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檄文


  即便分出严然那路人马吸引扬州军的注意力,加上城内糜力等奔命司的人全力配合,最后黄忠出城时的队伍也已不足百人了,此番进入寿春的天诛营可谓折损大半。

  出城走不多远,是个小树林,林中有陆绩等内应安排的马匹等候,黄忠等人翻身上马,星夜疾驰,两日后抵达了九江郡最西面的历阳县。

  历阳同样是一座临江城池,城外便是渡口,早有徐州水军在附近水域巡弋等待,双方接上头后,当日夜里,刘赦就被送上了前往徐州的路上。

  大功告成的黄忠却没同他一起,而是改坐另一艘楼船溯游而下,前去面见此时在襄安城外小岛的王政复命。

  听到黄忠对这位年轻的阜陵王评价颇高,王政心中不由一动,他之前已三番四次在一些“无名小卒”上吃过一些小亏,总算是长记性了,虽然这刘赦在记忆中依旧查无此人,却也暗自留下心来。

  不过此刻他更感兴趣的,其实还是黄忠与甘宁这两位虎将的初次会面。

  “以汉升之神射,那甘宁竟能丝毫无损?”

  王政灼灼眸光落到黄忠身上,讶然问道:“此人如此了得么?”

  不怪王政惊诧,在他的印象里,东吴整体国力虽然胜过蜀国,但猛将方面确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什么江东十二虎臣虽是吹的飞起,其实难以与魏蜀相提并论,尤其是蜀国的五虎将,更是三国战力的天花板配置了。

  关键是也不知是否因年轻了些的缘故,此时五旬黄忠的表现也同样胜过演义里的那个“老黄忠”不少,起码王政是与张飞有过正面交手的,但在他看来,眼前黄忠无论力气武艺,还要胜过那燕人一筹,其射术更是当得起“天下无二”的评价。

  “甘兴霸的确没有受伤,”黄忠沉声道:“只是落下战马。”

  这时一旁的郭陆已忍不住插口道:“州牧,若非将军先自出言提醒,那甘宁必无幸理!”

  “哦?”王政更好奇了,笑吟吟地看向黄忠:“汉升,此番为何讲上武德了?本将记得你之前射杀蒋钦之时,可未曾如此啊?”

  “蒋钦那厮当日隐兵设伏,敌人既行诡道在先,末将理当以牙还牙,施放冷箭自无顾忌。”

  黄忠道:“而甘宁此番本是赴宴,未曾披甲匆匆追赶,末将却不想胜之不武,”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关键的是,主公对此人似乎并无杀心。”

  王政奇怪地问道:“你怎知本将对甘宁并无杀心?”

  “甘宁与杨弘一文一武,在此时的寿春城内都算是举足轻重,若是身死,则必群龙无首,人心涣散。”黄忠从容地道:“而末将出行前,主公只提杨弘不提甘宁,故末将大胆猜测,此人要么威胁不大,要么主公留有他用?”

  王政笑了笑,又问:“汉升深知我心,本将的确有心留下甘宁纳为己用,只不过你这一箭他当时若是抵挡不住,甚至丢了性命,又如何是好?”

  “人或有所短,或有所长,甘兴霸之名末将亦有听闻,乃以勇猛出众,那么武艺当是此人最出众之处,起码也是其一,若是出言提醒之下,他都抵挡不住,闪躲不开末将一箭的话,料来也是名不副实,虚有其表之辈!”

  黄忠面露傲然之色,对王政拱手道:“若是如此,此人留与不留并无多大区别,想来主公自也不会怪罪末将!”

  “哈哈哈...”

  王政仰天长笑,重重拍了拍黄忠的肩膀,眼神中尽是欣赏。

  数日之后,徐州即借阜陵王刘赦之名,大张旗鼓地打出了讨逆的旗号,对江东蓄谋已久的王政此番可谓底牌用尽,大军悉起,以张昭为统军,郭嘉、祢衡为谋士,黄忠、于禁、魏延、臧霸为将军,统率步兵三万,骑兵两万,水军一万,再加上合肥那一路的一万天军,共精兵七万,齐向扬州进发。

  将令一下,不仅早已屯驻在东成、堂邑等前线的精锐军马齐齐发动,另一路盘踞在合肥城内的天军亦同时响应,两边一南一北,登时形成夹击之势!

