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媒婆
被衙役们按押着的陆御用尽了全力想挣脱,却挣脱不掉。隇
他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嘴里呜呜咽咽,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喊着:“相二,不要招认,不要……”
一旦招认。
后果不堪设想。
可相遂宁不能再眼眼睁睁看着明珠挨打。
她心里明白。
再打下去,明珠非死不可。隇
明珠是无辜的。
她不能连累无辜。
不是不知道,招认之后的后果。
可她别无选择。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在她眼前消失。
那是一条命。
“我认…….”相遂宁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招认,如今心里澎湃,鼻子发酸,却也只能尽力收刮着词汇:“我认……鲁王妃的孩子,是我害的。”隇
“缘由呢?”
“因为……因为我……嫉妒。”相遂宁的头低了下去。
“你嫉妒什么?你嫉妒鲁王妃嫁了好人家,风风光光嫁给了鲁王,而你却受了冷待是不是?你是不是爱慕鲁王?”青城老爷兴致勃勃的样子。
陆御在心底骂骂咧咧。
这狗官。
心里竟然这样想。
郭铴那德行,他也配?隇
“你为什么害鲁王妃?”郭琮皱眉。
“因为我嫉妒她风风光光,如果她生下孩子,就会更风光,她是庶女,我是嫡女,所以我心里嫉妒。”
这缘由,倒很说得过去。
明珠昏昏欲死,伏地听着相遂宁说出这种话来,她觉得一颗心都碎成了几片,她有气无力地撑着自己的头哭泣:“姑娘…….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你不能为了我……就招认。”
“说说你害人的过程吧。”堂上问。
害人的过程。
没有害过她。隇
只能编个过程。
那些证物,清清楚楚摆在面前。
相遂宁想了想,说出了漏洞百出的答案:“因为嫉妒鲁王妃,所以我买了藏红花,准备趁她不备,给她保胎药里下进去,那些麝香,我磨成了粉,混进了她房间的香炉里,怕这些不中用,我又做了小人,按着鲁王妃的生辰八字,每天都诅咒她,果然,她没撑几天就滑胎了,她的孩子没了。”
“唯女人与小人……”青城老爷摇摇头,让师爷把罪状列好,拿过去让相遂宁画押。
密密麻麻的罪状。每一个字,都像是虫子,在相遂宁面前爬来爬去。
隔窗的陆御,握紧了拳头。
相遂宁咬破了手指,重重地在罪状上画押。隇
那么鲜红的手指印,那是血,是命。
陆御最终吐出了嘴里塞的东西,不顾一切奔跑而来,他欲撕掉罪状,却没来得及。
他只能怔怔地望着相遂宁,望着她日渐瘦弱的脸庞。
风很大。
裹挟了雪粒子扑面而来。
顷刻间头发要白了,嘴唇也要白了,说出来的话,也是苍白的。
“相二…….我要如何才能护住你?”陆御此话一出,眼圈更红,他望着堂外扑簌而下的落雪,抬起头没让眼泪流下来。隇
“你要好好护着自己,别像我一样。”相遂宁强挤出一抹笑来:“回去吧。”
“你会死的。”
“人都会死的。”
“我不想你死那么早。”
“我知道。”
再无话。
沉默。隇
寒冷的空气像是把人的心穿了一个洞。
“该认的,我都认了,你们放她回去吧,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这些事,都是我做的,跟她没有关系。”
明珠,不过是一枚棋子。
既然相遂宁招认了,留着棋子也没什么用处。
明珠被拖回了府上。
相老夫人亲自接的。
听闻了大堂上的事,相老夫人倚窗坐着,泪眼朦胧。隇
“老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如果不是奴婢,姑娘她不会招认的,都是奴婢的错。”明珠抽噎。
