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尘埃落定
对王政来说,损失了近千的骑兵还可以接受,但是吴放和几十个三阶兵的战死却实在有些难以承受了。
尤其是吴放。
同为赵县的出身,又在之前张饶那次青州黄巾起义的时候做过中层头领,加之正值壮年,本来就是他计划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王政本都计划在北海战事收割足够的经验后,提拔的第二批四阶兵里,吴放也在其列...
可以说这是自高熊死后,他的嫡系中再次出现了重大的损失。
这令此时的王政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半晌沉默无语。
他不说话,旁人更是不敢发生,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气氛开始变的异样,更有无形的压力缓缓笼罩,令高览和其余的亲卫们人人噤如寒蝉不说,更是惴惴不安,额头开始不断冒出了冷汗。
直到衣甲的后襟都彻底被汗湿透,高览再也受不了这种近乎窒息的感觉,直接伏首拜倒在地,道:“此战之败,皆末将之罪,愿受州牧责罚。”
高览心里清楚,此战之败必然要有人背锅,严格来说此战自然是因为严然贸然出击的责任最大,否则在突袭曹营已完成的情况下,加上天诛营的战力出众,便是舞阳的曹军来援,双方的胜败也不过是五五之数。
只是对方如今尚且重伤昏迷不醒,又是王政的嫡系,高览早在袁绍麾下时便清楚降将和嫡系区别,思忖至今,还是觉得主动请罪反而是唯一的办法。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认为王政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自家这次哪怕受了点委屈,或许还能换得一点情分,这笔买卖并不亏本。
只是王政的反应却也出乎他的意外。
凝视着高览好一会儿,王政摇了摇头:“翼远不必揽责。”
听到这话,高览一怔,难道王政这种情况下还要责怪严然不成。
“此战从一开始便是因为本将错误估计了曹军的实力,否则焉能有此一败?”却听王政续道:“便是严然没有冒然出击,只要舞阳援军一到,你们在曹营之中也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凶险,亦是凶多吉少。”
其实从高览口中得知此战始末之后,王政便已开始自责,轻敌这样的错误自家怎么也会犯呢?
何况还是在敌人乃是曹操的情况下?
尤其是自家还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明明知道未来的曹操会到达怎么样的高度,这愈发凸显了他这次的错误实在犯的太过低级。
要知天军入豫州已有多日,便是夏侯惇能力有限,许都的曹操想必得到消息后也必然会有所安排,针对做出部署。
李典和那三千余的曹军便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那舞阳的守军呢?
所以在王政看来,即便严然没有贸然去追击李典,恐怕后面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阔别以久的失败既让王政难得出现了失态,却也开始陷入了自责,再由自责而反省,由反省而醒悟。
想到起事之初,他多少次警惕军队里因长胜而出现的骄纵之气,这才过去多少时日?
却不料如今他这个三军主帅也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成功让王政对那些历史名人开始没有了曾经的敬畏,这是好事,但是若是击败了一个袁谭和尚未发育的刘备,便以为天下英雄都不过如此,便是莫大的不该了!
“这...”王政这般说话让高览有些愕然,不知如何接话了,一时竟讷讷无言起来,直到王政摆手让他先下去休息时,才醒悟过来,直接再次深深拜倒,旋即两眼通红,口中大呼:“州牧,逢此大败,无论俺与麾下儿郎皆深以为耻!”
“末将请命,即为先锋再征舞阳,若不得将此城献于州牧,俺唯一死耳!”
“起来吧。”
王政听到这话,踱步上前亲手将高览搀扶起来,轻轻地在他臂膀上拍了两拍,旋即正色道:“若说此战之败,何止你一人心中不忿,本将又何尝不是?”
“只是先贤有云,王不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致战...”
说到这里,见高览依旧双眼通红,还待请战,王政突然将腰中乘胜万里伏剑取下,环顾诸将,剑眉一扬,沉声喝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传我将令,自今而后,三军将官,无论谁人,皆不许佩剑。此战不仅乃高览之耻,更乃本将之耻,徐州之耻!”
“望诸将深刻铭记,知耻而后勇,若不斩杀敌将李典,夏侯惇,血此大耻,则卧薪尝胆,永无配剑之日!”
此言一出,众将皆拜倒在地,轰然应诺:“此仇不报,则卧薪尝胆,永无配剑之日!”
......
