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狭路相逢
“我笑那朱慈烺无谋,张煌言少智,若是在此地埋伏数蹲火炮,一队鸟枪手,一队弓弩手,又当如何?
恐怕我军就算不可能全军覆没,也必然伤亡惨重吧!可惜啊可惜,那尼堪皇帝的所谓精锐大军,早已经全部溃退,哪里还有什么伏兵可以布置?”
紧接着,不等他手下的那个梅勒章京奉承几句,硕塞那一腔豪情早已难以抑制,当即嚎呼着下令道:“全军听令,随本贝勒一起,活捉了那个汉将,杀到尼堪皇帝的老营之中!”
而与此同时,硕塞话音未落,大军两侧的山坡之上,却登时战鼓喧天,旌旗蔽日,人声鼎沸......上万大军,人马喧腾,乌压压一片,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正如硕塞所言,常青山早已经在此地埋伏了十几墩红夷大炮,两侧的山坡之上,更是部署了一个营的火铳兵,一个营的强弩手,还有一个骑兵营!
所谓要瓜得瓜,应有尽有,也不过如此吧!
而随着常青山一声令下,身边亲卫挥舞帅旗,早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的火炮手立即点火,还没等清军反应过来,便是震天的火炮发射声:
“轰!轰轰!!!”
随着一通战鼓响彻山野,明军的炮兵阵地突然爆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闪烁,浓烟弥漫之间,十几发十来斤重的铁弹从闪着橘红色火光的炮口猛冲而出,在半空中呼啸而过,径直砸向了根本就是还没反应过来的硕塞护军骑兵。
随着威力惊人的铁弹砸下,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那些披着铁甲的战马,惊恐不已,一片嘶叫,甚至有一些已经不受控制,将背上的骑兵甩得晕头转向,叫苦不迭。
而那些不幸被铁弹砸中的,或整匹马直接被撞飞十几米,连带着数匹被牵连的战马,轰隆倒下,血水四溅,身上还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或者就是马头,马腿瞬间被砸断,然后剩余的残马连带着背上的士兵再轰然倒下,迅速在伤口处流出了一滩稠黑的血水。
其中,自然还夹杂着许多清军士兵凄凉的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哀嚎,战马的嘶鸣。说到底,管你什么真满州八旗兵,什么全身披甲,什么身经百战,在十几斤重的炮弹面前,都不值一提。
不过,这个时代的重型火炮,由于还是实心弹,除了砸开城墙之外,野战之中,更多的是恐吓作用,而非杀伤力。
但这已经足够了,在这个职业士兵都需要经过专业训练,需要相互配合作战,以军阵形式才能形成强大战力的时代,打乱敌军阵型,胜算已然是大大增加了!
而随着第一轮齐射结束,各炮炮手开始重新调整因为后坐力而偏移位置的火炮,随后便有一个炮手用一根裹着湿布的棍子处理炮膛之中残留的火药残渣,火烫的炮膛之中发出了水受热蒸发的丝丝声。
紧接着,等水汽带走了部分热量之后,火药装填手开始用一个杯状容器往里填入恒定量的火药,另一个炮兵又紧接着将铁弹装入,刚刚那个拿着棍子的炮手此时再次上前,用棍子将炮弹给牢牢压实,至此,新一轮发射的准备工作才算完成。
这些明军炮手都经过了专业的训练,明清战争打了那么多年,又用了那么多次炮,那些所谓的专业动作,规范步骤,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兵来说,早已经是熟练无比了。
而此时的硕塞,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是一时哑语,目瞪口呆之际,完全说不出话来——明军不是没兵了吗?明廷的大军不是早就溃败了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这上万大军来?
而硕塞的三千护军在一众经验丰富的中高层将官的指挥下,正试图从慌乱中重新调整好部队,甚至还颇有一番准备展开新攻势的架势。
不过,这样的调整,随即就被第二轮炮击给打乱了,炮兵阵地上的白色烟雾再次弥漫,空气中充斥着呛鼻的硝烟味,炮弹飞驰而过的呼啸声让人心悸不已。
常青山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愈发坚毅,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暂时放下了,诱敌二十余里,历时三天有余,损兵折将,己方还一直处于劣势之中,谁知道他心中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但是清军来的太快了,朱慈烺率领的主力大军刚刚经过夜袭,一时之间还无法调动太多,只能靠着这次
隐忍至此,终于是将清军引入了包围圈,虽然只有区区三千,但满清的前锋悉数在此,便也算是值得了,常青山有把握能将其一举歼灭,擒杀了那硕塞!
“来人,摇旗,让骑兵营两面夹击,左右两营紧随其后,将清军分割包围,逐个击破!”