  同时间,由祢衡提前拟好的《为刘赦檄扬州文》更是粉墨登场:

  汉建安元年七月已酉朔,己巳。

  上将军厉阳侯领徐州牧王政布告天下。

  故阳翟侯袁术,累世汉臣,不思尽忠报国,理境安民,反自慢侮天地,悖道逆理,诡杀扬州刺史陈温,篡夺其位,伪奉刘赦为主,行鸠巢之实。

  矫托天命,僭号自立,伪作符书,欺惑众庶,此齐楚之竹,不足以书其恶,江淮之水,不足以洗其罪,诚天下昭然,所共闻见。今略举大端,以喻诸君。

  盖天为父,地为母,祸福之应,各以事降,术明知之,而冥昧触冒,自有灾殃,此上帝之降罚也。

  自其篡逆以来,欺天罔地,骄横跋扈,屡屡不从天子调令,于今历年,先有北地旱蝗之灾,后有孙策兵祸之侵,加以残暴,好杀成性,地方名门,几为之一空。无论士庶,父子乖离,室家分散。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

  今得阜陵王刘赦之求助,获悉其情,义愤填膺,三军将士,无不奋然而发怒,上表天子,奉其密诏,大集徐、兖、青等北地义兵,誓欲扫清江东,剿戮群凶,遵高祖之旧制,修光武之遗德,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

  昔韩信以裨将伐齐,有征无战,耿弇以偏军讨步,克不移朔。况以我三州之众,十万虎贲,扫彼一隅之贼,何异倾山碎卵!

  诸君等并衣冠世胄,杞梓良才,神鼎灵绎之秋,裂地封侯之始,豹变鹊起,今也其时,鼍鸣鳖应,见机而作,宜各鸠率子弟,共建功名。如耿弇之赴光武,萧何之奉高帝,富贵以重当年,忠贞以传奕叶,岂不盛哉!

  若同吠尧之犬,尚荷乱臣之恩,守迷不反,仍怀蒯聩之禄,便似昆山纵火,玉石俱焚,尔等噬脐,悔将何及!

  江淮盛府,明余旦旦之言;皎日黄天,知我勤勤之意。

  布告海内,咸使闻知!

  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檄文一经传开,天下震动,诸侯侧目,随后更有两条消息从寿春传来。

  负责断后的严然战死。

  闻得徐州来袭,杨弘立刻派遣信使急往汝南,传讯袁术。

  ......

  檄文一出,扬州举境惶怖。

  明明是王政图谋扬州,背盟弃义,看他檄文中言语,反倒成了袁术大逆不道,死有余辜?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是让杨弘暴跳如雷,既恼且怒。

  本来严然和天诛营的兵卒们身亡后已经草草埋了,现在他又传下命令,重又把这些人的尸体挖出来,悬首城头,并立即亲自做了一篇文章做为回击,亦传檄各地。

  青州王政:黔首之后,盗贼之子,本无懿德,好乱乐祸,昔日与徐和、张饶并作妖孽做反,饕餮放横,伤化虐民!

  吾主袁术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故遂上表天子,授以侯爵,与之盟会,本意收罗英雄,弃瑕取用,匡扶汉室,不料政遂承资跋扈,恣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口称奉天子之诏,实藏乱上之心,明与吾主合盟共义,暗举吞并友邦之行,如此行径,不异秦之赵高,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数王御寇之发家,以下犯上,狡诈反复之事例罄竹难书,何用多言!今挟侯王以遂暴乱,实为项羽之故计也。

  今徐州毁约,无故犯我疆土,号称军马十万,窃为之计,至多万人,扬州百万军民,闻讯王贼来犯,无不同仇敌忾,奋剑与夕阳争光,挥戈与明月竞色。以此应战,何战不平?

  “旧齐之英,徐州豪杰,有能深明大义、斩送贼首者,赏同佐命。执意从逆者,且看谁与之为摧!”

  他也为这篇檄文取了个名字,叫做《布告天下檄王政之罪》。

  此篇檄文出来的当天,徐州方面便立即做出了反应。虽然祢衡这位大才子还没有来到战事前线,不过此时九江还有一个郭嘉呢,他虽长于军略,可在诗文上也并非毫无造诣,当即妙笔生花,紧跟着又一篇《讨袁术檄》新鲜出炉。

  随着郭嘉这篇檄文传出,不久之后,寿春的回应檄文也即又紧跟着出现了新的一篇。

  这一番嘴仗,打的那叫一个如火如荼,最激烈的时候,一天之内,双方传檄三四通...

