢饮酒，而且一般在入夜之后开始，因为入夜之后气温骤然下降，饮酒驱寒就成了西凉人度过长夜的选择，大多数西凉人的酒量都很不错，即便是女子也可饮二斤。
北苍有一句揶揄酒量较差的一句话，叫不行去和女人和孩子坐一桌，在西凉可不行，女人喝起酒来甚至比男人还要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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