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迟来的慰藉
刚回到学校的韶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好像没了灵魂,他不看任何同学,不说一句话,在自己的痛苦中徘徊着。他像与世隔绝一样,隔离着自己,把自己装在思维的套子里,不想见人。
饭吃的少,课听不下去,歌咏比赛已经结束,好多同学还在议论着,比赛的成绩,沉浸在那种喜悦激动的气氛中。但快乐和喜悦是他们的,韶云什么也没有,他不想和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思和痛苦,他在自我的痛苦中沉默着。
韶云在一种无休止地自我折磨中。他不得不承认,已精疲力竭,挣扎不出这苦海,挣脱不出这桎梏。也许他需要一个阳光的指引,需要一种强而有力的支撑!他明白他要做什么,知道他渴望做什么,可他就是缺少力量,他从哪里获得这种神奇的力量呢?
比赛过后的昊甜,还在为集体赛仅仅得了第二名而耿耿于怀,在她的预想中,第一名非一班莫属,但在比赛前的一天,韶云的不辞而别,彻底地打破了她的计划和愿望。在临时换将的前提下,仅仅一个晚上的磨合期,还是影响了整体的发挥,结果冠军没有到手,但昊甜并没有去打听韶云中途回家的事情。
韶云一休就是一个礼拜,回校后也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情,和父亲去世的痛苦,但从韶云憔悴和空洞的眼神中,昊甜和同学们知道韶云一定有事,或者是自己病了或者是家庭出了啥状况。
韶云内心的想法变得古怪,他在回校后,像一个寻死的懦夫,不敢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他好像依赖有父亲的日子,成为了习惯,虽然他渴望好好地活下去,漂漂亮亮地完成一个生命在世上应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
可他感到无能为力,他找不到活下去的力量和资本,他生命的源泉已经变得干涸。他的生活杂乱无章,他甚至不想洗漱,不想吃饭,就痴呆一样怔怔地发着愣。
他时而感到内心有无形的充实感,时而又感到空虚。当他感到充实的时候,他觉得他在拥抱整个世界,他的未来有希望,他的生命能够发出光和热。他有喜欢的同学和老师,有亲密的室友,友善的同桌。
而当他感到空虚的时候,他真想立即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生命。随着父亲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但想到妈妈的眼神和姐姐们期待的目光,他又心生留恋,韶云的时间就在这种飘摇恍惚中过去,转眼回到学校已经两三天了。
这一天下午,刚刚下自习的时候,亚楠来到韶云的座位旁,看了看趴在课桌上的韶云说道:“韶云,这是上个礼拜歌咏比赛,你的诗稿得了创作二等奖的奖品,一个笔记本,希望你好好努力,写出更好的篇章,我代表班级和学生会祝贺你!”一个好看的笔记本放到韶云的桌子上,韶云抬起倦色的眼睛看看亚楠,看看桌上的笔记本,伸手摸着散发着清晰墨色香味的笔记本,韶云的泪水一下子就在眼睛里打转。他翻开皮色的封面,一行清晰的字迹,奖励诗歌创作二等奖韶云同学,红红的章盖在字迹上,韶云的心一下子暖流涌动,虽然自己没有参加朗诵比赛,但诗稿却替自己赢得了创作的荣誉,这迟来的慰藉,让韶云即将毁灭的心灵重新燃起了光芒。
“谢谢你,亚楠。”韶云哽咽着道了一声谢。
韶云想着为什么自己充实的灵魂,总似昙花一现,维持不了多久,接踵而来的便是空虚?自己真是空虚吗?不,其实不空虚!自己的心灵更似被一种焦虑缠绕,一种想要有所作为的焦虑缠绕着;可是,自己不得门而入啊!想努力从这种困顿中挣脱出来,有了奖品的一丝光亮,像一扇门在韶云的心灵打开,他得到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看着手中的笔记本,虽然不大,但那是荣誉的象征,是自己灵魂的安慰。韶云的苦痛需要自己化解,他内心的一丝光亮,破开了沉闷的心结,于是去读名人激励心志的名言名篇,企图从中汲取力量。就在他做这样的努力时,一种潜在的软弱躲躲闪闪地走出来说:“那是名家的感受,人都是顽固的,你就别枉费心机了。你不是常常看这些东西吗?你现在还不是和过去一样?你甚至不如从前了。”而这软弱的后面还有不甘心,而灵魂的另外一面却固执地站出来反对:“不,我能。我能把一切糟糕的事情做好;我能让我的生命像每一个伟大的灵魂一样,变得坚强而有意义!我不能辜负父亲天上的灵魂,我要坚强地活着,还要努力地完成学业。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他想到了自己参赛的诗稿,急忙找出来,细细地重新品读,他要吸取诗稿中的灵力,把自己桎梏的枷锁解开。他太憋屈了,快喘不过气来。
