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坟
一听顾老太的名字,崔叔脸上一直挂着的憨笑,顿时微变。
“这丫头……”
话还没说完,可就在这时,天上两轮血月却是陡然红光大作。
无数道血红光柱,从天而落,朝着绝灵域各处落去。
而其中一道,几乎就在两人惊恐视线中,落在三河堡外!
崔叔身躯猛得一颤,脸色瞬间大变,着急大吼。
“去把丫头找回来躲在屋里,没听到叔的声音不准出来!”
许洛从来没有见过崔叔这番焦急模样,甚至罕见的对自己大吼。
知道事情紧急,他二话不说,便朝着房里跃去。
快要进门时,他扭头看了眼。
只见到自己亲自归置好的青牛大车,通体泛起莹莹青光,自行从厢房里急冲而出。
大车恰好接住凌空落下的崔叔,片刻不停的朝大门外急奔。
许洛忍不住大喊出声。
“叔,小心!”
崔叔站在牛车上,矮小瘦弱的身躯在血月映衬下,却显得如大山般沉稳高大。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着许洛扬扬手,大车便消失在夜色中。
……
城外几里处的安莫山余脉,山脚下是一处乱葬岗。
也是三河村处理那些横死冤死,按规矩不得入各家祖地的尸体所在。
影影绰绰的坟茔,在血色月华中若隐若现。
隐隐有尖锐风声响起,如凄似泣。
点点绿色萤火在空中欢快起舞,划出道道诡秘轨迹。
东南角一处坟头,杂草丛生,也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打理过,已经只能隐约见到一个土包。
坟头前没有墓碑,只有一盏残破白色灯笼,笔直插在坟头。
包裹着灯笼的白纸,风吹雨打下,已经碎裂大半,上面似乎还有些墨迹,却是看不太真切。
斑斑霉点印在里面的小半截灰黑蜡烛上,显然年岁已经不短。
蒙皮下细细支架大半祼露,可此刻在血月照耀下,竟然泛出瘆人白光。
轰隆一声,萤火被气浪四处溅飞,血色光柱从天而降,恰恰落到灯笼之上。
犹如天火突临,又好似春雷勃发。
那些刚刚被溅飞的绿火,猛得一顿。
然后如同听到集合号令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灯笼里涌去。
哧的轻响,浓郁红光朝着灯笼里剧烈收缩,凝结成半簇腥红似血的烛蕊。
无数绿火朝着烛蕊上一扑,灰黑短烛忽得燃起来。
一滴滴泪水般的红色液体,自灯笼把手上无声淌下,浸入到下方坟头中。
时间渐渐过去,红烛越来越短。
可是下方土包似的坟头,却突然咔嚓裂出条条缝隙,好似有什么恐怖凶兽正要从坟堆里钻出来般。
空气中尖锐风声愈发低落,变得若有若无,就好似女人在耳边轻声啜泣。
无处不在的鸟叫虫鸣,逐渐变得失真、扭曲,仿佛在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噗通一声低响,白色灯笼竟然如活物般,猛得朝外膨胀。
整个乱葬岗在这一瞬间,彻底失去所有声音。
几息后,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坟堆炸开。
泥土飞溅中,天地重新恢复正常。
一个白色人影宛如鬼魅般,呆呆立在坟头。
而造成这一切源头的灯笼,正骇然插在人影头顶上。
红烛仿佛要绽放出最后光华,一滴滴红色液体正如活物般,在那身白衫上迅速蔓延。
如同一副黑白水墨画,被人泼了一桶红色染料……
噗哧轻响,红烛熄灭最后一丝余光。
白色人影却早已变得仿佛自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它将头上燃尽的灯笼,如同拔草般拔下,头皮甚至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一些腐化的碎纸屑,在空中划出诡异轨迹,扭曲翻滚着,迅速拉伸延长,最后长出头颅、四肢,化作一个个纸人,伫立在人影身前。
血色月华下,人影缓缓抬起头。
黑发自两边如丝绸般滑下,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脸庞,静静看着上方血月。
半晌后,人影脸庞转向夜色中若隐若现的三河堡,夜风中隐隐飘荡着两个模糊字节。
“娘亲…好冷……”
自天空往下看,整个三河堡布局,就如同个井字形状。
托崔叔那半个驱邪人的身份,许洛家的院子也正好处在最中间的口字中。
这里也是整个村子,所有重要建筑的所在。
钟楼、学堂,里正、游檄还有巡狩队等重要人物的住所。
而供奉着守村人的钟楼,此时正灯火通明。
一圈儿臂粗的松油烛,燃得噼啪作响,将钟楼二层映照得亮如白昼。
钟楼算得上是三河堡最为高大的建筑。
下面一层便是祠堂、堡里司库,楼上四壁空空,只在最中间悬挂着一座一人高的铜钟。
这一层平日里少有人上来,可现在却挤得满满当当。
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位五官如刀削般的威严中年人,正是金家这一代的族长金河屿,也是三河堡唯一被驱邪司承认造册的驱邪人。
他身材高大,后背用黑布包裹着一柄半人高的巨剑。
火光映射下,他神情再不复往昔和蔼,显得有些阴暗不定。
在他旁边的便是身形瘦削矮小的崔叔。
两人身周围绕的,便是堡里巡狩队的所有成员,俱都是武力强横的好汉子。
可惜此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大人,可能确定刚才那红光,到底落在何处,离咱们到底有多远?”
金河屿终于开口了,可古怪的却是对着中间那铜钟所说。
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意外表情,反而一个个面带关切的看向铜钟。
铜钟发出一声轻鸣,一张苍老的面孔,悄无声息的浮现其上,栩栩如生。
老者先朝着金河屿看了眼,然后长叹出声。
“老头子添为守村人,与整个村堡地脉共生,对各处气机变化自然有几分心血来潮。
可也仅仅限于村堡范围。
我只能保证,到现在为止,那血光,并没有落到村堡里。
不过,老头子近些日子愈发心神不安,若只是普通的诡怪,绝不至此。
只怕、只怕,那红衣又回来了……
河屿,莫水郡的求援信可已发出?”
“我用得是雾涟送回来的传信符纸,这时她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不出意外,只怕已在赶来的路上!”
老者状态有些奇怪,似乎连说话都消耗巨大,声音愈到后来愈小,直到见到金河屿肯定的点头,苦笑面孔终于支撑不住,又消失在铜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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