随着常青山一声令下,旗手舍力挥舞,山坡后方的骑兵营,战兵营同时收到指令,近一万大军同时启动,战马踩踏地面而发出的轰隆声由远及近,震天撼地,甚至比刚刚十几门红夷大炮齐射的阵势还要大。
而与此同时,清军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开始朝着部署在低矮山坡两侧的火铳兵,弓弩手,以及少数轻型火炮阵地展开进攻。
这就是这个时代,火器的局限性了,火铳,鸟枪,虎蹲炮等轻型火器的有效射程实在是太短了,如果将其埋伏在有效射程之内,必然会被清军发现,所以只能将其放置在近千步以外的两侧山坡之上,以防清军突围。
也正如常青山所预料的那样,这支多尔衮麾下的精锐清军骑兵悍勇异常,就算是被红夷大炮偷袭了,也依旧没有丧失胆气,依着这一路连战连胜的思维惯性,仍旧不把这些伏击的明军放在眼里,甚至还试图进攻两侧低矮山坡之上的士兵。
当然,说是低矮山坡,其实和那些有着一定斜度的平地也差不多,并不能很好地阻止骑兵的行动。
不过,这些清军可都是两白旗身经百战的老兵,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被多尔衮多次加强,有的牛录甚至多达四百丁口,在入关的历次大战中损失并不大,因此对明军的畏惧之心并不大。
而且,他们很清楚火铳,鸟枪的射程和使用方法,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三三两两,停在了六七十步,火枪射程临界点的距离。然后,开始拉弓搭箭漫射,肆意挑衅,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诱明军的火枪兵开枪,再冲杀过去。
不过,这一次,事情并没有清军想的那么简单。
当他们借着马速,朝着两侧的明军熟练地斜向抛射出数百支轻箭之后,除了一阵箭矢击中盔甲之后发出“锵锵”声和几声士兵的惨叫声以外,正面用盾牌死死挡住,只能看到有着无数黑洞洞枪口的明军阵线依旧巍然不动。
而这,便是常青山麾下大军的纪律,就是可以诱敌深入,假装溃败百里还能立即组织起反击的精锐之师了!
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架在了盾牌之上,对准着清军,其后是一个个带着明盔的脑袋,不少清兵看着这如林的阵势,心中都顿时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支明军,确实和以往的很不一样!
而这个时候,出乎清军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明军阵线之中,突然间闪开了几十面盾牌,而盾牌的后面,赫然露出了几十墫四磅炮。
这些火炮是明军野战之利器,质量较轻,移动方便,火炮前方也都有盾牌手举着盾牌防护,而盾牌后面,则是跪着装药,填弹,点火的数名炮兵。
当然,正位于两侧低矮山坡之上的清军可没有时间思考这个,而根本不等他们思考,随着火炮发射的军号吹响,这几十墫火炮同时发射,伴随着如雷般的轰鸣声,橘红色的火光一闪而过,成百上千如鹅蛋,如鸡卵般大小的弹丸争先恐后地从炮口涌出,穿过了浓浓的白色烟雾,洒向了这些正在六七十步距离外挑衅的清军。
刹那之间,根本不等惊慌失措的清军调转马头,那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袭来,威力巨大的弹丸,六七十步的距离,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地击穿了所谓的厚甲,所谓的锁子甲棉甲的双重防护,然后射进了战马的身体,清军士兵的身体。
在火药和铅弹的组合面前,所谓制作精良的盔甲,弓弩无可奈何的盔甲,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这上百名清军骑兵就如同韭菜一般,被这些比镰刀还要厉害得多的弹丸一举收割,齐刷刷地倒下,身上血流如注,惨叫声不绝于耳。
甚至,还有不少骑兵连着马匹,正对炮口的,直接就是面目全非,尸骨无存。但是,他们比起那些要死不活,还被倒下的战马压住了身体的清兵来说,就太过幸运了。
而毫无疑问的,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杀伤了上百名的清军,完全就已经打破了清军击溃明军两侧防线,然后突围而出的计划。
要知道,除了这几十门轻型火炮以外,盾牌之后,还有上千的火枪兵,弓弩手,别说是五百骑兵了,便是五千骑兵,恐怕也不一定可以冲破。
但更严重的问题还在后面,这些火枪兵,炮兵组成的阵线,虽然一时攻不破,但是他们也不敢随便移动,只要远远地避开,问题就不大了。
可现在已经蜂拥而至,从山坡各处,道路两端奔袭而来的明军骑兵,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们可是怎么也不可能躲得开的啊!
在震天的杀声之中,轰鸣的马蹄声中,数千名明军骑兵漫山遍野而来,无数马头跳跃在阵前的清军士兵眼中,铺天盖地,势如潮涌,其势锐不可当!