  到的后来,寿春檄文的打击面甚至从王政扩大了徐州文武臣子们的身上,比如痛斥吴胜“杀戮成性”,大骂郭嘉“酒色无度”,对于张昭这个当初主动联系黄巾贼寇大开彭城城门的更是一顿批判“有才无德”等等。

  当然,王政这个主公更是如杨弘等忠心袁术的文儒的重点攻击对象,什么犯上作乱,背信弃义,屠戮城池就不说了,连他和霍氏那点事情也被人大肆抨击为“强占寡嫂,好色如命,秽人耳目”等等,更称为“仁人志士,无不切齿鄙夷”。

  檄文传入徐州军中时,众人都很是不安,惟恐王政勃然大怒。

  其他倒也罢了,把私生活拿来说可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再说王政至今除了一个霍姒和步宛儿外,身边还没有第三个女子,连早已被送来城中的吕布之女都还没碰过,这也能算好色如命?

  甚至步宛儿还都是袁术当初送来的呢!

  王政看到这篇之后确实是有些生气的,主要是杨弘把霍姒扯进来让他十分不满,不过在众人面前却是不动声色,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道:“杨弘这是在夸本将么?”

  诸人不解其意,问道:“主公何出此言?”

  “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王政轻松地回答道:“若是好色也算毛病的话,那高帝和武帝如何自处?”

  天朝数千年王朝更替,明君雄主自是不少,但若以成才的概率和连续性而言,四百年大汉的老刘家也算是位列前茅了。

  尤其是西汉,更是连出高皇帝刘邦、惠皇帝刘盈,文皇帝刘恒,景皇帝刘启、武皇帝刘彻和昭皇帝刘弗陵六位明主,其夸张程度可谓仅次于那个“奋六世之余烈”的七连击老赢家了。

  而单论成就和影响力,高帝和武帝自然是其中翘楚,这两位的共同点其实非常之多,什么雄才大略气概非凡就不说了,关键是两人都是真正的好色之徒。

  刘邦自不用说了,人家外号都叫“流氓天子”,嗜好声色犬马那是属于个人标签了,刘彻更离谱,不仅好女色,还好男色,是真正的男女通吃。

  被人骂“好色之徒”王政不甚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其中最生气的正是乔绾。

  她出身将门,又精通武艺,在很多地方确实与一般女子大为不同,但对容貌的重视却是一般无二,尤其乔绾本就是个绝色美人,而这世间上越是好看的女子,其实越是看重容貌,自负甚至自恋!

  你杨弘说王政好色,那他这么长的时间来连我的手指都不碰一下,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本姑娘没有姿色?

  简直岂有此理!

  乔绾当即毛遂自荐也要写一篇檄文,她这檄文虽然名目上还是攻击袁术,正文的重点实已转移到杨弘身上了。

  客观来说,杨弘的长相并不算差。

  但是这世上最怕的便是认真,纵然帅哥美女,也经不起人用放大镜去鸡蛋里挑骨头...

  乔绾便揪着杨弘的一些面目缺陷大肆抨击,一顿输出,建议他应该“仿前贤之例,掘洞自埋,”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云云...

  若是有没见过杨弘本人的脑补之下,恐怕真以为他长的丑陋不堪,猥琐难言了...

  不过王政看过之后却没有同意发表,眼见乔绾俏脸生寒,似是便要发作,头疼之下只得耐心解释道:“咱们此来是为刘赦鸣不平的,同时为天子讨伐不臣,此为公事,针对者更是袁术,你这檄文重点转到了杨弘,这不是主次不分么?”

  “再说大丈夫安身立命,无非奋勇前行,尽展所能罢了,相貌俊些如何,丑些又如何?有何值得一提的?”

  眼见乔绾犹自气鼓鼓地,王政摸了摸鼻子,自嘲地道:“何况若论相貌,杨弘怎么说也胜过本将不少...“

  “你把他点评的这般不堪,那我岂非更无面目立于世间了?”

  乔绾闻言“噗哧”一笑,旋即掩嘴白他一眼,样子既娇媚又可爱:“你倒颇有自知之明哩。”

  这番本是安抚乔绾的话后面传开,反而让天军士气愈发振奋,只觉得天公将军气魄甚大,乃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反观对面的敌人却是小人泼妇一般,实在不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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