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终决战
双方都无法击败对方，阵线上填满了人，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兵马混杂在一起，前面倒下了一个，后面马上又补上一个，地上的尸体也开始有了堆积之状，但两军都没有响起撤退的军号声，在督战队的怒喝下，士兵们只能一个劲地往前冲。
火枪齐射停下了一阵时间之后，战场上的烟雾被谷风吹散，阿济格和吴三桂终于看到了战场前线的战况，无数刀枪剑斧在阵线上挥舞，两军士兵正用着各种武器互相砍杀捅刺，都同样损失惨重。
但是双方都集中了一定的兵马，短时间内并没有消耗光。毕竟这些士兵就算再凶悍，看着不断捅来的长枪，也是会躲，会畏惧的，而不是一股脑地冲上去。
而此时，北面山麓上，已经恢复体力的数百明军战兵终于冲了过来，他们趁着清军正在鏖战，阵中人群密集，在距离敌人四十多步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用重箭从侧面攻击这些清军。
在数百支重箭的攻击下，清军军阵中瞬间倒下了几十人，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前面凭着血勇支撑的阵线开始松动，而对面的明军趁机一股做气，终于将这股清军击溃了。但因为双方都已经损失惨重，这支兵力本来就不算雄厚的明军并没能乘胜追击。
而两支兵马撤退之后，地面上摆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还有不少伤势严重，来不及拖回的士兵和倒地的战马一样，在地上抽搐嘶鸣。
“必须把吴国贵调过来，明军这轮得胜之后，很快就会发起新的进攻。若是再这样硬耗下去，咱们就算赢了，也没有兵马继续进攻济南城外的明军了。”
阿济格眉头紧锁，看了看左右又说道：“两翼山岭的明军太可恶了，把杨坤的兵马调回来加固防线，同时趁着明军收缩，从中路调兵去阻击他们。”
吴三桂点了点头，他们刚刚受到了吴国贵塘马送来的军报，对方已经查清楚了明军派去追击的骑兵被纠缠住了，看战况一时半会恐怕双方很难分出胜负来。
秦凯麾下的骑兵虽然也训练了骑阵，但这个地势和战场情况并不适合展开，而且他们还没有开始装备短铳。而且，秦凯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没有朱慈烺来自后世的军事知识。
这也就使得秦凯率领的军队虽然在装备上改善了，训练上也有所提高，但并没有超脱出这个时代的范畴。朱慈烺若非必须坐镇济南，对付洪承畴和多铎这两个敌人，也就亲自来指挥了。
因此，在战力几乎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他麾下的骑兵和八旗骑兵面对面决战，很难快速分出胜负来。
“两翼的明军并不多，各派七八百兵马去就行了，只要没了他们的骚扰，明军主帅的进攻便没那么容易。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把吴国贵的那几千兵马调回来，明军集合大军主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吴三桂冷静地分析道。
如今的山谷战场因为秦凯主动收拢兵马，激烈的战况已经有所缓解，阿济格和吴三桂现在处于劣势，更不会主动采取进攻，再次消耗自己的兵马。
“杨坤麾下的火枪火炮兵正好可以用来阻击明军的主力兵马的进攻，消耗掉明军的前几轮兵锋。”
阿济格说着，抬头看去，不到三里之外的明军阵中正在进行密集的兵马调动，旌旗不断移动，明军似乎因为刚刚的胜利，想要直接攻破中路，一举获胜。
“明军的兵力现如今也不算宽裕，他在两侧山岭派出了太多兵马，只要击退了他的这次主攻，两翼一齐用力，此战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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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塘马从西面奔驰而来，停到了“吴”字认旗之下，然后迅速翻身下马，来到了满清平西王吴三桂部将杨坤的面前，传来了吴三桂的军令。
杨坤收到命令之后，丝毫没有一点犹豫，旋即下令手下大将集合麾下的所有兵马，自己则领着数百骑兵，率先朝西面的主战场奔驰而去。
这场大战的胜负意味着什么，杨坤是清楚的，他既然选择了追随吴三桂，成为铁杆汉奸，自然要为了最终的胜利拼尽全力，这样才能保住他的富贵。
阿济格和吴三桂其实还是比较小心的，并没有要他调集所有兵马，但杨坤从军大战那么多年，战场经验其实并不比这两人少，他认为明军骑兵根本无法脱身，而只要解决掉明军在山谷战场的主力，无论是身后，还是两翼山岭，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骑在马上的杨坤抬头看向了地平线上乌泱泱的明军阵线，两军阵前的枪炮声虽然大为减弱，但是一直都没有停歇，他知道自己麾下的这支兵马能不能挡住明军主力的进攻，将会成为这场大战胜败的关键。
其实，数十年征战的丰富经验使得杨坤的战场洞察力和决策的前瞻性都十分强，在原来的历史上，他便是靠着数次正确的判断，成功帮助吴三桂以少胜多，击退了刘文秀发动的保宁大战。
只是随着朱慈烺的出现，蝴蝶翅膀煽起的飙风已经使得这段历史变得面目全非，杨坤的个人谋略在大势面前不可避免地失去了效用。