明军骑兵虽然三倍于敌,但仍旧不敢有丝毫懈怠,趁着清军被火器偷袭,仓皇失措之际,当即按着计划,以各自主将亲领精锐强兵,猛突而入,将硕塞仅存的两千余护军硬生生地给截成了三段。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踩踏声,叫喊声,嘶鸣声,金戈铁马碰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陡然响起,熟悉的一幕再度重演。
只不过,这一次,是清军被同样装备精良,悍不畏死的明军猛然一凿,顷刻间损兵折将,死伤无数,三部清军更是已经是被团团包围,突围无望了。
且说,清军被炮火袭击,又分兵突围,阵型早已经松动,哪里顶得住蓄势待发的明军如此一击?
若不是此处山道狭窄,明军的优势兵力无法展开,恐怕局势只会更好,清军更没有时间缓冲周旋,组织反扑!
但作为硕塞的护军,精锐中的精锐,这里的绝大多数清军骑兵,都可谓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而满州八旗兵素来军法严密,各级将官又身先士卒,勉力维持,更是反应得当,及时斩杀了妄自退却的士兵,所以到底是且战且退,拼死顽抗,还不至于一击即溃。
纵然是已经遭受数击,三千人马已经折损了五六百之众,硕塞的这支护军,仍旧还有着极强的战斗力。
这便是真正的强者之战了:这些清军护军骑兵作战经验丰富,战斗技巧娴熟,但毕竟是长途奔袭,人困马乏,如此又和以逸待劳,严阵以待的明军骑兵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平衡。
不过,清军虽然被同样悍勇的明军给死死压制着,但是双方直接对决的兵力几乎相当,明军不过是占了些许优势,所以一时之间,也还无法将这股清军歼灭。
两军近万人马挤在这山道之间,彼此厮杀,对峙,你来我往,不断交锋,箭矢飞窜如雨,刀枪斧锤犬牙交错,不断碰撞......
这个时候,脱离了红夷大炮,灭虏炮,虎蹲炮,以及火铳鸟枪等火器的干扰,士兵之间的配合和个人勇武,便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不止是清军将领奋勇杀敌,冲锋在前,明军的各级将官,也丝毫不示弱,特别是原本历史上南明三马中最为勇猛的武将马宝,领着一支几十人的骑兵纵马而来,于乱军之中率先突入清军防线,挥动马槊砍杀身旁的清军骑兵就尤如砍瓜切菜一般。
而此时,硕塞也终于是从惊骇之中醒悟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局势到了如此地步,主动突围已经是不可能,还是他真的以为满州八旗兵是天兵天将,面对手下将领的要护送其突围的要求,硕塞断然拒绝。
便是到了此时,他依旧面带傲色,睥睨道:“我满州八旗兵凡临阵御敌,非胜即死,何以轻言后退?何况本贝勒乃是皇家宗室,又何能言退?不杀光这群贼寇,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摄政王?”
局势如此危急之下,不等一时语塞的诸将出言相劝,硕塞环望一圈,却是当机立断,奋力大呼道:“达尔布!”
“末将在!”护军参领达尔布当即于马背之上应声!
“领着你部勇士,跟在本贝勒的身后一齐冲锋,直攻那常青山的中军!”
说罢,硕塞再次将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挥,阳光照耀之下,高高举起,闪闪发光的枪头直指常青山的帅旗而去!
诸将几乎是本能地扭头朝着长枪指向的位置看去,然后无不一脸不可置信——如此危局之下,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本贝勒难道还想要反杀过去不成?
这......这不是在送死吗?
可战场局势如此危急,哪里容得半点犹豫?达尔布这位尼堪护军中的支柱将领更是明知如此也只好毅然受命,随即便开始号令本部人马,随着硕塞奋力冲杀而去。
“杀敌立功,为国捐躯,便是此时,咱们满州的勇士们,随本贝勒杀过去,砍了那个尼堪将领的脑袋!”硕塞见众将没有一丝犹豫,当即领兵跟上了自己,心中顿时大喜。
然后,他不顾四周箭矢飞窜,奋力抬枪,率领百余刚刚集合而来的骑兵,朝着常青山帅旗所在的方向猛冲直驰而去。
不过,硕塞这边是所谓的冒死冲锋,常青山则在亲卫的簇拥下,正居高临下,气定神闲地看着山道之中的混战,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下的局势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此分割包围,四面围攻之下,清军根本就是插翅难逃了。
所以,当常青山远远地看到硕塞的认旗朝着自己的方向直冲而来时,却是只觉得好笑——说到底,硕塞不仅缺乏一军统帅该有的沉稳,还有勇无谋,若不是凭着出身,何以担当一军前锋统帅?
而正当硕塞率军奋勇直冲,想要突破明军的重重包围之时,却被一支骑兵以极其粗暴的方式,给硬生生地截断了。
且说马宝一路所向披靡,带着几十骑兵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了十几回,仅仅是他自己,便已经杀了十几人,却始终没能找到清军贝勒硕塞。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硕塞居然直接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了!
马宝随即大呼一声,一直紧随其后的几十骑兵当即有十几个从混战中脱身,然后跟着这位明军中一等一的猛将,毫不惧色地朝着数倍于己的清军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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