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真是一个傻子
陕南城，清水村。
夜。
“周导，能遇到你，是我冯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很庆幸，我当初留在了《矿底》，并没有离开……”
“周导,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在你身上学到太多太多东西了……”
“周导，我敬你一杯，你不会喝酒就喝饮料吧！”
昏暗的白炽灯下。
房间里，一帮人围着大圆桌吃着喝着。
这是《乌鸦》剧组第一次聚餐。
虽然不算丰盛, 但气氛却非常好。
冯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他喝得脸色通红，整个人的脑袋晕乎乎的, 但却一杯又一杯地给周洋敬着酒。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也不知道自己借着酒劲说了多少话。
甚至，喝着喝着，他感觉自己好像非常不争气地哭了。
有温暖，有感动，有委屈，又有对未来的憧憬。
这一个多月里，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如同过山车一样不断起伏，更体会到了人生百态，世事无常。
人在鲜花与艳羡中虽然豪气冲天，但很容易膨胀得迷失方向，低谷的时候虽然很痛苦, 却很容易清醒, 更容易认清自我, 审视自我。
所有人都在成长，他也在成长。
失而复得的感觉, 真的很好。
周洋跟王帅坐在一起, 被剧组里的人簇拥着……
和对冯凯的冷淡截然相反，这个帮目光于顶, 平日里挺桀骜的工作人员对周洋非常热情，他们看着周洋，眼神中只有尊重与惊艳。
三流大学毕业，身负债务被骗入剧组，修摄影机，写《矿底》剧本，带着那些毫无任何表演经验甚至三流都算不上的演员拍电影……
当他们第一次听到周洋的事迹以后，他们觉得魔幻与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天纵奇才的人，简直就是华夏版的詹姆斯.邦特。
紧接着，他们又是周洋的半个见证者！
他们见证着周洋出征柏林，并在柏林的舞台上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击败《英雄》夺得大奖，成为这一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年轻的导演……
他们看不起娱乐圈很多绣花枕头的导演，但他们却崇拜真正有实力的强者，更崇拜那从底层一步步走上来，震惊所有人的风云人物！
周洋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他很开心，甚至是有些激动。
他感受到了这些人对他的信任感, 但随即，又有些莫名的不安与惶恐。
他怕自己会让这帮人失望。
这场欢迎宴结束以后，所有人摇摇晃晃地回到各自的屋子里走去，而周洋则走出屋外呼吸着新鲜空气。
王帅跟着走了出来。
“小周……”
“啊？”
“《乌鸦》原定剧组里的洪德贵角色，我本来打算让你过来演，但是现在，我总觉得你不合适这个角色……”王帅喝得醉醺醺的，月光下，他眯着眼睛看着周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后，他摇摇头。
“是我对角色的理解有偏差吗？”
“对角色的理解倒没有什么偏差，就是你的长相却不符合洪德贵，这些日子你虽然晒黑了一点，但这完全不够，不知道是不是你之前的打扮有点太帅像个小鲜肉一样，我现在在你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初那种《矿底》的那种感觉了……”王帅上下打量着周洋，终于摇摇头。
他在看《矿底》主角这个角色出场的时候，他其实是眼睛一亮的，那种淳朴又憨憨，挺符合那种感觉，只要再深化一点的话，那种感觉就会更强烈，能形成一种强烈的冲突感
但是后来，跟周洋接触了以后，他感觉这种味道不对。
周洋虽然憨憨、看起来爱较真，但骨子里缺少那种愚昧的感觉，特别是当周洋换了一个造型，变成一个帅逼以后，他越来越失望了。
农村里长大的，干惯了农活的青年，绝对不可能这么帅，最关键的是，周洋身上的气质很不符合洪德贵的气质。
“……”周洋听完以后，一直闷声不吭。
“当副导演吧，你帮着冯凯把把关会更好，我怕我拍着拍着会突然发火……”王帅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很久的心里话。
“王导，电影的演员能用《矿底》的那几个演员吗？”周洋并没有回答王帅的话，而是突然岔开了话题。
“可以让他们过来试镜……”
“哦，那我明天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试镜……”
“嗯。”
“王导，你给我半个月时间，如果半个月以后，我还是不符合你要求的话，我怎么样都行。”
“好！”
………………………………
“《矿底》大火以后，所有人包括编者本人都以为周洋会像其他导演一样，整天出现在各种场合里述说着他这一路上走来的各种艰辛，各种不容易……毕竟，这些年每一位成功者的背后都会有那么一段或短或长的心路旅程……”
“他们往往会在媒体前，翘着二郎腿述说着成功前被轻视，被嘲讽、被打压，被欺负的一幕幕，说到动情处，他们都会潸然泪下，哽咽不止。”