与此同时，明军阵线的后方，迎风招展的“秦”字王旗之下，任宣来到了秦凯的面前。常青山正率领骑兵追进清军溃兵，他刚刚结束和吴国贵的战斗，双方不分胜负，正在维系已经奔溃的南面战场。
而因为其他的军中猛将留下防卫济南城了，秦凯当前麾下最可靠的悍将，现在只剩下任宣还在身边了。
“将军，金武营的兵马已经调来了，正在列队，很快就能投入战场。”任宣拱手抱拳道。
秦凯听罢，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在其他地方投入了太多兵马，以至于如今想要稳妥的组织起一次主力进攻，都不得不的冒险调集围困中部山岭的金武营。
刚刚的胜利给了秦凯极大的信心，他不想再这样干耗下去了，打算集中兵马全力一击，将这支总兵马超过六万的清军一举击溃。
如今的伤亡和战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但这场仗必须要分出个胜负了，谁先撤，谁就输了。
秦凯举起手中的“千里眼”，抬头看向了正面还算宽阔的战场，清军也正在紧锣密鼓的调集兵马。
当秦凯在清军阵线中找到了阿济格和吴三桂的位置之后，杨坤的认旗也同时映入了他的眼帘，不过他并不知道那是谁。
“现在清军又有一支兵马被调来了，看来清军也不打算再徒劳消耗了。”秦凯语气中似乎有一些得意，他集中了一万余兵马作为主攻，仅仅是金武营就调来了两千建制整齐，实力强悍的大军。
“将军放心，此战，末将一定横扫这股清军，吴三桂此人原本在辽东的时候就该死了，若不是他打开了山海关，清军根本无法占据半壁江山，他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秦凯一听，心中一紧，若不是他这次的决策失误，现在早就没有阿济格，吴三桂这些人的什么事情了，此时任宣突然错口提起，倒是让他心里有些微妙。
任宣看着秦凯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刚想解释什么，却又被秦凯的命令给制止了：“准备开始进攻，一鼓作气，把这六七千清军全歼在这里。”
“是，将军！”任宣得令，也不再解释，当即策马往阵前而去，他的认旗和几十个亲卫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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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阵前，数千训练有素的藩兵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向对面，他们都是杨坤麾下久经战阵的老兵为骨干，在吴三桂的资源倾斜之下训练出来的，战斗力十分强悍。
在一阵密集嘹亮的战鼓军号声中，杨坤大军对面明军迅速展开队形，在战场中路的正面拉成了一个宽大的横阵，军容十分整齐，不见一点慌乱。阵列中间一面“杨”字大旗高高飘扬，四周更是旌旗飞舞。
紧接着，明军军阵的两翼出现了三十几门火炮，数十名炮兵小跑着进入阵地之后，随即开始调整角度，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清军阵线。
秦凯和阿济格，吴三桂都将主力汇聚在了中路战场，两翼的偏师又相互牵制。便是两侧山麓，阿济格和吴三桂派出的阻击兵马也成功牵制住了那里的近五千明军袭扰部队。
大约二里长的军阵踩着鼓点整齐地前进，伴随着同样整齐的踏步声，一排排长枪锐利的枪头正在军阵中上下起伏，如同湖面上正在翻涌的波涛。
很快，一阵闷雷般的炮声轰隆隆响起，清军阵中的三十多门火炮率先发难，炮口咆哮着向前喷出一股股橙红色的火焰，一颗颗铁弹在白烟中窜出，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动力使得炮身向后一退，那些刚刚完成射击的火炮都毫无例外地偏移了射击方位。
火药猛烈的爆炸使得铁弹携带了惊人的力量，被炮弹击中的明军阵形被轰出来一条条血路，十几个士兵甚至被炮弹掀起，还有他们的兵刃，破碎的甲衣也飞到了半空之中。
但明军宽大的阵列似乎并没有受到区区十几颗炮弹的影响，被击中的地方很快就有后面的士兵补上，整个军阵仍在继续行进。
他们只要穿过这段火炮攻击区域，进入七十步，前排的火枪兵就能和对面的清军对射，然后两翼的骑兵也能趁势发起进攻，现在山麓两边的袭扰大军被清军完全拖住了，这使得清军得以完全集中火力对方李定国的进攻，大军的伤亡或许将会超出他的预料。
但只要击溃了对面的那支藩兵，他们就能直接攻击已经被掏空的清军的中路，然后一鼓作气，直接攻击后面的清军帅旗，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
为了最后的迅速突进，任宣还把实力保存得最好的金武营部署在了军阵中间，他们肩负着迅速突破清军中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攻满清中军的任务。
很快，明军的炮兵阵地上也做出了反击，轰隆隆的爆炸声使得山谷的大地都产生了震动。两军阵地的距离并不远，完全覆盖在了双方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当然，以这个时代的火炮制造技术和炮兵水平，这样的距离根本没有任何精准度可言，双方炮兵都只是大概确定一个方向，然后便开始射击了。
不过，两军密集且宽大的阵型又使得这样的射击方法足以形成巨大的杀伤，若是一般的军队，甚至可能会因为恐慌而阵型大乱。
片刻之后，在付出了数百人马的伤亡，留下了一地的断肢残臂之后，明军的前排火枪兵便已经进入到了七十步以内，双方旋即爆发了激烈的火枪对射。