她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又是忠心耿耿伺候相遂宁的,如不然,相遂宁也不会为了她招认下这杀头的罪。
怎么忍心怪她。
相老夫人叹了口气:“小人在暗处,你们在明,即便没有你,他们也有法子逼遂宁招认。”
春鱼回到了相嫣身边。
珠帘摇曳。
烛火熊熊。隇
相嫣斜躺着吃果子。
突然的落雪,气温骤降。
不禁让人多加一条锦被。
锦被也觉得寒凉,又叫人生了个炉子。
炉子里上好的银炭微微冒着火光。暖和多了。
汤小娘给相嫣剥了一粒龙眼,又理了理鬓边的簪子,听春鱼絮叨了堂上发生的事,汤小娘把剥了一半的龙眼扔回果盘里:“果然她还是没撑住,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这不就招认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她。”
“没能亲眼看到她的样子,真是可惜了。”相嫣哼了一声,又咬了一口果子。隇
风更紧了。
汤小娘烤了烤手,指甲上红色的蔻丹格外鲜亮:“这个时候招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等到秋后问斩,到秋后,还有好几个月,为免节外生枝,还是早点让她死了好,嫣儿,你跟王爷说说,让他使使劲儿,反正案子已经断下来了,就送她早点上路吧。”
相嫣正有此意。
“送谁上路?”相大英搓了搓手进了房,鬓边已是积了雪,像是从外头回来的,满身寒气。
汤小娘给他剥了龙眼,相大英未接。
汤小娘便亲自给他端了茶:“老爷是官家的人,想来二姑娘的案子有了了结老爷是知道的,虽是…….虽然说是自家孩子,可是……国法难容……我是说,如果二姑娘上路,我们可以给她好一点儿的装裹。”
相大英未说话。隇
相嫣哭哭啼啼起来,拿着银丝方帕揉着眼角,步摇都是一晃一晃的,灯火明灭间,她咬着嘴唇问相大英:“爹疼惜二姐姐的命,难道我肚子里的,就该死么?”
相大英未说话。
“大皇子跟青城老爷亲审的案子,还有太医为证,许太医就不说了,那陆御跟二姐姐可是好交情,如果不是二姐姐的事坐实了,便是那陆御,也不好糊弄,如今二姐姐是真真的认了,难道爹爹还要是非不分?”
相嫣越说越难过。
干脆扭过脸去,伏在枕头上流泪。
相大英再也坐不住了,只得起身离去:“就这样吧,反正都这样了。”
这些年来,他似乎不怎么待见唐氏生的孩子。包括相遂宁。隇
可相遂宁生死攸关,他却怎么也说不出狠话来。
难得一次,他没有向着汤小娘跟相嫣说话。
相大英离去,汤小娘让人拢了拢炭火,冷哼着安慰相嫣:“你且不要哭了,你那爹也听不到的。况且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府衙大人跟大皇子亲定的案子,你爹还能扭转不成?即使他能,有我在,他也不敢。”
“爹当真不敢吗?”
“他敢不敢我还不清楚吗?”汤小娘喝着温热的茶水:“我借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
“娘真是有本事,我要有娘一半的本事就好了。”相嫣叹气:“不过这些用一个孩子换掉了她,也算值了。”
“你还年轻,以后再有孩子,千万不可如此莽撞了,如果接二连三失去孩子,以后会不能生养的知道吗?”汤小娘自然是温声嘱咐。隇
等到夜深人静,炭火细微,小丫鬟上来把银钩取下,把青纱帐子放下来,又吹熄了一盏烛火,预备着伺候相嫣安歇了。
“春鱼呢?”相嫣眸子一闪。
“春鱼姐挨了棍子,这会儿应该是去养伤了。”小丫鬟回禀。
“王妃……奴婢还在外头候着……咳咳……”是春鱼的声音。
廊下寒凉。
已是深夜。
她还未去睡。隇
相嫣垂下眼眸子,望着床头唯一一盏烛火懒懒地问:“你在外头守着,是有话跟我说吧?”
