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发泄
耿继茂听着大帐之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终于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按理说，明军是无法攻破内寨寨墙的，那战场上的搏杀声无论多么响彻天地，自然也该一直是隔着内寨寨墙的距离传进帐中的。可问题是，如今听着，那些刀剑撞击声，火枪射击声，厮杀惨叫声，竟然距离耳边越来越近了！
换言之，这些声音不像是外寨，甚至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反而像是从内寨里面，甚至就是大帐外围传来的。但除非明军攻了进来，不然这都是不可能的啊！
“不会的！不会的！明军绝对不会有那般大的本事！”耿继茂不由得心里发慌，不停地在心底默念道，他打心底里不相信自己手下的藩兵精锐们会拦不住那群一触即溃的废物明军。
然而，接下来耿继茂又听到了“轰隆隆”的火炮声，这下他真的是瞬间脸色大变了，要知道清军大营的寨墙不过是简单搭建起来的，并没有足够的条件在上面架设炮台，所以这突如其来的火炮声必然是来自明军那边的，而简单搭建的寨墙又如何抵挡得住威力巨大的火炮呢？
一时间，耿继茂心中已经有了极坏的猜想了，但他仍是不愿相信，于是他朝耿精忠招了招手，吩咐道：“精忠，你替爹出去看看，现在外面打成什么样子了？”
耿精忠看着自己父亲有些难看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糟糕的想法顿时浮上心头。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那绝无可能。
于是乎，他一边听话的点了点头，一边出言安抚道：“爹爹莫急，绝对不会发生坏事的，那些明军刚刚都已经被连将军打退了，他们输定了！”
耿继茂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完全是不详的预感，此时外边又是一阵“轰隆隆”的火炮声，激起的尘土打在中军大帐的帐篷上，响起了劈里啪啦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回事呢？”
耿继茂自言自语，揣揣不安的等了一会儿，耿精忠跑回来了，只不过出去了一小会儿，他身上就沾上不少尘土了，只见耿精忠一脸焦急，一进帐内就放声喊道：
“爹爹，外面大事不妙了！杀成一团了，杀成一团了，儿子看到明军用火炮炸开了咱们的一段寨墙，好多明军冲了上去，连总兵正在派人……”
“够了，老子知道了！”耿继茂暴怒的打断耿精忠的话，作为一个多年征战，纵横沙场的一军主帅，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明军现在攻破了内寨寨墙，自己这是败了呀，别说一举覆灭明军主力了，如今竟是连抵挡都无力抵挡了。
但他还没有彻底战败，他有一半的兵马派出去佯装撤退，准备迂回袭击明军的“北江大营”，那里有他大半的藩兵精锐，而且他在南雄和韶州也还有几千的兵马，换言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耿继茂绝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打败的！
于是乎，耿继茂立刻叫守在帐外的亲卫去牵马过来，他要赶紧带着儿子跑路，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传到耳边的速度也愈加快了，耿继茂猜测明军多半是已经攻占了寨墙，事不宜迟，千万要赶在明军打开寨门，放主力军队进来之前撤离。
事到如今，耿精忠哪里还能不懂得他父亲即将兵败的事实，此时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收拾起了东西，只是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帐中还有许多细软，心中实在是割舍不下，便小心翼翼地向自己父亲询问道：
“爹爹，我帐内还有一些细软，我可以回去把他们一起带上吗？”
谁知耿继茂一听，竟然勃然大怒起来，他直接抄起一旁搁在桌案上的一条马鞭，一边抽打耿精忠的后背，一边怒声大骂道：“老子叫你着甲上马，听不懂是不是？没用的东西！贪那点金银干什么，以后要多少老子给不了你，快给老子滚回来！”
耿继茂这脾气发得着实蛮横，他本来就脾气暴躁，如今又正在气头上，而耿精忠更是直接撞在枪口上了，又哪有不抓他来泄气的道理？
耿精忠又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呢，耿继茂向来对他宠溺有加，此时被自己父亲用鞭子抽了一下，立马就哭了起来，边流着眼泪，边抽抽噎噎地说道：
“帐中藏着的金银都是我攒了许久的，我就要回去拿！爹爹你别再骗我了，你打不过明军的，明军都已经快杀到大帐来了，我也回不来拿我的金银了！”
耿精忠这一番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扎自己父亲的心的，还是因为愤恨父亲抽打自己，又思及父亲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自大的话，最后竟连积攒的金银都保不住，从而脱口而出了这番气话。
不过嘛，他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从小又备受宠溺，虽然说有点小心思，但也不多。此时忽然被打，又不能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免不得气急败坏，胡言乱语一番了。或许，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说的这些话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耿继茂听了之后，直接就是暴跳怒雷，手中的鞭子大力招呼在逆子的身上，根本就是再一次借机发火了，只听他一边抽打，一边怒骂道：“老子再给你他娘的一次机会，你他娘的再说一遍老子打不打得过狗日的明军？”
“啊，啊，啊，啊！！！”
耿精忠被打得怕极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放肆了，只能一边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卷缩在地上，一边流着眼泪不停地点头道：“打得过！打得过！爹爹谁都打得过！”
而一时战败，居然靠着打孩子获得认同的耿继茂闻言，这才停了手，把鞭子随手一扔，耳边听着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随即招手，他身边的几名亲卫见状也立刻围上来，扶着耿继茂父子开始着甲。
且说，耿继茂手下的兵马几乎全派了出去了，身边只剩下这数百的亲卫队，但既然是能作为他耿继茂的亲卫队的，自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耿继茂根本不担心自己跑不掉。
笑话，就算是到了现在，耿继茂的潜意识里面，也还是觉得明军不堪一战，他不相信自己在亲卫的护送下，不能安然撤出。如果不是有着这样的心思，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动粗了。
此时，外边动静已然愈发逼近，耳边听着明军阵阵战鼓鸣鸣，冲杀呐喊声如雷，耿继茂翻身上马，心里连声骂道：连得成这没用的东西，要是还活着，有胆敢回来见自己，老子一定抽刀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不过嘛，连得成毕竟是猜不到耿继茂是这种反应的了。否则，到了如今这种战局完全崩坏的情形下，他宁愿被俘或是战死，也不会想方设法突围，或者说折返回去找耿继茂一起撤离了。
只不过，明军的攻势确实迅猛，他也已经被大军裹挟而走了，根本来不及撤回来，这在大败之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王爷，明军已经攻到咱们的内寨营盘中路了，距离大帐只有一百多步了，咱们须得速速撤离方可。”忽然，耿继茂的一名亲卫从外边进来，急急汇报道。
“走，咱们撤！”耿继茂翻身上马，又不甘地看了一眼寨门方向，旋即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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