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蚊子
“宁主任，他来找一个在住院的朋友，您帮他查查在哪间房。”说完护士就走了。
门在身后关上，程知勿嘴角挂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挪着脚步，轻轻点着盲杖，走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多唔了一声，它没见过程知勿这么自来熟，好像这里的主任是他而不是那个姓宁的中年男人一样，它抽动着鼻子闻了闻，这里的味道让它不是很舒服，不光是碘伏和酒精，还有一股一时想不起来的气味。
“你要找谁？”宁主任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右手紧紧地把大衣的衣缝攥在中间，左手则依次将扣子扣好。
“赵嘉平。”
“赵嘉平？我不记得这个名字，这是病人的名字还是病人家属的？”他说着点开了电脑，登入医疗系统开始查询赵嘉平这三个字，结果仍然是空白，宁主任皱起了眉头，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程知勿一眼，确认对方真的看不见之后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些。
“满月好看么，宁主任？”程知勿话锋突转，把宁主任听得一愣。
“很不错……”他随口答出了三个字，却突然像是被噎住一样僵住了，这不是个瞎子吗，怎么会知道自己刚刚在窗边看月亮？
程知勿仿佛没有察觉到异样一般，笑着问出了另一个让宁主任脸皮一颤的问题：“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是吧？”
“没有，我们一向以病人为重。”宁主任的手已经悄然摸向了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一把小刀，他的动作很隐蔽，以至于程知勿完全没有看出来，但是他那毫无逻辑的话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程知勿从靠背上坐起了身子，这个动作把宁主任吓得几乎要站起来，还好那名护士离开了这个房间，否则宁主任会比现在还要慌乱。程知勿手腕一甩，把盲杖拄在了地上，这个姿势让他看上去更具压迫感，不过他不打算再跟宁主任开玩笑了，自己树立威严的目的已然达到。
“我该称呼你为宁主任，还是吸血鬼爵士？”程知勿用他那透着空无的双眼看向办公桌后的宁主任，明明只是无神的眸子，却把对方逼视得咬紧了牙关。
“你怎么发现的？”宁主任语气沉了下来，已经被戳穿的情况下，他再紧张也没用了，现在该思考的是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
程知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做扇风的姿势在鼻子前扇了扇，他也没想到竟然诈胡成功了。
多亏了咕噜咕噜的馈赠，自己才能分辨出妖怪和人类，这种视觉在某些时候可比正常视觉好用多了，正是凭借这双眼睛才看出了宁主任的妖怪身份，但之所以猜测对方是吸血鬼，还是因为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的淡淡血腥味，联想到满月和自己小时候的恐惧，程知勿才随口猜测对方是吸血鬼。
不过，西方的妖怪也归妖理会管吗？
眼见宁主任的反应在朝着激烈的方向发展，程知勿终于摊明了自己的身份，“不用这么紧张，自我介绍一下，妖理会行动部二队，我叫程知勿，找到这里来是想问一些事情。”
听到妖理会三个字，宁主任脸上的表情顿时从凝重变成了欲哭无泪，合着自己刚才白紧张了。
“您这……大晚上会把人吓出毛病的。”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瘫在了座位上，擦了一把自己锃亮的脑门，甩出一手的汗。
“无所谓啊，这里就是医院，有病立马就可以治。”程知勿揶揄地笑着说。
宁主任哪儿有心情跟程知勿开玩笑，虽然知道对方是妖理会的成员而不是猎妖人，但他心里还是提着一根警惕的神经，听说妖理会有时会清理一些为非作歹的妖怪，这个叫程知勿的男人不会是来调查自己的吧？
“您是来调查我的吗？我虽然是吸血鬼，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伤过人类，也只有在月圆的晚上才会喝一些血，血也是从农贸市场买的血旺。”
程知勿嘴角扯了扯，这家伙好像把自己当成来清理他的了，“不是，别紧张，我来真的是为了赵嘉平的事儿，没想到能遇到你。”
宁主任半信半疑地看着程知勿，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别的隐藏的目的，可是他失败了。
也不赖他谨慎过分，作为妖怪生活在人类世界里，要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一旦被发现就会面临彻底清除的风险，不管是妖理会还是猎妖人，都不会放任一只暴露在人类社会中的妖怪存在，妖理会担心被顺藤摸瓜，猎妖人则干脆就是以此为使命。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认真回忆起赵嘉平这个名字，程知勿的身份让他的思索有了一个指向，对方既然找了过来，那一定是那名病人或者那个人的家属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程知勿在一旁提醒了一下病症的表现，宁主任才终于一拍大腿，“噢我想起来了！”
他拿出一本纸质的笔记本，翻开找了找，在上面找到了赵嘉平和她丈夫的名字，“这份档案是不记录在医疗系统之中的，因为上面的病人都是用现有的医疗手段无法治愈的，但能够通过特殊的手段治疗，赵女士的丈夫有很严重的血液性疾病，在传统医疗上只有更换心脏或全身大换血才能治疗，并且还有很高的复发率和后遗症，所以我选择用种族能力来治疗他。”
说到专业领域，宁主任的语气一下就泰然自若了起来，若不是程知勿示意他长话短说，他还能继续滔滔不绝地讲半个小时。
“种族能力？”程知勿问。
“是对血液的控制力，我虽然不算我们族群中最厉害的，但治疗个把血液疾病还是十拿九稳。”
“那后遗症是怎么回事？”
“什么后遗症？”宁主任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程知勿把赵嘉平描述的症状复述了一遍。
对面的宁主任听着听着就嘶了一声，满脸羞愧地说：“真是万分抱歉，他这个症状好像是混进了我的血，一定那天手术的时候我分心了。”他坐在那里，却仿佛凳子上洒满了铁钉一样不自在，强烈的责任感让他感到万分惭愧。
“先别急着道歉，这事儿该怎么解决？他总不能一直那样吧。”
“好办，好办，我去一趟把那部分血再抽出来就行了。”宁主任连连点头，说着就起身走了两步，似乎想现在就出发一样。
程知勿拽了他一下，“别急，我还有事要问。这间医院是怎么回事，我看门诊室那大夫也是妖怪。”
“那是我的朋友，我们晚上会免费给妖怪看诊，您知道的，现在妖怪过得都不太好，猎妖人给的压力太大了，大部分同类的收入都不高而且不稳定，像我这种混得不错的，基本都愿意自掏腰包帮一点是一点。”
程知勿点点头噢了一声，“他也是蝙蝠？我是说，吸血鬼？说起来你们西方的妖怪怎么也归妖理会管？”
“不是。”宁主任的脸上露出另一个古怪的表情，“您搞错了一件事，我们不是西方妖怪，也不是什么蝙蝠。”
“那是什么？”
“蚊子。”
蚊子，嗡嗡嗡的蚊子。程知勿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嗡了一下，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总觉得自己接触的妖怪世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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