“不得不承认，很多成功者都喜欢说这个，很多观众更喜欢听这个，毕竟所有人都活着很痛苦，都希望喝一口鸡汤，鼓舞一下自己……”
“很多人，包括我都在等周洋出现在媒体前，甚至为了能够拿到第一手专访，我已经足足在华星门口站了五天时间，我每天都会通过各种关系，来获取那一份专访，我甚至很担心别人抢走我的第一手专访……”
“周洋本身的经历，就是一碗励志的鸡汤，有绝望，有低谷，有上升，有开始……”
“虽然网络上有很多类似针对直周洋曾经经历的文章，但谁都知道，这些所谓的旁观者爆料远没有亲口听他自己说起这些故事更感染人，任何一个记者，只要能采访到第一手专访，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大爆点！”
“然而，周洋并没有在各大媒体里出现，不但没有在各大媒体里出现，反而从《矿底》首映以后，就消失不见了……”
“很多记者都在通过各种渠道在找他，我甚至不止一次询问华星公司，希望能找到哪怕是一丝关于周洋的消息，但是很遗憾华星只字为透露！”
“周洋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功成名就，明明应该趁热打铁的时候，他却消失了，我甚至质疑过《矿底》到底是不是周洋拍的，周洋是不是心虚了……”
“直到，我的表妹告诉我，周洋到他们家来过，后来我才知道，周洋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
“他并没有沉浸于成功的喜悦之中，不但没有，而且正在用他的方式，感谢着这一路上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很幸运，我在周洋不知道的地方，偷偷蹲到了他，并且拍摄下来了一系列的照片，并跟随着他的足迹，一步步揭开了这段时间他消失的真相！”
“……”
3月15日。
一篇名为《或许人只有在颠沛流离之后，才能重新印证那一份初心》的文章在《华东娱乐》官网首页发布。
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里，这篇文章就被转发了三千多次，其中留言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万次。
办公室里。
安筱愣愣地看着这篇文章。
文章里，有图片，有文字，还有一些简单的照片……
“他路过了XZ，并且，他并没有去朝圣，也并没有去感受心灵的洗礼，而是感谢了当地的老中医阿木一，并给阿木一的小诊所添置了很多桌子椅子，就因为阿木一先生曾经免费给他父亲看病，留过他们父子一晚上……”
“我本来以为XZ的旅途差不多就结束了，周洋会去下一个地方，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去了当地的孤儿院，以匿名的方式，捐赠了一万块人民币……”
看着看着，她突然一愣，随后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都有跟周洋通话，但是，基本上都是周洋去了哪里，下一步准备去哪里之类的简单对话。
她只知道他去过XZ，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去了XZ哪里。
她看到了一张周洋在孤儿院偷偷离开的背影。
“捐赠完了以后，他去了大理，因为我在大理的媒体朋友去晚了的关系所以跟丢了，经过媒体朋友的多方努力和查证，我们才知道他路过特殊儿童学校的时候，在学校里又匿名地捐了两万块……”
“大理结束以后，他又一个人坐高铁离开了，媒体朋友一路跟在他后面，跟他买了同一辆车票，后来发现，他去了洛阳，因为生活窘迫的关系，他欠了房东梁爽好几个月的房租，他不但还清了房租，然后又敲开了隔壁租户的门，塞了一万块钱给那位身患尿毒症的高中女孩，经过短暂的采访，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孩告诉记者，周洋之前一直都在帮她，并且鼓励她，让她不要放弃高考……”
“……”
安筱一遍遍地看下来。
看着看着，鼻子就酸酸的，不知不觉中，美眸突然就湿了眼眶。
《矿底》的分成收入并没有下来，两首歌的分成也没有下来，虽然公司给了周洋一大笔歌曲的钱，但看完这篇文章以后，安筱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周洋身上似乎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赚来的钱，要么还债，要么全部捐光了！
“这个傻子！”
安筱目光充满着复杂，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了敲门声。
随后，助理周曦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安总，好消息！《矿底》结尾剪进去的“寻人启事”公告当中，真让一名父母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了，现在记者们全部都在报导这件事，《矿底》的热度都要盖过《英雄》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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