两军战线之上，一前一后爆发出了闷雷般的轰响，一道道白色长龙升腾而起，很快又融和成了一堵浓厚的烟墙，橙红色的火光在其中一闪而过，爆响的枪声连成一片。
数千颗铅弹如狂风巨浪横扫而过，呼啸着撞入了两军阵中，无论是棉甲还是锁子甲，亦或者是更加昂贵的甲胄，在威力巨大但十分廉价的铅弹面前都不堪一击。一道道血柱从两军将士的身上喷涌而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只是霎那间，在这轮惊天动地的对射中，两军总计超过了一千人倒下，前排几乎都已经被夺命的铅弹一扫而空。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都被这巨大的伤亡扰乱了阵型，残酷的战场甚至使得两军阵中的少数新兵陷入了崩溃，甚至还有被督战队就地砍杀的逃兵。
各级军官赶紧上前维系队列，组织火枪兵开始第二轮齐射，这种时候，才是真正考验实力的时候，谁能更快组织起有效的齐射，谁就能给敌人带来更大的损伤，进而占据战场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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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凯手中拿着“千里眼”，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战场，他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又微微舒展。
惨烈的火枪对射并没有决出胜负，双方在齐射了四轮，各自死伤了两千五百多人之后，战场之上弥漫的烟雾和混乱的队型使得双方都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齐射，只能再次短兵相接。
任宣多次领着亲卫冲入敌阵，清军阵线也数次被攻破，但是这股清军十分顽强，颇有决死一战的意思，每次任宣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又有一队清军兵马迅速补上，使得他这个猛将的进攻都免不得功亏一篑，本人甚至已经负伤两处。
而随着中路战场焦灼的战况一直延续，惨烈的伤亡情况使得秦凯和阿济格，吴三桂一样，都有些坐不住了，这哪里是决战啊，根本就是极限一换一，再这样干耗下去，恐怕最后就算胜利了，也不剩什么兵马了。
但这个时候，双方都已经将手中可用的兵力全部投入，秦凯除了最后的亲卫军，再无强兵可调，而阿济格和吴三桂也是一样，只剩下来两人最后的亲卫队。
秦凯又看了看“千里眼”中不断互刺，又接连不断有人倒下的阵线，两军士兵的尸体已经在阵前铺成了一道显眼的黑线。
他咬了咬牙，随即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刷“的一声抽出了许久不用的腰刀，然后扭头对身侧的亲卫军都督喊道：
“带着亲卫军，跟本将军冲上去，击穿清军的防线，把这些鞑子消灭在山谷里！”
那个营官微微一怔，然后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朝着身后大喝一声后，领着麾下的五千多骑兵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战场。
他跟随秦凯多年，自然了解对方的性格，这并不是秦凯第一次冲阵，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秦凯成为了皇帝陛下面前的第一红人，甚至可称第一大将之后，还能在这种时候身先士卒！
又是几声凌厉尖锐的呼啸声，明军阵地上仅存的五门火炮再度发射，杨坤前方的阵线上，又有两列八旗甲兵，三十几人从中间被炮弹击飞，破碎的肢体和盔甲飞散四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混战，两军的火炮都已经因为炮膛过热而基本哑火，杨坤知道那应该是明军最后一次发炮了。
对方火炮的性能在某些方面确实要高一些，居然可以比他用的北直隶炮多射两发。要知道，这个时期，学习了福建的火炮铸造技术的北直隶，铸造火炮在全国都是具有领先地位的。
虽然之后没了火炮的威胁，但是明军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却让他不由得对这场战役的最终结果产生了动摇。两军阵前弥漫的烟雾，呛鼻的火药味，以及巨大的伤亡和滚滚而来的明军更是使得杨坤压力巨大。
他打了几十年仗，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惨烈的战场：明军一次又一次冲上来，清军一队又一队八旗甲兵前赴后继，不断补上前面因为巨大伤亡产生的空缺，一层又一层的士兵相互捅杀，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倒地的尸体，他的数千火枪兵在对射中也只剩下了最多一半。
马蹄声，火枪射击声，白色的烟雾，黄色的尘土，明军前后三次突破了阵线，但很快又被击退，便是居于阵后，骑在马上的杨坤，脸上都已经染上了黑色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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