“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外头的春鱼没有说话。
“你且回去养着吧,我心里有数。”
“姑娘……”
“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别在外头站着了,鬼影一样,耽误我睡觉。”相嫣缩进了被窝。隇
外头一阵沉默。
接着是抽泣。
然后是春鱼的咳嗽声,伴着离开的细碎脚步。
蓝府。
蓝褪刚回府换上便服。脸都未洗,便有小丫鬟来叫他去前头,说是有客。
本以为是陆御,却是个媒婆。
郭公主坐上首,穿着明紫色对襟衫子,手里抱着个暖炉坐着。隇
侧旁欠着身子坐的,是青城有名的赵媒婆。暗红色的大衫子,阔腿的裤子,眉上有颗黑痣。
赵媒婆先是打量郭公主身后站的蓝姎,蓝姎姿态美好,小脸红红,自然是千金小姐的样子。
赵媒婆连连称好。
接着又打量蓝褪。
蓝褪换去了黑色甲胄,取下了黑色帽子,去了刀,只穿一件宽袖锦衣,腰系杏色玉带,倒是比往日随和不少。
至少看上去,没那么让人害怕。
赵媒婆个子矮小,看蓝褪要踮着脚。隇
她饶有兴趣地叫了声“小蓝大人”一面又夸起来:“不愧是公主家的孩子,真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我赵媒婆在青城里也算有些名头,见过的公子小姐也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周正的,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
“恩。”郭公主不咸不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赵媒婆登门拜访,好话说了一箩筐,郭公主倒也没落她的面子。
若是在平时,赵媒婆这样的身份,是不配到公主府上来的,至少在郭公主面前,莫说她侧身坐椅子一角,便是站一边,恐怕都不够资格。
这一日风风光光地进来,还被郭公主赏了座儿,又喝了茶,真是极大的荣光了。
郭公主平素跟这些人皆没话说,这一日却也坐了半柱香的功夫。隇
虽然这期间都是听赵媒婆滔滔不绝,讲这家的公子那家的小姐,哪个三品大员的女儿死了男人又嫁了人了,或是哪个六品官员的儿子走路有些颠簸还是她使手段给娶了心上人,郭公主皆是淡淡回应。
如今蓝褪来了,郭公主忙让人给他扫了肩膀上的落雪,又着人赶紧端了茶水,又介绍赵媒婆给他:“赵媒婆专门为你们来的,所以我特意让她留下来,只为见一见你们。”
“哦。”蓝褪淡淡的。
这一刻,觉得他跟蓝姎像是货架上的物品一样,任人观赏。
赵媒婆打量的眼神,让蓝褪很不适应。
他以为赵媒婆是来给蓝姎说亲的,便欲走:“妹妹的事,爹娘做主,姎儿愿意便好,不用听取我的意见。”
蓝姎顿时脸红,赶紧背过身去。隇
郭公主面上一笑。
赵媒婆怕蓝褪走了,赶紧笑着拦下:“公子是误会了,误会了。老身这次来,不是为府上姑娘说亲的。”
“哦?”
“俗话说,长幼有别,公子跟姑娘,恰似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不过要说亲,自然也是先紧大点的说,那就是先给公子说。”赵媒婆笑得眼角都有了皱纹。
莫说这一日,蓝褪没有心情听她说什么亲事。
便是有,自古不是男子到女子家求亲吗?不是男方派媒婆去女方家说亲吗?怎么赵媒婆竟登门给他说起亲事吗?
他有那么大的魅力吗?隇
真是春末夏初下雪,天不正常,人也不正常。
蓝褪无奈地望向郭公主。
郭公主冲他点点头,让他坐下来:“先不论规矩不规矩,这么冷的天,这么深的雪,她都来了,就听她说完吧。”
蓝褪只好又退了回去。
蓝姎看他为难的样子,有些想笑。
赵媒婆用了盏茶,眼角的笑意怎么都化不开:“若说公主您身份高贵,公子举世无双,那是自然的,就是公子的模样,可着青城找,也找不出第二个,况且公子身为禁军,又是皇上的亲信,自然是前途无量,这样的身份,一般的姑娘,公子当然是不入眼的,老身也不敢到府上来说嘴。”
郭公主点头。隇
算她会说话。
蓝褪皱眉。
他一向不喜听人吹捧,也不喜欢听人无缘无故的吹捧。
“我说的这家姑娘,论身家,论相貌,跟公子都是门当户对的,而且这位姑娘,琴棋书画,针织女工,都得心应手,脾气呢,也是再温顺不过,家里自小也是含在嘴里养的,不知道有多金贵,这样的姑娘,配咱们公子再好不过了,再没有这样合适的姻缘了。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我不喜欢姑娘。”蓝褪淡淡一句。
又觉得哪里不对。
显得自然有点变态似的。隇
他只得补充一句:“我是说,我现在不想嫁人。”
他脑子里有些混乱。
说话也凌乱起来。
“我现在还不想娶亲。”蓝褪正了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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