韶云沉浸在自己的诗稿中,灵魂不再外放,把痛苦暂时隐藏,他看着自己的手稿,默默地潮湿了心房:
或许明天,天一亮,原野露出曙色。
我就要动身。我知道你在瞭望,期盼。
我行经在原野,我行经在水泽。
我再不能和你天各一方。
我注视着思念踽踽地走去。
什么也不闻,什么也不见。
怀着忧心,抚着手背,交叉着手掌。
白昼,我觉得如同黑夜一般难熬。
我不看直下江河的远帆,也不看落日散成的彩霞。
几时我到了,就在你的墓前放下一束青枝和一束鲜花,把我对你的思念放在你的灵魂中。
同桌莫雯雯在韶云请假的一段时间里,心里也很焦躁。突然身边没个人的空旷感让她有些不适应,每次上课都会走神,看着身边的空位子,有一种期盼,又有一份不解,她知道韶云参加歌咏比赛的事情,但那天本想着能见到他在台上,但是她失望了,韶云缺席了。
而唯一知道韶云回家的郝翎,除了跟昊甜说了以后,就在亚楠那里给韶云挂个假,也不清楚韶云到底发生了啥事情。竟然没想到韶云一走就是一个礼拜,而回来以后,韶云彻底地换了一个人似的,憔悴,没有灵魂的感觉,莫雯雯都不敢和韶云说话,看着他阴沉可怕而痛苦到变形的脸,本来一肚子话,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韶云像丢了魂似的,游走在宿舍、教室和饭堂之间,几乎一整天都没有言语。他封闭了自我,在舔舐自己的悲伤。
其他同学除了几个参加歌咏比赛的同学,看见回来的韶云变了样,都在心里揣测着,既然韶云不愿意说,也不好去问,韶云不是变得冷漠,而是内心的创伤没有办法愈合。
学校没有变,同学没有变,被改变的是韶云的心态和感受,他自己的痛苦不能和别人说,或许真有一个人他愿意说,但说出来并不能减少自己的痛苦,反而会感染到,知道他痛苦的人,他是不愿意的。
也许任何一个和韶云有着同样感受和痛苦的人,才能理解韶云的心境。上次钱虹虹的痛苦,是季小青和韶云一起分担了,在那一刻苦难变得轻了,因为是三颗心在分担一份痛苦,而此时的韶云,并不愿意让同学分担自己的不幸和痛苦,他在这一点上是个自我封闭的人。
走在同样的校园里,看路边的景感触却有不同,韶云的灵魂是麻木的,精神恍惚,对身边的人和物没有了概念。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在意别人的行为和动态,除非是特别关心你的人,同班同学只是感觉韶云的奇怪,而不认识他的人,更不会把一个恍惚的人放在心上,因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忙碌着。
钱虹虹有好几天没有遇见韶云了,她找季小青问过,小青也说没有碰见过,歌咏比赛场上,两个人的期待也落了空,她们很疑惑而且想知道韶云为什么没有出现。
在周末回家的时候也没见,突然两个人的心里都有莫名的牵挂,但是,一班的同学中,即使有熟悉的问了也不清楚韶云的近况。
韶云好像凭空消失一样,只是在钱虹虹和季小青的心里掀起了波澜。她们俩聚在一起,相互猜测,但都没有结果,不习惯的感觉不仅仅是周末的回程,平时的校园好像也少了一块似的那种空唠唠的感觉。
季小青甚至刻意到过一班的窗口,看韶云的座位,但一直空着的座位显示着坐在上面的主人并不在。
钱虹虹很着急,那颗心时常发慌,拉着季小青的手有时候紧张的出汗,忍不住问道:“小青,韶云不会是生病了吧?我的心好慌呢。”她担心韶云生病,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虹虹,别担心了,他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情的,或许家里有啥事情,等见着他,问问就清楚了。”季小青既是安慰钱虹虹,也是安慰自己,其实在她的内心又何尝不比钱虹虹更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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