自责之后,王政也明白一错不可再错,当即集合城内城外的诸将,召开军议,总结此战的得失,得到三点教训。
第一,明明因为北海的战事,这次出兵豫州的军力并不算足,王政却还要分兵让高览前去拿下舞阳,说白了还是此战太过轻敌,毕竟之前在泰山和兖州两次他都赢了曹操,却已然忘了,这两次的曹操其实都和如今的徐州一样,同时出于两线作战的窘境。
第二,不够重视情报。虽探知了敌人的虚实,敌人营地周边的地形却没有详细了解。如果高览和严然能提前知晓曹军营地边儿上有处沼泽的话,肯定不会上当。
第三,北海的战事一旦结束,接下来徐州的对外战事,无非是北面的曹操或是西面的袁绍,甚至也有可能是东面的袁绍,而此三人,实力俱都远胜过孔融和刘备,类似千里奔袭孤军深入的举动,以后千万需得慎重考虑。绝不能冒险大意。
不久之后,因高览此战亦有受伤,王政便亲自率军北上将原定计划中的最后一城宁平取下,只是既然没有解决掉不远处的夏侯惇,另建新城的计划自然暂时搁置,只是在另外两城安排部分士卒驻扎,形成互为犄角之势。
这段时间,豫州黄巾终于安排了人和王政接上了头,同时作为地头蛇还传来了颍川那边的第一手消息。
根据可靠情报,舞阳一战,曹军李典部当时虽不过阵亡一千出头,可其后的伤者却有大半或是伤重不治,或是短期内失去了战斗力。
这当然是因为高览、严然在突袭曹营中大肆放火的缘故。火伤不比其它,尤其是在春夏季节,极易溃烂不治,尤其是特别大面积的火伤,在天朝的古代便是得到及时救治亦有很大死亡的可能性。
而很显然,舞阳作为一座边境小城,无论是伤药乃至医者,并不算多。
王政和天军固然是很久没有经历过失败了,可曹军的这场胜利亦是一场绝对的惨胜,经此一战,双方不约而同重新估计对方的实力,加上曹操为免夏侯惇冲动,便在不久之前特地遣使要求对方固守为主,这样下来,即便是因为丧子之痛而仇焰高涨,斟酌再三,夏侯惇终究还是暂时放弃了攻打汝南的计划。
于是豫州暂时陷入了四方阵营互相对峙的状态。
同时间传来书信,说袁术的使者已到了广陵,不日便将来到下邳,更提前送来书信,希望亲自面见王政,商谈一件大事。
王政自然清楚对方说的大事是什么了,此事也的确需要他亲自回去处理,便准备先行返回下邳,令高览和严然留守三城,若是曹军大股来犯,能守则等侯后方的援军,不能守则可直接弃城退回徐州。
临行之前,王政又特地招来高览,两人促膝长谈了很久,无非是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样的道理反复讲明,生怕还高览因心中仇恨而求战心切。
这番温言下来,不知不觉又让高览离彻底归心又迈进了一大步。
......
待王政返回下邳时,北海那边的战事也同时结束。
尽管还没有全部平定,但是北海的士族么已经对许都的曹操和天子放弃了希望,何况即便他们目前还在敌视王政,但是无论北海还是东来的的官兵主力已经尽数投降,自此不再有成建制的军队。
失去了有组织、有规模的反抗基础,大势所趋,掌控两郡全境只是早晚的事儿。
趁着扬州使者还没来到,王政便先将北海这边的调子定下。
正式将平寿立为第五军翼,由大将于禁屯驻。
政治上则让颜氏和王氏安排一些子弟过去为官,因为琅琊本就是距离北海最近的郡国,两地士族多有联系,正好以琅琊士族为核心,尽快去团结那些北海的旧官和士族们。
文化上,安排糜家的商行和天机营配合,尽快在两郡造势,收揽人心。
经济上,目前亦是尽量地轻徭薄赋,各地设立民屯,开垦荒地。重视通商。推广合作社、代销店,大力发展基层的民生建设。随着局面的发展,并且稍微修改了一下原先藏富于民的政策,改为休养生息,保障百姓生存、能看到希望的基础上,适当地加大了聚敛财富的力度。
同时考虑到接下来扬州可能出现的战事,对水军的建制步伐也在加快。
海州的船坞已建立起来,整个徐州熟悉造船的工匠如今已尽数汇聚此地,正在日夜赶工,制造中型以上的楼船,并及江海战船,之前徐州水军所有的小船要么悉数淘汰,要么接下来进行改装。
同时将北海的降军、一部分的海盗进行改编,抽调部分熟悉水性的天军,改为水军,暂时设立了三个部曲,操练不止。
当然,也因为这个缘故,目前其实中高层几乎全是外来户,这等局面自然只是暂时的,接下来会一步步地在中层将官这块将北海的降卒和海盗慢慢排除。
在王政心里,不论水陆,只要是他麾下的军队,那么权柄便只能掌握在他、以及他能彻底信任的人的手里。
所以从一开始,无论是管承还是陈皎,都不会是王政心中的水军领袖。
而随着驻扎在北海的徐州军大批踏上了返程的路上,接下来下邳军校,乃至开阳、彭城的中、高级军校的开学之日,也便在了不远的将来。
诸般硬件、软件的建设,纵观当下,如今的徐州再战略布局的层次上已然是非常成功,完全视线了当初王政在临淄时的野望。
接下来,他便准备在大军稍作休整后,再次遣派兵马去将宁平三城的城防体系建成,同时取下沛国,打来来路,在彭城的西面再次立起一条外围的坚固防线。
这样不仅能让西面曹操的潜在威胁大减,一旦在陈国和汝南之间竖起一座大城,再屯以重兵,便等于扼住了兖州军南下道路的咽喉,便让对方无法称心如意的迅速占领豫州,那王政便有足够的经历去应付扬州这边的形势变化了。
待诸事忙完,已是时光荏冉,步入了建安元年的五月,天气愈发炎热、暴雨愈发频繁,满眼尽是枝繁叶茂...
已是夏至时节。
便在风和日丽的一日,王政亲自率领文武群臣来到城门,因为昨夜便已收到前方哨骑回报,扬州的信使已离下邳不足百里,算算时日今日中午左右便可抵达。
信使乃是代表了袁术本人,他是如今天下实力居前的强侯,且双方毕竟如今还是同盟的关系,加上当日徐州一战毕竟是王政得了最大的好处,说什么歉疚自然没有,到底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便准备在面子上给足。
午时的日头有些闷热难当,晒得身后的众人纷纷暗自叫苦,只是见王政站在前方纹丝不动,自然无人敢于诉苦抱怨,连吴胜亦不例外,只是连连擦汗的时候,暗地里却是快把那位扬州信使的祖宗八代都问候遍了。
不久之后,远方地平在线尘头大起,王政循声望去,眼力过人,立刻便辨明是一股人马往他们驰来,大约数百左右。
终于来了啊...
当他看到当头一人时,王政不由微微一笑,原来这一次的信使竟是老熟人李仁。
只是看到李仁后面除了随行拱卫的骑兵之外,竟还跟着一辆马车时,却让王政登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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